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急诊室,消毒水味儿混着点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刚处理完一个醉酒摔破头的年轻人,我靠着冰凉的墙壁灌下最后一口冷掉的浓茶。白大褂口袋里,硬皮笔记本的棱角硌着肋骨——那是我爷爷的遗物,一本字迹潦草、沾着可疑药渍的“医案”。外人看来,我不过是个值夜班累成狗的普通急诊医生林风。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本泛黄的册子里,藏着另一个世界的门。
说来也怪。爷爷走前总念叨些“悬壶济世”、“气脉周天”的话,我只当老人家念旧。直到半年前抢救一个急性心衰的老先生,眼看监护仪上的线快拉直了,鬼使神差地,我脑子里跳出册子里一句“神阙注气,扶衰续命”。手指像自己有记忆,隔着无菌单就按在老人肚脐下三寸,一股说不清的热流顺着指尖涌过去。当时只觉得是幻觉,可十分钟后,那老爷子竟缓过来了,连主任都啧啧称奇,说是运气好。那天回家,我翻烂了那本册子,指尖摸过那些古怪的经络图和“聚气”、“凝神”的字眼,后背一阵阵发麻。
真正让我确认自己撞邪的,是上个月在早高峰地铁里。车厢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前面一个穿西装的小年轻突然脸色死灰,直挺挺向后倒,牙关紧咬,四肢抽搐。周围人尖叫着散开,有人喊“癫痫!快按住他!”我冲过去摸他颈动脉,心里咯噔一下——是心梗!等救护车?这条线堵得水泄不通,十分钟就是阴阳两隔。
“让开!”我吼了一嗓子,几乎是粗暴地扯开他勒紧的领带。指尖并拢,根本没时间想什么无菌操作,脑子里只有册子里一幅“七星定魂”的针位图。口袋里的钥匙串上,挂着一枚爷爷留下的三棱针,平时只当个念想。此刻那针尖在昏暗车厢里闪过一道冷光。旁人眼里,大概就看到我对着昏迷者胸口、手腕几个地方飞快地点按,指尖快得带出残影。没人看见我指腹下那丝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暖流,正拼命往他闭塞的心脉里钻。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在站台响起时,那小伙子咳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地铁玻璃窗映着我煞白的脸和满手的冷汗,我知道,有些东西,再也藏不住了。
后来陆陆续续,怪事就找上门。巷子口推煎饼车的大娘,多年的老寒腿疼得走不了路,我给她膝盖上敷了点自制的草药膏,第二天她追着我送了半个月煎饼果子。写字楼里被失眠折磨得形销骨立的女高管,喝了三天我开的“安神饮”(其实就是几味寻常草药配了点特殊的煎煮法),破天荒睡了整觉。消息像长了脚,慢慢就有些西装革履的豪车,悄悄停在医院后门等我下班。
最悬的一次,是个被顶级医院判了“死刑”的富商独子。孩子才七岁,全身溃烂流脓,高烧不退,西医诊断是罕见的重症药疹合并感染,抗生素用到顶级都压不住。孩子妈眼睛肿得像桃子,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找到我。诊室里,孩子身上那股腐败气混着绝望的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紧。我翻开那孩子眼皮,心里猛地一沉——瞳孔深处,竟浮着一层极淡、几乎看不见的青灰色。册子里管这叫“秽气缠心”,是邪毒入髓的征兆。
“得用‘逆流汤’。”我声音有点干涩。方子凶险,主药是剧毒的生附子,辅以几味霸道至极的泄毒药材,煎煮火候差一丝,救人立马变杀人。孩子爸当场拍了桌子:“胡闹!你想毒死我儿子?” 孩子妈死死抓着我的手,指甲掐进我肉里,抖得说不出话。那晚我在煎药房守到凌晨,盯着砂锅里翻滚的黑褐色药汁,闻着那股辛辣刺鼻带着死亡气息的味道,手心里全是汗。窗外城市霓虹闪烁,屋里只有药罐咕嘟声和我擂鼓般的心跳。喂药时,孩子每一声痛苦的呻吟都像刀子剐在我心上。后半夜,孩子开始剧烈呕吐,吐出的黑水里夹着血丝和粘稠的秽物,恶臭熏天。他父母哭喊着要掐死我,手机镜头几乎怼到我脸上。我死死盯着孩子眉心那丝微弱却逐渐清明的生气,咬着牙,又灌下去半碗……天亮时,孩子退了烧,身上溃烂处开始收敛结痂。诊室里死寂一片,只有孩子均匀的呼吸声。那对父母瘫在地上,看我的眼神像见了鬼。
这种“奇遇”,远没有小说里那么快意恩仇。更多时候是如履薄冰。被药监局找上门盘问过“非法行医”,被同行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是“神棍”,还得时刻提防自己那点微弱的气感在手术台上突然掉链子。诊室里挂着锦旗,抽屉里也压着律师函。有次用针过度,自己眼前发黑差点晕倒在手术台边,被护士扶出去时,听见实习生在背后嘀咕:“林医生是不是低血糖啊?看着虚得很。”
值完又一个通宵夜班,我站在医院天台。脚下是苏醒的城市,车流像发光的河。摊开手掌,指尖残留着消毒水和草药的混合气息。爷爷册子的残页在风里哗哗响,上面一句蝇头小楷被晨光照亮:“医者,道也。在市井烟火里炼心,于生死一线间证道。” 我忽然懂了。哪有什么仙医?不过是把祖宗传下的那点星火,硬摁进现代医疗的钢铁框架里,在仪器冰冷的滴滴声和人心滚烫的期盼间,笨拙地走一条钢丝。救下的人不会知道那缕游丝般的气,治不好的病,终究还是治不好。这都市丛林里,神医的名头太重,我不过是个恰好捡到本“秘籍”、在水泥森林里跌跌撞撞找路的普通大夫。
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急诊呼叫。深吸一口混杂着汽车尾气的空气,转身下楼。电梯镜子里的人,眼下青黑,胡子拉碴,平凡得扔人堆里找不着。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本硬皮册子的棱角,正稳稳抵在心跳的位置。下一场“奇遇”,或许就在下一个诊室门口等着。管他呢,先救人。这钢筋水泥的丛林里,银针与听诊器,古老的气脉与现代的输液管,都在同一个修罗场上挣扎着发光。这人间世,本就是最宏大的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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