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民间故事)
明朝万历年间,在西北黄土高原的一个小山村,一户人家孤零零的住在远离村子的小山坡后面。土墙围着的小院内,几间破败的房屋,在呼啸的寒风中瑟瑟发抖,院里杂乱堆着的柴草被风吹的满院横飞,在房门前,散乱的放着几件农具,整个院内显的杂乱无章、毫无生气。
屋主人王三,是一个老实的庄稼人,靠耕种几亩山地生活。这一年,天旱的厉害,自从春种以后,没有下过一场透雨,到了夏天,田里的小麦、玉米都长的稀稀疏疏的,搭拉着叶子,像癞子头上的毛发,到了收获季节,只收了正常年景的三分之一。这种年景,对靠天吃饭的农人们来说,无疑是个灾年。
王三家四口人,父母早亡,家中有妻子和二个未成年的孩子。他是八年前带着妻子从老家河南讨荒到小山村落户的,是个外乡人。
这还不到麦收季节,王三家里的余粮就不多了,每日靠挖野菜,一半粮食一半野菜艰难度日。王三原指望夏收后,家里的状况会好一点,没想到今年庄稼没收成,吃饭的问题就更严峻了。
山村里的人家,情况比王三家好不了多少,许多人家都上山挖野菜了,由于天旱的缘故,山上的野菜也没长出多少,上山的人多了,野菜就更加少了。
眼看着家里就要断炊,王三望着面带菜色日夜操劳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心中五味杂陈。思虑再三,王三就到十几里外的城上去找活干,指望着赚上钱后度日。
王三进城后,已是中午时分,早己饥肠辘辘,他来到一家饭馆,饭馆里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他刚坐下,小二就过来跟他打招呼,他摆了摆手,没有说话。掌柜的看见了,知道是乡下落难之人,就让小二端去了一碗面汤,并送了一块饼子,他喝着面汤,吃了几口饼子,想到了家里的妻儿,他就把饼子装到怀里,他感激的望了掌柜一眼,走出了饭馆。
出了饭馆,王三没走多远,就来到大什字附近,平日里这是小城的繁华地段,来往的人多,各家店铺的生意都很好。但在这天下午,街上往来的人不是很多,商铺的生意也是冷冷清清。王三到临街的皮货店、杂货店、饭庄丶药店丶车马店去找活干,店主都说今年年成不好,生意难做,不招干活的人。
从街的东头到西头,王三去了多家店铺,都沒有找到做的事,他不免有点心灰意冷。他来到北大街的药店前,见几个担着蔬菜和水果的小贩在有一声沒一声的吆喝着。一条骨瘦麟麟狗从他前面走过,他看了一眼,心想自已何尝不是一条游走在城市的流浪狗,但为了生活,他还的坚持着。
王三想着心事,不经意间来到北街一家粮店门前,见几辆马车停在粮店门前,车上装满了粮食,粮店的掌柜正指挥着店员往里面搬运粮食,王三见状,就到车前跟着店员搬起来。王三是庄稼人,平日干的都是力气活,干起这些活来比店员还卖力。刘掌柜看到这个勤快的乡下人,心中有些喜欢,也沒说什么。等卸完了几车粮食,刘掌柜给了王三一袋粮食做为酬劳,王三说"我不要粮食,能让我到粮店干活,我家里的人,就有饭吃了”,刘掌柜看了王三一眼,尽管心里喜欢王三,当想到店里人手已满,就对王三说:"店里伙计多,再不能用人了,你还是拿了这些粮食回家去吧,以后家里有了难处,再来找我”,王三听刘掌柜这样说,只好拿上粮食,回到了家。
在以后的日子里,王三仍每天出去找活干,不是给乡下的财主及有钱人家干活,就是给人家做帮工,艰难的维持着家中的岁月。
在这场百年未遇的天灾里,村里的人已开始出外讨荒要饭了,王三沒有出外讨荒,一家人在村里艰难的维持着饥寒交迫的生活。
这种艰难岁月,在王三的苦苦支撑下,终于熬到了旧历年的年底。
