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 —— 一个关于希望与归属的故事
(中国日报记者赵旭)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
总把新桃换旧符。"
公元年,北宋著名诗人、政治家王安石(1021-1086)创作了这首诗,以庆祝新春的到来。诗中洋溢着欢快的情绪,映射出刚刚得到皇帝重用的王安石春风得意,踌躇满志的心境。这首充盈着希望的诗历久弥新,被一代又一代中国人在春节期间吟诵。
这是一份深深根植于季节的承诺之中的希望:中国传统历法将冬末春初之际定为一年之始,其中所蕴含的生机与更新是不言自明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中国新年又被成为"春节"。值得说明的是,尽管中国新年常常被称为是农历新年,事实上,传统的中国历法融合了基于月亮(阴历)和太阳(阳历)运转的计时周期,其核心在于使农业实践与自然节奏相协调。新年标志着农耕季节的开始,伴随着大地的解冻、万物的复苏和希望的萌动而至。
历经数千年的演变,历法不断发展,春节的传统亦是如此。虽然新年本身在午夜钟声敲响时开始,但欢庆活动通常会从除夕开始直至正月十五元宵节,延续两周之久。
王安石所深情描绘的一切——他那个时代的人们在岁末年初所遵循的传统习俗——至今仍焕发着勃勃生机。究其原因,尽管中国已不再是昔日的农耕社会,但人们对暖春回归的期盼、对与亲人团聚的期待、对过往岁月的怀念以及对新的一年的憧憬,是恒久不变的。而春节,正是这些深厚情感汇聚流淌的时刻。
正如王安石所言,旧岁唯有在鞭炮的噼啪声中才会离去——那雷鸣般的声音震颤着街道两旁的窗户,孩子们捂着耳朵欢笑,留下一地曾经包裹着的红色纸屑。然而,鲜为人知的是,虽然中国人很早就发明了,但我们今天所熟知的鞭炮,其实是在王安石所处的宋代才逐渐兴起的:宋朝与其邻国战事频仍,使得制造技术得到显著的改进与发展。
在此之前,尖锐的爆炸声是通过点燃干竹竿发出的,因此鞭炮在中国被称为"爆竹",另外,人们甩响鞭子也能产生响亮的爆裂声,这也就是"鞭炮"的由来了。
鞭炮在夜空中绽放出震耳欲聋的活力乐章,然而这并非仅仅是为了刺激耳朵制造气氛,而是为了驱逐一头名为"年"的猛兽。传说中,这头猛兽形似狮子,每每在岁末年初出现,专门在夜间出没吃人,令人闻风丧胆。后来村里的一位老者发现,"年"凶则凶已,却惧怕日光,不喜红色,尤其讨厌喧闹的声音。因此,人们为了保护自己,会在除夕夜张贴红色的对联、窗花,点起灯火,同时打鼓、放爆竹来惊吓驱赶年兽,祈求平安。
至于为何"年"常被视作一种破坏之力,文化历史学家们对此长久以来一直众说纷纭。有人推测,这或许与冬日严寒所带来的艰难困苦息息相关。然而,新年的到来却如同一缕温暖的春风,为我们带来了慰藉与希望。它赋予我们战胜不幸、超越过往、摒弃旧我、迎接新生的力量与勇气。
"过去的年华像一座一座的山横在我后面。假使我回过头去,转身往后面走,翻越过一座山又一座山,我就会看见我的童年......"中国近现代文学巨匠巴金(原名李尧棠,1904-2005),在其作品《过年》写道。文中他忆起儿时某个难忘的新年,孩提时代的他"穿着臃肿的黄缎子棉袍和花缎棉鞋,一个人躲在花园后面一个小天井里燃放"地老鼠"之类的花炮,不知道怎样竟然把自己的棉鞋烧起来了"。
"我并不愿意年光倒流重返到儿时去,纵使这儿时真如一般人所说,是梦一般地美丽。"巴金说。他继而反思了自身的历史使命:"我对于同时代的青年的热望,又做过什么事情呢?我们这时代的青年的热望不也就是——爱那被虐待受侮辱的同胞,为自由、平等、博爱而奋斗吗?"
