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敲打着铁皮屋檐,声音大得盖过了桌上的老式闹钟。刚扒拉两口晚饭,村东头的王老四就顶着斗笠冲进卫生所,水顺着蓑衣往下淌:“李大夫!快!快去看看我家婆娘!疼得在床上打滚!”我抓起那个磨掉了漆的旧医药箱——它跟着我快二十年了,边角都磕碰得露出了木头原色——跟着他就冲进了瓢泼大雨里。泥水瞬间灌满了我的胶鞋。王老四家的土屋里,他媳妇蜷在炕上,脸白得像纸,手死死揪着被单。初步检查完,我心里咯噔一下,急性盆腔炎,拖久了要命。这偏僻的旮旯,去县医院得颠簸三小时山路。我麻利地配药、扎针,昏暗的灯光下,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滴在炕沿上。
这就是我的日常。一个在西南大山褶皱里行医二十年的男医生,专看妇科。听起来有点怪?刚毕业分配来那会儿,何止是怪。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远远看见我背着药箱过来,立刻像受惊的麻雀一样躲进屋里,门闩拉得哗啦响。老人们更是摇头叹气,背地里指指点点:“一个大男人,整天琢磨女人家的事,像什么话!” 记得头一年,我几乎没接诊过一个真正的妇科病人,尽看些感冒发烧、头疼脑热了。憋屈,是真憋屈。夜里躺在卫生所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盯着天花板上蛛网发呆,无数次想卷铺盖走人。可每次走到村口,看着那些佝偻着背、眼神浑浊的留守老人,看着那些背着比自己还高的背篓、在山路上蹒跚的小女孩,脚就像被山里的藤蔓缠住了,怎么也迈不出去。这里太缺医生了,尤其缺能帮她们的人。
转机出现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七十多岁的赵阿婆,佝偻着身子,几乎是爬着挪到卫生所门口,棉裤裆部一片深色的濡湿,混杂着难闻的气味。她死死抓着门框,浑浊的老眼里全是羞耻和绝望。严重的子宫脱垂,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坠在外面,磨破的皮肤沾满了泥土和草屑,血肉模糊。她儿子儿媳都在外打工,几年没音讯了。我扶她躺下,清理、消毒、小心翼翼地将脱垂的组织复位,再用特制的子宫托固定好。整个过程,阿婆咬着牙没哼一声,只有布满皱纹的手死死抓着床沿,指节发白。处理完,天都快亮了。临走,她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一层层打开,是十几个攒下来的鸡蛋,非要塞给我。我推回去,她浑浊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李大夫…我…我没钱…这病…丢人啊…” 那一刻,我心里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什么男女之别,什么世俗眼光,在生命的痛苦和尊严面前,轻得像山沟里的雾气。
信任,是山泉水,一滴一滴汇聚起来的。谁家媳妇生娃难产,半夜拍门求救,我踩着泥泞冲过去;谁家闺女月事不调,羞于启齿拖成大病,我耐心问诊开导;留守的妇女,长期缺乏基本卫生知识,我就厚着脸皮,在村口大树下挂块小黑板,从最基础的生理卫生讲起,开始只有几个胆大的远远听着,后来人越来越多,连一些老太太都搬着小板凳来了。她们发现,这个“怪怪的”男医生,眼神干净,手脚麻利,问诊时规规矩矩,眼里只有“病”,没有其他。慢慢地,叫我“李大夫”的声音多了,眼神里的戒备少了,过年时还会硬塞给我几块腊肉、几把山野菜。
最惊心动魄的是给春桃接生。她男人在矿上出事走了,怀胎八月,孤零零一个人。半夜突然发作,羊水破了还伴着血。我赶到时,胎心已经不稳。简陋的卫生所条件有限,转院根本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上!手电筒的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空气闷热得能拧出水。胎位不正!孩子的一只小脚先探了出来。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凭着书本上的知识和有限的几次观摩经验,小心翼翼地在宫缩间隙,轻柔地推转胎位。汗水流进眼睛,辣得生疼,也顾不上擦。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仿佛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微弱的啼哭像天籁一样划破了紧张的死寂!是个男孩。筋疲力尽的春桃看着襁褓里的孩子,眼泪无声地淌下来。那一刻,我靠在墙上,腿肚子都在打颤,后背的汗冷冰冰地贴着衣服。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山里的日子清苦,收入微薄。当年一起分来的同事,早就调走的调走,转行的转行。不是没动摇过。县里医院几次递来橄榄枝,条件优厚。可看着卫生所墙上那面褪了色的锦旗,是当年赵阿婆的远房侄子后来送的;打开抽屉,里面塞满了村民写的欠条,有些纸张都泛黄发脆了,她们说等卖了猪、收了苞米就还,其实我心里清楚,多半是还不上了,也从没去催过;再想到那些信任地喊我“李大夫”,把最隐秘的病痛托付给我的面孔…这山,这人,这沉甸甸的信任,早就成了我血脉里的一部分,割舍不掉了。
有人问我图啥?图钱?真没有。图名?在这山沟沟里能有什么名。夜深人静,守着这小小的卫生所,听着山风呼啸而过,或许就图个心安吧。图那些经我手平安降生的小生命响亮的啼哭;图那些被病痛折磨的妇女舒展开的眉头;图像赵阿婆那样的老人,能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这份“心安”,比什么都值钱。只要这大山里还需要一个能帮她们的人,只要我还能拿起听诊器,我就会一直守在这里。当医生,尤其是当她们信赖的医生,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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