眼看着年关渐近,王三心中更加烦闷,看着家徒四壁,这个年怎么过,王三愁的整夜睡不着。
夜里下了一场雪,早上起来,王三见院里白茫茫的一片,此刻,王三的心情更加茫然。他在无奈中,想到了前一天,他去给城里王员外家送了一次年货,王员外给他付工钱时,问了自已的一些情况,知道家景艰难,就让管家多付了几个铜钱。
王员外是当地的一家大户,住在城北,宅院里房子很多,土木结构的房室雕梁画栋,在当地鹤立鸡群。王员外住在前面的正厅里,正厅后面是王员外的书房和寝室,在寝室后面是牲口棚、饲料房和杂物室,还有几间佣人们住的房屋。在房屋后面,是一个气派的花园,花园里曲径幽栏,种着一些名贵的树木华草,显得雍容华贵,王三见到这么华贵的住宅还是平生第一次。那天进去到厨房送年货的时侯,王三见到满柜的米面,满缸的油、房间的架子上堆满了鸡丶鸭、鱼、肉和不少山珍海味,几个佣人在忙碌着做年前的准备,看着眼前的一切,王三才知道富人家过年的奢侈。想到这里,王三的脑海中突然产生一个念头,他凭什么那些富有,而自已整日忙碌着,日子却过的捉襟见肘,连年也过不下去,何不……,这个念头在他的心头驱之不散,如影相随。
年三十的傍晚,天空阴沉沉的,雪花不紧不慢约飘洒着,空气中弥漫着过年的味道。在城北王员外的院子里,厨房里的几个佣人们在忙着卤肉、蒸煮,宅院内外几个佣人正贴对联,挂灯笼,做着过年的准备。下午时分,王员外就给佣人们开了工钱,让他们都回家过年。
佣人们走后,剩下在祠堂里祭祀先人们的这些事,每年他都是带着家人亲手经历。这天下午,他领着三个儿子在祖先的牌位前献了三牲祭品、水果、糕点等物,然后,他恭敬的站立在祖先的牌位前,点上三柱香,插入香炉,点亮了祭台上的蜡烛,双手合一做了个揖,然后带领着家人们跪在祭台前按序依次给堂屋里的先人们磕头,在堂屋香气氤氲中,王员外完成了对祖先的祭祀仪式。
完成了祭祀仪式,晚上的年夜饭是过年的重头戏,在外的家人,不论远近都要在父母家团圆,吃年夜饭。
乘着家人准备年夜饭的时机,王员外拿出鹰骨烟锅,在红铜烟锅头内装上莫合烟,点上烟悠闲的吸了一口,就向后花园走去,这是他每日的习惯,看看牲口,随便和佣人们说说话。今天后院里没有佣人,静悄悄的,他刚走过饲料房,就见一个人影闪入了牲口棚。佣人们都回家了,这会是谁呢?王员外疑惑起来,但看到人影的衣着,王员外就想到了这像是前日来过的王三。员外没有出声,就走过牲口棚,来到花园里,在花园后墙下,他发现了一行脚印,在花园墙上也有一处进入园内的痕迹。
他想到自已平日里,为人处世以慈善著称,方圆百里没有仇人,心中就坦然起来。
员外转回头,来到牲口棚前。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棚里的光线已明显的暗了下来,王员外只能看到棚内马匹朦胧影子,知道王三就藏在马棚内的某个角落里,就冲着马棚喊了一声:“王三,出来吧”,喊声过后,棚内除了马咀嚼草料的声音和牲口的鼻息声,再没有其他动静,“王三,看见你了,出来吧,这大过年的…”,员外喊过后,只见从马棚角落的马后边,慢悠悠的走出一人,旁边的马匹被惊的跳动着,发出一点声响。
从马棚出来的人,到王员外前跪了下来,恐慌的看了一眼王员外,带着哭音,断断续续的说道:"过年了,我…家里,实在是…沒有办法,我才…”。听了王三的诉说,王员外早已在心中同情起王三来,对王三说:"起来吧,遇到这年成,也怪不了你,只是你…”,王员外看着在寒风中颤抖着跪在自已面前的王三,心中有点不忍,就说不下去了,走上前扶起王三,思虑了一会,就附着王三的耳边说了一些话,王三一边听,一边抽噎的点着头。