巴金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是1934年的春节,那时距离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侵占中国东北已逾两年半。在那个阴云密布、前途未卜的年代,中国新年不仅仅意味着欢聚与庆祝,它更成为了决心与勇气的象征,庄严地警示着世人:那些深深植根于千年历史土壤中的文化传统与遗产,倘若不被我们珍视与捍卫,便可能在转瞬之间崩塌消逝;有时,守护它们甚至需要我们付出生命的代价。
保留这份珍贵的文化遗产,是对祖先最深切的敬仰,而对祖先的敬仰和祭拜,是深深镌刻于春节庆典习俗中的一份传统。在被誉为中国古代小说巅峰之作的《红楼梦》里,曹雪芹(1715-1763)以其细腻的笔触,生动再现了一个显赫家族在春节举行的庄重而复杂的祭祖仪式:
"过年最大的礼仪乃是祭祖,年三十、年初一都得祭拜......到年三十大清早,贾母率族中有诰封者,按品级着朝服,八抬大轿一字长龙,进宫朝贺,行礼领宴。回来便直接进宁国府贾氏宗祠祭祖。此时家族中所有人皆须到场.....青衣乐奏,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礼毕,乐止,退出。众人围随着贾母至正堂上,影前锦幔高挂,彩屏张护,香烛辉煌。上面正居中悬着宁荣二祖遗像,皆是披蟒腰玉;两边还有几轴列祖遗影。贾荇贾芷等从内仪门挨次列站,直到正堂廊下。"
相比之下,寻常百姓家则以更为朴素的方式,在长桌上供奉着祖先的画像,作为祭坛,地献上食物与香火,以此表达对先辈的缅怀与敬仰。
在中国广袤的农村,无论是往昔还是今朝,这些祭祖仪式往往都在公共祠堂中举行,那里供奉着共同的祖先,承载着家族的荣耀与记忆。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宗祠通常是早期中国移民抵达异国他乡后最先建造的建筑之一。这些移民中,有些人在150多年前乘坐无动力帆船,横渡浩瀚的太平洋来到美国西海岸。他们参与修建了美国第一条连接东西海岸的铁路,但也深受严重的种族仇视之害 —— 仅在19世纪70至80年代,就发生了近500起针对华人的暴力骚乱,其中绝大部分发生在中国移民集中的加利福尼亚州。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宗祠成为了中国移民的重要精神庇护所。对于这些早期移民社区的成员来说,庆祝春节不仅是表达文化认同的深刻方式,更是一种抵御同化压力的手段。
在一张摄于20世纪早期的黑白照片中,一条龙蜿蜒穿梭于热闹的美国街道,两旁商铺悬挂着英文招牌。龙舞,作为中国新年庆典的重要组成部分,已拥有上千年的历史,其起源可追溯至古代的祭祀仪式。这些仪式旨在祈求龙的庇护,因为龙作为富于象征力量的神兽,被视为能带来甘霖、确保丰收的神灵。
照片中,表演者操控着由多节竹架支撑、布料覆盖而成的龙形道具。他们或许早在移民美国之前,就已在家乡的中国村庄里学习和传承了这一技艺。抵达美国后,许多人投身于修建铁路或经营洗衣店的艰辛劳作中。春节成为了他们难得的契机,得以以热闹喜庆的方式自豪地展现自己的文化,彰显自身的存在。因此,即便有些时候当地法令禁止燃放鞭炮,一些人仍坚持会敲击锅碗瓢盆,以这种方式在中国城内外守护着他们的文化记忆。
通过珍视这种集体记忆,他们将其传承给后代。而他们的后代在经历了种种艰辛后,逐渐在新的家园中塑造出属于自身的独特身份,并将这一传统延续下去。随着时间的流逝,春节演变为一个全球性的文化现象,连接着每一个华人的心灵,讲述着关于归属、希望与梦想的不朽故事。
来源:中国日报网
六个关于春节的故事
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许多人早已回到工作和生活的城市。在匆忙之中,2025年也过去十分之一。
复工之后,我们和几个朋友聊了聊他们今年是如何过春节的,“你过年回家了嘛? 和父母一起吗,还是独自一个人?过年应该要怎么过才开心?”
