李袭誉,江淮俗尚商贾,不事农业,及誉为扬州,引雷陂水,又筑句城塘,以灌溉田八百余顷。袭誉性严整,在职庄肃,素好读书,手不释卷。居家以俭约自处,所得俸禄,散给宗亲,余赀写书数万卷。每谓子孙曰:“吾不好货财,以至贫乏。京城有赐田一十顷,耕之可以充食;河南有桑千树,事之可以充衣;所写得书,可以求官。吾殁之后,尔曹勤此三事,可以无求于人矣。”时论尤善之。
郑善果父诚周为大将军,讨尉迟迥遇害。善异性至孝笃慎,大业中,为鲁郡太守。母崔氏甚贤明,晓正道。尝于阁中听善果决断,闻剖析合理,悦;若处事不允,则不与之言。善果伏床前,终日不敢食。母曰:“吾非怒汝,愧汝家耶。汝先君清恪,以身徇国,吾亦望汝及此。汝自童子承袭茅土,今至方伯,岂汝自能致之耶?安可不思此事?吾寡妇也,有慈无威,使汝不知教训,以负清忠之业。吾死之日,亦何面目见汝先君乎?”善果由是励己清廉,所莅咸有政绩。炀帝以其俭素,考为天下第一,赏物千段,黄金百两。入朝,拜左庶子,数进忠言,多所匡谏。迁工部尚书,正身奉法,甚着劳绩。
冯立有武艺,略涉书记,事隐太子。太子诛,左右悉逃散。立叹曰:“岂有生受其恩,而逃其难。”乃率兵犯玄武门,杀将军敬君弘,谓其徒曰:“微以报太子矣。”遂解兵而遁。俄来请罪,太宗数之曰:“汝间构阻我骨肉,复出兵来战,杀我将士,汝罪大也。何以逃死?”对曰:“屈身事主,期于敕命,当战之日,无所顾惮。”因歔叹,悲不自胜。太宗宥之,立谓其所亲曰:“逄莫大之恩,终当以死奉答。”俄而突厥至便桥,立率数百人力战,杀获甚众。太宗深嘉叹之。出牧南海,前后牧守,率多贪冒。蛮夷患之,数为叛逆。立不营生业,衣食取给而已。尝至贪泉,叹曰:“此吴隐之所酌泉也,饮一杯何足道哉吾当汲而为食。”毕饮而去。
裴炎有雅望于朝庭。高宗临崩,与舅王德真俱受遗诏辅少主。则天既临朝,废中宗为庐陵王,将行革命之事。徐敬业举兵于扬州,时炎为内史,示闲暇不急讨。则天潜察之,下炎诏狱。凤阁侍郎胡元范、刘齐贤等庭争,以炎忠鲠无反状。则天曰:“炎反有端,顾卿不知耳。”范、贤曰:“若裴炎反,臣等亦反。”则天曰:“朕知裴炎反,知卿不反。”炎既诛,范、贤亦被废黜。炎将刑,顾谓兄弟曰:“可怜官职并自得之,炎无分毫遗,今坐炎流窜矣。”炎虽官达而甚清贫,收其家,略无积聚,时人伤焉。
杨峤为祭酒,谓人曰:“吾虽三品,非不荣贵,意常不逾畴昔一尉也。”时议重之。峤祖父休之,事北齐,执政将封为王以宠之。休之固辞,而谓入曰:“我非奴、非獠,何事封王耶!”
李日知为侍中,频乞骸骨,诏许之。初,日知将欲陈请,不与妻谋。及还,饰装将出居别业,妻惊曰:“家室屡空,子弟名宦未立,何为辞职也?”日知曰:“书生至此已过分,人情无厌,若恣其心,是无止足也。”
李怀远久居荣位,而好尚清简,宅舍屋宇,无所增改。尝乘款段,豆卢钦望谓之曰:“公荣贵如此,何不买骏乘之?”答曰:“此马幸免惊蹷,无假别求。”闻者叹伏。
冯履谦,七岁读书数万言,九岁能属文。自管城尉丁艰,补河北尉。有部人张怀道任河阳尉,与谦畴旧,饷一镜焉。谦集县吏遍示之,咸曰:“维扬之美者,甚嘉也。”谦谓县吏曰:“此张公所致也。吾与之有旧,虽亲故不坐,着之章程。吾效官,但以俸禄自守,岂私受遗哉!《昌言》曰:‘清水见底,明镜照心。’余之效官,必同于此。”复书于使者,乃归之。闻者莫不钦尚。官至驾部郎中。
卢怀慎,其先范阳人。祖父悊为灵昌令,因家焉。怀慎少清俭廉约,不营家业,累居右职。及乘钧衡,器用服饰无金玉文绣之丽,所得俸禄,皆随时分散,而家无余蓄,妻子不免匮乏。及薨,赠荆州大都督,谥曰文成。玄宗幸东都,下诏曰:“故检校黄门监卢怀慎,衣冠重器,廊庙周材,吁谟当三杰之一,学行总四科之二。等平津之辅汉,同季文之相鲁。节邻于古,俭实可师。虽清白莹然,籝金非宝;然妻孥贫窭,儋石屡空。言念平昔,弥深轸悼。宜恤凌统之孤,用旌晏婴之德。宜赐物一百段,米粟二百石。”明年,车驾还京师,望见怀慎别业,方营大祥斋,悯其贫乏,即赐绢五百疋。制苏颋为之碑,仍御书焉。子奂历任以清白闻,为陕郡太守。开元二十四年,玄宗还京师,次陕城顿,赏其政能,题《赞》于其厅事曰:“专城之重,分陕之雄。人多惠爱,性实谦冲。亦既利物,存乎匪躬。为国之宝,不坠家风。”天宝初,为晋陵太守。岭南利兼山海,前后牧守赃污者多,乃以奂为岭南太守,贪吏敛迹,人庶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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