其刻,员家的餐室里,夫人领着媳妇们早已做好了年夜饭,一个大圆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等过年的食品,全家人围坐在园桌前,只等着员外到来。
夫人刘氏见员外还未到来,就说:“我去书房找找老爷”。夫人刘氏刚走进书室,只见老伴坐在书桌前抽烟,一付犹豫的样子,夫人刚要说话,就见老伴摆了下手,夫人到前就听老伴悄悄的说了几句话,夫人听的很惊愕,但也只能点着头,听从老伴的吩咐。
员外和夫人坐到餐桌上方后,年夜饭就开始了。员外环视一周,见家里人都已到齐,就摆了下手,沒有说话,就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旁边坐着的儿子们,见父亲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有什么事,相互看着也不知说什么好。旁边坐着的长子王福就站起,端起一杯酒,敬了父亲后说:“今天是年三十,也许是儿子们做错什么事,还是说什么话使您生气了,请你原谅”,说完,望了母亲一眼,母亲并沒有说话。此刻,屋里喜气洋洋热闹的气氛,受员外的影响,也变的有些冷漠。见大家都停下筷子,莫名其妙的望着自已,员外端起酒杯喝了一杯酒,望了一眼全家人说道:“今天是年三十,本是全家团聚的日子,可我们家还是不能团圆,想起这,我就心酸,我怎能吃下去饭…”,听了父亲这话,全家人除母亲外,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望着母亲,母亲低着头,拿出手帕擦着眼泪,沒有说话。王员外看着桌边迷茫的儿子们说道:“在今年这个百年不遇的灾年里,我们的日子过的好,可你们不知道的是,你们还有一个早年离家出走的哥哥,不要说是过年,一家人在这个腊月已揭不开锅,连日子也过不下去了,今天他找上门来了…”,母亲拭着泪,附和着丈夫,点了一下头说:“那时,你们还小,你们父亲铁下心,不让他进门,这几十年过去了,都不让你们知道,这遇到荒年,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找到家,可你们父亲还是不让他进门…”,母亲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员外见夫人全力配合着自已,就深情的望了夫人一眼。儿子、媳妇们听到父母亲说的这番话,着实有点吃惊,这些事父亲从来没和他们说起过。
接下来,家里人都七嘴八舌的纷纷劝说父亲,应该把这个哥哥接回家,但不知这个沒见过面的哥哥现在在那里?
员外见时机已到,就对儿子们说:"大年三十,他日子过成那样,沒有脸面进家门”,儿子们问他现在那里,员外说:“他不敢从正门进来,现在在家里的牲口棚里”。
听到父亲这话后,王福就拿上灯笼和二个弟弟及媳妇门到牲口棚接回了这个身穿破烂棉袄,在马棚里冻的发抖的哥哥。然后,带这个哥哥到一个房间洗漱一方,从里到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人靠衣裳,马靠鞍,穿戴一新的王三和先前判若两人,显的精神了不少,只是有些消瘦。换好衣服后,王三就被带回了大厅。
餐室里,员外和夫人仍在餐桌上方坐着,室内灯光明亮,餐桌上丰盛的菜肴散放着诱人的香味,呈现着过年除夕夜的氛围。王三看着场上的气氛,百感交集,不由的热泪盈眶,就跪下来,向着员外和夫人跪着头。这时员外的夫人对王三说道:“孩子,还不叫爹”,王三听到这话,用泪眼望了员外一眼,见员外和众人都是期待的目光,就犹豫了一下,喊了一声,"爹!娘!是儿子不争气,不孝啊,我这里给你们跪头拜年了!”