我们带着这些问题,想用这篇文章和大家一起为这个春节画上句号。
o1.
“北方以南,南方以北”
寿司 31岁 安徽人 (在成都)
“路边放炮后的痕迹、淮河边的老街上两个已经停掉了的钟、和街边贴着的中介广告上的房租和房价。”
2009年的夏天我离开了家乡安徽淮南,如今已经过去15年。两年前,我开始拍家乡。今年春节,我又拍了一些照片。
这些年,我生活的城市变了好几个,我的父母也在多年前离开了淮南去深圳工作,而过年时我们选择回淮南的原因,是因为93岁的姥姥。只要她还在,我们每年都会回去。
“2022年,带姥姥(右)回了25年前曾经居住的地方,刚好遇到了很多以前认识的老人们出来遛弯晒太阳。老人们都很激动,她们20多年没见,有的老人一直哭,还有一位老人激动到回家吃了救心丸…...她们握着手聊着天,我好像看到「时间」变成了一件具体的事物,刻在老人们的皮肤上、记忆里。”
今年过年我在家住了五天。五天的时间很短,每天下午我会在固定的时间出去拍照,家里人则聚在一起打麻将聊天。
淮南对于我来说是复杂的存在。我在决定开始拍摄故乡之前,也没有主动去了解过这里。之前每次回家我都是住在姥姥家,大多数时间在家里。拍照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对这里完全不了解。
从小,我知道淮河经过这座城市,但我一直以为淮河离我住的地方特别远。长大后我看地图才发现,淮河离我们家也就五、六公里,开车20分钟就到河边了。
之前拍照时,我不太能观察到细节和日常,但如今我会留意到路边放炮后的痕迹、淮河边的老街上两个已经停掉了的钟、和街边贴着的中介广告上的房租和房价。
其实我每次回去都会有种矛盾的感觉,因为很多老房子确实已经不适合居住了,但我又希望故乡的老街区和街道可以被保存得久一点。
开始拍摄故乡之后,我对自己和父母的关系也有了新的认知。以前我从来不会怀疑父母对自己的爱,但长大后我意识到自己受到了很多打压式的教育,开始怀疑自己。
我过去拍的淮南会更明亮,是没有悲伤或寂寞的。如今我拍的是更“安静”也有点“忧郁”的淮南。虽然我每年都回去,但回去的次数其实是在越来越少。感觉有些地方回去了,但又没回去,有一种回不去的感觉。
即便如此,我还是选择用行动和沟通去尽可能地和父母达成和解。通常情况下我是一个拧巴的人,很多时候我会让自己不舒服。但是没关系,大家还是一家人。过年之前我和妈妈在微信上小吵了一架。回家之后,因为见面时间也不是很长,我走时也有点舍不得离开。
o2.
“在故乡节日庆典上的年轻人”
邹璧宇 39岁 桂林人 (在成都)
“小镇青年去到沿海打工,通常一去接近一年,过年的时候回家乡,被故乡、亲友与传统滋养,等过完正月十五,最迟十七之后,他们又要去到外地打工。”
趁着春节假期,我去到广西与贵州交界处的融水县群山中的融水苗族自治县,走访一下苗族的节日庆典“坡会”,在那些村落中看到很多年轻人沉浸在传统的仪式中。回到村落后,他们不再是“外来务工人员”,他们可能是芒篙的扮演者,戴上木质面具,假扮鬼神,为村民赐福;他们或是芦笙队里的新生力量,与长辈们吹奏芦笙模拟着风声、水声,唤醒万物迎接新春。这些年轻人专注又投入,眼里有着光。
坡会通常持续到农历正月十七,不同村落轮流办,除了仪式外还有集市,有不同村落的联谊聚会,所以对村民来说十七之后才算过完年,之后,他们通常去珠三角打工,更远去到长三角地区,一走就是差不多一整年。
如果问“故乡给予什么能量”,他们未必能答得上这样拗口的问题,但是我问他们明年春节还是回村,他们都会给予一个肯定的回答。
o3.
