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几乎家喻户晓,因为她的人生实在是一个传奇。在众多以她为题材的文艺作品中,让人们津津乐道的,是她如何被人从妓院解救最后成为画家的“玛丽苏”情节。实际上,她能够成为第一位考入意大利罗马皇家美术学院的东方画家,与她的身世和性别并无关联。如果一定要说有关联的话,那就是她有幸生在一个相对开明、开放的时代,让她有机会成为最好的自己。她叫潘玉良,一位优秀的画家、雕塑家。
潘玉良生于1895年,原名张玉良,江苏扬州人。她1岁丧父,8岁丧母,14岁被抽大烟的舅舅卖给妓院打杂,18岁那年被芜湖海关监督潘赞化赎出,成为潘赞化的小妾,从此改名潘玉良。她虽然22岁才开始学画,但她的第一任老师洪野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洪野先生不仅是融合中西画法的画家,还是一位优秀的美术教育家。他在担任美术学校教师期间,先后教过素描、色彩学、西洋画、中国画、透视学。有名师指点加上后天的勤奋,潘玉良进步飞快,在23岁时就被上海美专破格录取,但后来因为出身又被劝退。26岁那年,也就是1921年,潘玉良作为中国第一批公派赴法留学的艺术家之一,先后进入里昂中法大学和里昂国立美术专门学校,与徐悲鸿成为同学。之后的几年里,潘玉良又考入了巴黎国立美术学院、意大利罗马皇家美术学院,她出众的才华逐渐得到了认可。在意大利的国家级展览中,潘玉良的作品每次都会入选,她的作品不但陈列于罗马美术展览会,还获得過意大利美术政府奖金。
潘玉良在欧洲留学时,正是西方现代绘画兴盛的时期,印象派、后印象派、野兽派、表现主义、未来主义等让人目不暇接。潘玉良先是从她的启蒙老师洪野先生那里接触了西洋绘画,之后又在法国和意大利接受了现代绘画教育,这使得她的作品有很明显的后印象派和表现主义特征。她注重现实的光与色,但更注重主观情感的表达。她用色大胆,造型夸张,同时又在其中融入了东方的审美趣味。在流派纷呈、名家云集的法国和意大利,潘玉良以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在欧洲美术界占据了一席之地。
《窗前女郎》是潘玉良1944年画的人物肖像,画风粗犷,线条有力,笔触灵活,色彩明艳。人物造型硬朗、色彩对比强烈,是潘玉良的艺术特色。图中棕色鬈发的少女身着红绿相间的碎花连衣裙,端坐在窗前。光线从画面的右前方照进来,明亮而略显清冷。少女的姿态轻松自然,神情专注,目光不知被什么吸引。背景处有一大块明亮的暖色,勾勒出少女的轮廓,灰蓝色又衬托出衣裙的鲜艳,窗台上处于逆光环境下的瓶花锦簇茂盛,洋溢着生命的活力。少女脸上的色彩由冷到暖,变化丰富又和谐含蓄。
《北国风情》是一件偏装饰性的作品,画家有意把人物平面化,利用颜色上的相互照应,使整个画面显得既强烈又稳定。通常来说,画家在确定一个基调之后,会让画中的色彩彼此呼应。像这幅画中,面积最大的颜色是白色,大面积的白上衣与小面积的白头巾相呼应,红裙子又与头巾上的红色图案相应和。画面左右两边的绿色也是同样的统一方法。越是优秀的画家,越擅长颜色的排布,潘玉良就是这样一位高手。
潘玉良的画风强劲豪迈、率真酣畅。不只人物画朴拙厚重,她的风景画和静物画也是相当的坚实有力。法国东方美术研究家叶赛夫这样评价她:“她的作品融中西画之长,又富于自己的个性色彩……对现代艺术做出了丰富的贡献。”徐悲鸿称赞她:“士大夫无得,而得巾帼英雄潘玉良夫人。”新文化运动的先驱陈独秀为她的作品题词:“以欧洲油画雕塑之神味,入中国之白描,余称之曰‘新白描’。玉良以为然乎?”
潘玉良所处的时代,是中国女性觉醒的时代,虽然她因为性别和身世遭遇了许多不公,但终究还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只是,在男权社会里,这种实现除了她自身的努力,依然要依靠男人的帮助,由男人来认可。不幸的是,在今天,对女性才干的漠视和贬低依然是人类社会的痼疾。什么时候我们可以不再说“女画家”,而只说“画家”,在评价一位女性的作品时,不再用“有男性的阳刚之气”这样的字眼作为赞美,我们的社会,才是真正男女平等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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