员外听了王三的话,又点上烟吸了一口,眼里也有了泪水,就说道:"过去的不提了,爹也做的不够,让你受苦了”。听了员外的话,家人们让着王三坐到了员外身边。员外对家人说:“他叫王三,以后就是家里的人”,随即对三个儿子说“他是你们的哥哥,在他家还有你们的嫂子和二个侄子,以后得帮着他点",王三便依次给家人们敬了酒,认了家人。
员外家的除夕夜,由于王三的到来,过的与往年与众不同,员外意外认了这个儿子,心情激动就多喝了几杯酒,显得有点醉眼迷离,晚上王三自然被留了下来。
在山村的王三家里,王三媳妇焦急的盼着王三回家。她出门在院里看了数次,院内除了呼啸的山风和白茫茫的积雪,什么都没有,有几次只听得院门响,走出去却见是西北风挟着雪花在撕扯着破败的院门,发出的哐当诓当的声响。此刻的山村,山风呼啸,雪花飞舞,完全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若不是远处几声断断续续狗叫声和邻近人家星星点点的灯火,真不知这里还有一个村落的存在。在这个冷寂的除夕夜,王三媳妇看着天上飞舞的雪华,心中分外焦急,丈夫出去一天了,还不见回来,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也许丈夫此刻正在回家的路上,王三媳妇想着回到家。家里昏黄的油灯,发出微亮的光线,室子里的温度不是很高,二个孩子在火炕上眼巴巴的等着母亲给他们做饭。王三媳妇就从屋里找出了平日省下约一点面粉,在案板上忙活着做成饺子皮,再用煮熟的几个洋芋、胡萝卜掺杂着自菜叶丶野菜做成馅,包起饺子来。过年吃饺子,对穷人家也只有过节才有的享受。等不回王三,王三媳妇就给孩子们煮了饺子,尽管是没有肉的素饺子,但二个孩子仍吃得津津有味,他自已因心中有事沒有一点食欲。
除夕夜很长,王三家人在等待中睡去了。
王三认了爹后,在员外的家里睡了一晚,度过了一个难忘的除夕夜。初一日的凌晨,雪仍在下个不停,王三睡在员外隔壁的房间里,天还没亮就醒来了,他想着家中的妻儿,就一点睡意都沒有了。
等吃过早饭,他就辞别王员外及其家人,带上员外及三个弟弟送的银两、粮油、肉类、糕点及夫人和弟媳们送的衣物等物资,装了一马车年货,赶着马车,马不停蹄的向家中赶去。
等来到了小山村时,已是正午时分,此刻,天晴了,洋洋洒洒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下来,放眼望去,天际间一片洁白,村子的上空炊烟袅袅,村里已有人家开始清扫门前的积雪,村道上也三三两两有了走动的人们,在村南向阳的山坡前,围着不少人,在一边聊天,一边晒太阳取暖。王三赶车经过时,他们都抬头望着,并没有认出王三,王三见了,停了车,走到前面作了个揖,说道:“乡亲们过年好,我是王三啊”,村里的张大爷走上前端详了一番,说道:“还真是王三,几天不见,你这是…”,王三说:“我是去了趟一个亲戚家”,这时村里的人才惊奇的围着马车,七嘴八舌的与王三说着话,王三便从车上拿出几包糕点和几包莫合烟分散给围着的老人和孩子行,乡亲们望着像是衣锦还乡的王三,无不流露出羡慕的神色。王三赶着马车到院门前时,妻子正在门前趐首相望,二个孩子在院里玩耍,并沒有认出王三。等王三进了院门时,妻子还惊讶的望着自已,“你怎么了…”等听到王三的话后,妻子仿佛从梦中惊醒过来,“还真是你,我还以为在做梦哩”,
进了室,王三才向妻子详细的说明了原委。有了员外给的这些东西,王三家这年的春节过的很丰富。
转眼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几场春雨过后,山谷里的桃花、杏花都开了,春日的山村百花盛开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由于春天雨量丰沛,王三耕种的几亩山地上长出了绿油油的禾苗,看来今年会有一个好收成。
期间,王三也带着媳妇和孩子,去了王员外家几次,王员外一家,也对王三一家留下了很好的影响。又过了几个月,王员外吩咐三个儿子,买了不少木材和建筑材料,拉了十多马车,还请了匠人,为王三一家在山村建了一憧宅院,王三也用员外给的银两,又在山村置了十几亩山地,从此王三也过上了幸福生活。
又是十多年过去了,王三常去员外家,像亲生儿子一样在员外身边尽着孝道,也和员外的三个儿子像亲兄弟一样来往着。后来员外去世后,王三不听其他三个弟弟的劝阻,在员外的墓旁,建了一个小屋,终日香火不断祭拜着员外,为员外守了三年墓,当地人都称道王三是员外最忠心的儿子。
作者简介 :
董涛,武威银保监分局干部,1981年参加工作,长期从事银行业金融及金融监管工作,爱好文学,擅长于金融专业及文学写作。特别是近年来,随着工作、生活阅历的沉积,写作手法更加成熟,对专业写作和文学创作有独特的见解,近年来有100多篇工作信息和文学作品被银监会、甘肃银监局、武威银监分局内部刊物刊载,其文学作品散见于国内多家文学网站及地方报刊。2016年有3篇记实散文、小小说被《走遍甘肃》杂志专刊登载,2018年9月被《望月文学》杂志聘为特约作家。
民间故事:拜年
农历正月初一,是中国人传统的新年。节日期间,亲朋交往,忙忙碌碌,转眼几天假就过去了。总调度室主任冷占国,节后第一天照例。比平时提早二十分钟去上班。
冷占国是从小煤碴、长大吃铁末子的,他对他所工作的重机厂各个部分了如指掌,不管哪里有什么问题都瞒不住他。他爱厂,但他并不满足厂里的现状。
马路上还很清静,边道上尽是炮仗纸。今年春节,放炮仗的人特别多,都“破五儿”了,还可以闻到喜气洋洋的过年味道
元月份赶上元日、春节两个节日。厂里向来是节前五天就松劲,节后上班还拜不完的年。冷占国一想起元月份的生产计划,就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一口气骑到了厂门口。
不这个以前很吃香,现在不景气的重机厂,小山似的横在冷占国面大的煤气站,三十里方圆的厂区真够气派。
可是,冷占国望着这座用钱堆起来的“城堡”,想到它还没有真正为国家效过几年力,不禁叹了口气。一讲调整就不管了,行吗?