“爸妈还没到北京,网购的香肠、腊肉都陆续寄到家门口了”
诗雪 29岁 贵州人 (在北京)
“今年过年,我第一次没有回家,把爸妈叫来了北京。妈妈再也不用像在家时那样,准备七盘八碗的食物,我们一起四处溜达和感受,哪怕是被北方的冷冻到,也是和以往不一样的新年。我其实是想解放他们。”
我的家乡在贵州清镇,这里有因为三线建设而发展起来的九化厂(三线建设指20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初,中国在中西部地区进行的一场以国防建设为中心、兼顾经济发展的大规模工业迁移和基础设施建设。)爸妈退休前都在九化工作,爸爸是焦炭制样室制样工,妈妈在电石分析室做分析工(化验员)。
九化现在的样子
18岁之后,我离开了清镇。妈妈也在退休后回到了老家贵州安顺。往年过年时,我们会在安顺过年。
北京是我生活了7年的城市,今年我想到让父母来北京过年。一方面,我去年在家待了3个月。另一方面,每年在家过年我都能感受到妈妈的疲惫,因为她要和兄弟姐妹们一起准备许多过年的食物,在这种热闹的氛围下,妈妈也会被动地或者是主动地参与到筹备当中。
我在想「年味是什么?过年应该要怎么过才开心?」我给妈妈打电话,问她要不要来北京过年?我能感受到她对这个提议挺开心的,于是她和爸爸一起来了北京。
爸妈还没到北京,他们给我网购的香肠、腊肉都陆续寄到家门口了。
爸妈在我北京的家中做吃的
妈妈带了两个行李箱里面全是吃的,有从贵州买来的新鲜鸡肉。她连葱也从贵州带来了。我平时不怎么做饭,他们来了之后帮我把厨房置办了起来,帮我买了蒸锅,还给我从贵州带来了好多调料:干辣椒、花椒面、胡椒等。
这是爸妈第二次来北京看我,上一次还是2018年我考上研究生的时候。在我印象里那还是不久前的事情,但其实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上一次来,我带他们乘坐公共交通出去玩。这一次我租了车,希望让他们更舒服一点。在路上聊天时,妈妈自己也意识到这一次的体力没有上一次好了。当父母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开始感受到非常具体的时间,对于我和他们都是,我们不像7年前那么年轻了。
父母在北京的8天时间里,我带他们去了爸爸想要再去的天安门、去了恭王府、鼓楼、地坛庙会。我们还开车去天津看海。妈妈说她上一次看海是30多年前了。
这次和父母在北京过年,我也感受到了年轻人对长辈的善意。走在天安门广场上,我发现周围好多都是年轻人带着长辈的家庭组合。在机场我送爸妈离开时,我往里面张望,工作人员和我说不要站在黄线以内,我跟她说我在送爸妈,她就没有阻拦。我要离开时,安检员走过来对我微笑。我跟她打招呼说我要走了。这种「不用去掩盖对父母的关心」的感觉很好。
(故事的另一面)
晓华 (诗雪的妈妈) 56岁 贵州安顺人
"女儿开心,我就开心"
一开始我们有些不想去北京过年。年轻人在外边打拼不容易,我和她爸爸都退休了,时间又充裕,干脆我们去北京过年也方便孩子,免得她跑来跑去。
我以为过年时北京人很少,去了一看还挺热闹的,原来很多人也留在北京过年。
我还挺喜欢在北京过年的,往年在家过年,我都是在家里做吃的,从年三十的两三天前就要开始准备,挺累的。
我想北京买东西不方便,就带来好多吃的给女儿。那边(北京)买啥好像都贵,像是豌豆尖在贵州才卖5块钱一斤,女儿带我们去看北京的豌豆尖卖15块钱甚至50块钱一斤。那边的蔬菜和肉也没有这边的新鲜。我们带去的鸡肉,也是贵州当地产的土鸡。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我用带来的辣椒和鸡肉做好了辣子鸡,帮她装罐放在冰箱里,这样随时热热就能吃。
和女儿在天津看海
这次女儿还带我们去了天津看海,我上一次去看海是30多年前,当时我在厂里上班,单位组织职工疗养去了浙江宁波。我感觉南方的海和天津的海感觉不一样。下一次,我想去海南看看海。
我看了女儿在北京的家,觉得还挺不错的。以后只要有机会,我们还会想来找女儿过年。这次去北京过年挺开心的,主要是女儿开心,我和他爸爸就开心。
o4.