他想,过去人们一提重机厂都另眼看待,姑娘小伙子找对象都比别的单位容易,看看这一大片厂房就叫人眼馋。想不到现在成了人们嘲笑的对象,他越想越气。
上班的人稀稀拉拉,他见一个身材不高的人抱着大扫帚从厂内中央大道一直朝厂门口扫过来,心中不禁有点高兴。他想,看门的老刘平时坐着还嫌累,今天居然扫地,真是开市大吉。
冷占国翻身下车,想和老刘打个招呼,认真一看,扫地的不是老刘,原来是他的副手:总调度室的副主任一老实头胡万通。
冷占国心里那点高兴劲又飞了。他认为,作为总调度室的副主任,不千正事却来扫地,不光是失身份、失职,也替总调度室丢脸。
当初他俩先后学徒,掌柜的看大徒弟胡万通不伶俐,手脚笨得出奇,天生不是打铁的材料,就叫他拉风箱,让二徒弟冷占国拿钳子打铁。从那时冷占国就指挥胡万通。
胡万通却不认为扫地就是丢人,他故意选了这个春节后第一天上班的早晨来扫大门口,可以向进厂的职工都拜一拜年。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冷占国,不时地向进厂的人打招呼:“王科长,过年好!”“过年没空给你们拜年,今儿个给大家拜个晚年!”
哎呀,这不是胡主任嘛,您过年好!千部大年初五扫地,这可是多年没见的新鲜事啦!”不少工人为胡万通的行动而感动,他不仅没有失身份,反倒长了身价。
胡万通心里挺乐,这是和大家联络感情的最好办法。反之,给人一个吃苦耐劳、忍辱负重的印象就行,现在最重要的是人际关系,谁管生产如何呢?
精工车间副主任施明带着车间一群小青年,骑着车子冲过来。胡万通马上招呼:“小施,你们过年好!”他见了小青年都是这样笑着。
哟,胡头儿,你大年初五扫地,真是活雷锋!”“胡头儿,听说你要升副厂长了,年前厂长到我们车间征求意见啦!青年们都跳下车子和他应酬。
有人喊了一声:“叫胡头儿请客!就有人伸手到他口袋里掏烟。一包没开封的恒大烟一下子被分光了。胡万通笑着从裤口袋里掏出自已抽的大和白纸条说:“我抽这个。
国青年人知道胡万通正是靠这些买了个傻人缘。他们上恒大烟,骑上自行车,一哄而散。有人还回头饶了两句:“胡头儿,当于部要都像你多好!”
胡万通憨厚地摇摇头,继续扫地,仍然不忘向每个进厂的人打招呼。站在一旁的冷占国可气坏了,他替胡万通臊得慌。人家拿他当傻小子要,他还乐呵呵哪!
上班来的人都和胡万通有说有笑.好像根本看不见冷占国。胡万通本领不大,尽管大家都瞧不起他,可又都喜欢他。冷占国忍不住走过来低声说:“万通,别扫了,回办公室吧!”
胡万通这才发现冷占国:“呵,占国,好,我马上就扫完!”他把大门口的小马路扫完,紧跑几步跟上冷占国,焦虑地问:“占国,这两天弟妹心脏怎么样?千万不能让她犯病….…”
冷占国心里虽然还在生胡万通的气,不愿答理他,可是生活上还得靠胡万通照顾啊!冷占国每想到当妻子犯病时,都是靠胡万通帮助送医院,心里就不由得热平平的,
每当冷占国的妻子犯病,都是胡万通把孤单的冷占国拉到他家里,像亲兄弟一样照应他。所以别人都怕冷占国,胡万通并不怕他,只是顺从他。
他俩来到办公室,在冷占国的指挥下,调度员们每人守着一部电话机,紧张地工作。胡万通却向冷占国提出另外的建议。
胡万通认为刚过完年,人心还收不住,倒不如领着大伙儿到各车间拜拜年。冷占国一听就来气,“是拜年”!
冷占国气冲冲地说:“从初一拜到初四,还拜不够?领导生产也不是娘儿们串亲戚。你刚才在大门口扫地,真够叫人恶心的!”
座主任又冲着副主任发火啦!调度员们都悄悄走到门口偷听。他们佩服主任的精明能干,但心里又赞成胡万通的办法。下去转悠一圈,说说笑笑,抽烟喝茶,事情办了,既轻松又愉快。
胡万通嘿嘿一笑,卷了根烟,不紧不慢地说:“咱们干调度的,管事多,得罪人也多,到下边去一拜年,过去有点儿疙瘩的事就过去了!
现在的事情就是这样,不靠计划,不靠规章制度,靠甜嘴蜜舌也能工作。冷占国感到越干越难,对现状越来越不满,他叹了口气说:“要去你去,我不去!”
胡万通抽完一支烟,慢悠悠地笑着说:“走吧,拜年去,大伙意见不是对我,都是对着你的!”
谁爱有意见就让他有吧!”冷占国冷冰冰地说。他不想再跟胡万通磨嘴皮了,站起来就往调度室的外屋走去。
挤在门口偷听的调度员们,慌忙回到座位上拿起听筒。冷占国从一个调度手里夺过了电话,拨通了精工车间的号码。
电话通了,可没人接。冷占国看看表,压住性子等下去,到六分钟时对方才有人拾起听筒,还骂骂地说:“谁呀??这么早就来电话!”
车间主任不在,副主任也不在,说是到班组给工人拜年去了。拜年!又是拜年!冷占国拿听筒简的手瑟瑟发抖,额上的青筋暴出来,两只眼睛像是烧热的炭块熠熠闪光。
他强迫自已冷静下来,大声给调度员下了命令:“立即到各车间去,督促他们马上投入生产,哪个车间上午不能恢复生产,按章办事,扣奖金!
突然,门被推开了,是厂长、党委书记和厂部的几个头头。他们满面春风,说是给总调度室的同志们拜年来了。
冷占国不客气地堵在门口,严肃地说:“拜年:拜年!大家客客气气拜一天年,今天的产值找谁去要?工资找谁去要?”
厂部的头头进也不好,走也不好,真尴尬。还是厂长修养好,哈哈一笑:“对,占的工作时间别太多。你们忙吧,我们到别处去看看。”他们给自己铺了个台阶走了。
冷占国正要叫大家赶快行动,胡万通却抢先一步出了门,带着几个人到各车间拜年去了。
冷占国不去给别人拜年,自已也无法工作。人事科、保卫科····几十个科室的千部陆陆续续到总调度室拜年来了,走了一帮,又来一伙……·
冷占国恼也不是,笑也不是,一气之下走出了办公室。楼道里闹闹,嘻嘻哈哈,作拱手。他厌恶极了,快步走出了办公大楼。
厂区听不见机器声,班组与班组,车间与车间,一群群、一伙伙在相互拜年呢!工厂每天要损失十一万,拜年能拜来这十一万吗?冷占国再也忍不住了!
他跑回办公大楼,让厂长办公室秘书立即通知各车间主任,赶紧到总调度室楼下的小会议室开紧急生产调度会议。
秘书无可奈何地说,挨个通知到也就到吃饭时间了。“他娘的,”冷占国几乎是从牙缝里喷出一股怒气,“下午一上班就开,你通知厂长,请他必须参加!