“养老院,离春节最远的地方”
佳辰 36岁 湖南人(在南京)
“养老院的小院外,时不时有车过来,
一家人下车匆匆跟老人拜完年,又匆匆离去。”
今年春节,我去养老院陪外婆待了两天。
外婆88岁了,她去年12月住进了湖南衡阳的养老院,这个春节也是在那里度过的。
年三十那天外婆没有被家人接回家,大舅过来陪她吃了个饭。我知道之后还是挺吃惊的。初二那天我从外地赶到了衡阳去看她。
我是被外婆带大的,有隔代亲的情感,我每年回去看她也是出于自发地不希望留下遗憾而去做的。
在养老院,我看到很多老人都是在那里坐着。早上,养老院会组织大家进行一些集体活动。到了午饭后,老人们基本上就没什么事情做了,他们偶尔会聊聊天。在这边的生活就是两个字:枯燥。
在我和外婆相处的两天里,她基本上会重复地问我一些问题,很多事情她也不太记得了。我问她是想在家请保姆照顾还是住在养老院?她说还是想回去,但也不想请保姆。这是家人们比较纠结的地方。外婆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回家的话必须要请保姆照顾。然而外婆是个一生节俭的人,她会因为顾虑花钱而不愿意请保姆。
过年时,养老院还要额外收七八百块钱。
外婆住的养老院里,一个护工要照顾六个老人。我问护工能不能给老人剪指甲?很多养老院宣传时肯定说会剪,但我去问的时候被答复说今天不剪或者剪不了。我也去问了其他老人,他们说不剪的,如果要剪都是自己剪,护工甚至都没有指甲剪。有的老人自己备指甲剪,说如果你需要可以借给我们,从这里可以侧面看出养老院的真实情况。
我们家作为众多中国式家庭之一,很多事情都没有正确答案,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
在养老院,外婆最常用的药是速效救心丸
家庭也给我带来了很多羁绊,我希望用拍摄的方式留下些什么。如今我的女儿4岁,由我和太太全职在带。虽然很多时候我想回去看望外婆,但又要忙着生计照顾自己的小家。
临行前,外婆把我送到门口。她对我说了句:“你放心,我会死的。不要挂念我。”
o5.
“在养病中度过春节”
金子 38岁 山东人(在北京)
“自从生病之后,更觉人之渺小,更觉每一个神明都值得敬畏。”
我在养病中度过了今年的春节。
去年11月,我在医院做颈部CT检查结果显示怀疑恶性肿瘤。12月30日,我接受了手术,在麻木、僵硬和疼痛中跨过2024年。
艰难的两个月过去了。在家养病等过年时,我跟妻子和姐姐商量了春节的安排,妻子还是回太原陪90多岁的姥姥待几天,北京的春节由姐姐带山东的爸妈来陪我过,并开始候补车票。
腊月二十三那天,妻子候补到了车票,腊月二十七回太原。
那天在北方的年俗中是祭拜灶王爷的日子。晚上吃完饭,妻子进厨房洗碗收拾,我在沙发上打游戏。过了一会儿妻子从厨房出来,神秘兮兮的拉着我来到厨房门前,说,请吧,请打开门。此时我尚不知发生了什么。
打开门,收拾得整洁一新的灶台上赫然放着三个盘子:有橘子,香蕉,苹果,还有糖果。妻子在旁边不无自豪的说,这下灶王爷也能跟玉帝说说咱的好了。我点点头,呆看了几秒,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一是自从生病之后,更觉人之渺小,更觉每一个神明都值得敬畏,想必妻子也有同样的感受吧。二来,因着没觉得灶王爷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妻子此举反倒让我有了我们在重塑一个自己的家的感觉,我仿佛看到燃气灶后面有个慈眉善目,穿红着绿的年画胖老头正心满意足的飞升,准备飞升到玉帝那说些这家人的好话,说说这家的男子如何勇敢的面对了身体的伤病,说说这家的妻子如何悉心照料,不辞辛劳。
腊月二十六,爸妈和姐姐外甥们晚上7:40到家,妻子虽然胃痛,我们还是一起做好一桌子菜迎接他们。老双亲看了看我的手术伤口,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们来了,这就好了。那意思仿佛是孩子的病,只要看到父母,就都得乖乖好。
老韩(爸)耳朵又背了一些,还是终日沉迷手机,刷短视频,热衷吐槽我家的一切事物,从锅碗瓢盆到花草树木,名言是我看这北京啊,除了天安门广场比较宽敞,别的地方都不如山东。老聂(妈)头发又白了些,剪得很短,脸上气色比前段时间视频中看到好了不少。想必姐又在妈身体上费了些功夫。
过年时和家人做的橘子灯
这次他们除了带来了山东过年必备的萝卜丸子、酥肉、炸带鱼、年糕、我爱吃的小蚕蛹和各种熬粥喝的粮食和面条、煎饼之外,还有很多关于老家亲戚和邻居的消息。
“养病留念、拔完这根管儿好好吃饭”
除夕夜那天,我发烧了,晚上十点左右体温升高,伤口沉重。看了几个节目之后,我跟父母拜别,回到卧室,吃退烧药躺下了,中间到客厅倒水,一回头看到电视里一群黑机器人穿着大红袄在转手绢,顿感魔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烧迷糊了。新年在身体的焦灼中度过。
o6.
“好久没有见爹妈了”
多啦 28岁 浙江人(在美国)
“我希望中美关系能缓和一点,能让我回去。”
我已经4年没有回国了,这期间也没有见过爸妈。今年过年我照常在这边过,已经习惯了。
背后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机票贵路途远,另一方面是因为签证成为了如今很多留美学生会遇到的问题。
我的专业是计算机,属于STEM领域(科学、技术、工程、数学)的“敏感专业”。读研究生时很多人和我一样,办签证时几乎都会被check,本来应该是5年的签证变成了1年,也就是说在读研的2年里最好不要出美国,出去之后就又要重新办签证。
即使我现在读博了,这也是我不敢离开美国的原因。我的护照甚至都过期了,但也没去换新的,因为仔细想想,我并没有需要护照的出境场景(苦笑)。
我是从本科开始出国的,算下来也有10年没有在国内过年了。和许多留学生一样,今年过年也是一边上学一边过的。
自从留学之后,我会很准时地看春节联欢晚会,这是唯一一点我们可以抓到的年味。因为时差的原因,想看春晚直播的话要早上七点钟起床。看完之后再去做一天的事情。本科的时候更惨,可能看一会春晚就得出门考试了,现在已经算不错了。晚上的时候我跟朋友们一起吃饭,一人出一道菜在家里聚餐。
今天是元宵节,记得给你惦念的人发句问候吧
“二月的海边,不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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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口述:来自受访人
(金子故事的文字来自其个人公众号@正经说;
邹璧宇故事的文字来自本人)
采访/编辑:yidan
运营:小石 监制:Alg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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