下午,在会议室里,冷占国不向厂长请示,不跟副手商量,也没有一句人们习惯的客套话大声宣布会议开始:要各车间汇报今天和明后两天准备完成产值的实在数字。
参加会议的各车间科室的头头,有的正襟危坐,有的慷概陈词有的谈笑风生,有的昏昏欲睡………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真比庙里的十八罗汉还要多姿多采。
厂长慢慢吸着烟,他想:冷占国有高超的能力,但大家不理解他,也容不得他。胡万通没有才能,但懂得和周围保持良好的关系,不会给上级惹麻烦。难怪党委大多数人同意胡万通当副厂长呢!
精工车间副主任施明是全厂有名的“惹不起”,上次为调资的事,他把书记,厂长的祖宗八代全骂了。这时,他正在悄悄地、专心致志地往坐在他前面的胡万通背上挂纸王八。
精工车间能完成任务吗?”冷占国大声地问。施明忙坐好,轻飘飘地说:“能完成!”“要是,
冷占国耐着性子给他解释完不成定额的严重后果。施明把脸一吊,愤愤地说:“别吓唬人!咱们厂两年没完成任务了,也没有把谁怎么样!你千吗催命鬼似的逼着大伙千呀?”
对这样的人有什么办法呢?冷占国怒冲冲地说:“你要是什么也不懂,连人话也不会说,就回去,换你们主任来!
施明站起来就往外走,他边走边回头说:“谢谢,从此我不参加调度会!开会你直接到医院找主任去!
胡万通赶紧站起来把他拉住。胡万通这一转身,背上的纸王八大家全看到了,屋里“轰”的一声都笑了。厂长站起身,把胡万通背上的纸王八撕了下来。
厂长办公室秘书走进来,神情慌张地对冷占国说:“街道上来电话,有个小孩放鞭炮把你家窗玻璃打坏了,你老伴气得又犯了病,几个老太太擦不住她,叫你快回去。”
厂长叫冷占国快回去。冷占国脸色铁青,没说话,也没动。调度会开成这样子,计划一点儿没落实,他怎么走呀?
胡万通见冷占国还是没动,站起来说:“占国,我跟你一块儿回去。”冷占国腾地站起来:“你去千什么?快主持开会!”他摔开门就走了。
胡万通没主持过调度会,冷占国不在,他就没有主心骨,不知道该怎样收拾眼前这个局面无可奈何,只好求救地看着厂长。
厂长却认为调度会开得差不多了,趁这机会,宣布了他要调去市政府工业部工作和提升胡万通为副厂长的决定。
尽管早就传说这件事,可大家还是感到突然和惊奇。刚才大家还那么讨厌冷占国,喜欢胡万通,可现在大家心里都在问:胡万通行吗?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他,竞没有人说话。
有的车间主任说:“万通,你就千吧!半天没讲话的施明突然大声说:“厂长,看着重机厂这烂摊子前途不妙,你拔腿走了,可别找个听话的愧偶强加在我们头上!
胡万通显得比别人更慌乱,一想到今后要指挥冷占国,就感到六神无主。他脸涨得通红,轻声对厂长说:“我实在不行,遇事没有主意,还是把我换成占国吧,他比我强得多!”
厂长心里暗暗骂胡万通是个废物蛋,严肃地说:“厂党委是征求了群众意见之后才报部党组批准的,怎么能随便换呢?有些同志,这个也不满意,那个也不满意,他到底满意谁?”
施明动了肝火,大声对厂长说:“你要问我真正的意见,我选冷占国。别看我骂他,气他但我心里服他。他要早几年当厂长,我们厂就不会这样!”
这个“惹不起”什么话也能讲出来。厂长摆出宰相肚里能撑船的那种气量,哈哈一笑:“好吧,以后有时间再谈,今天是大年初五,早点儿散会吧!
一散会,几个人抓住胡万通,非叫他请客。胡万通官大脾气涨,挣脱了他们的手,掏出钱包甩给他们:“这里有十块钱,你们愿吃什么就买什么,我得去看看占国。"
施明递给厂长一个纸条:“厂长,你要高升了,送你一副对联,算是给你补拜个年吧!”说完他匆匆追上胡万通,跟他一块儿看冷占国去了。
厂长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曲率半径处处相等,摩擦系数点点为零又圆又滑。尽管厂长胸怀博大,脸色也突然变了。他气得把纸条撕了,撕得粉碎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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