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夜行火车上,我几乎一夜未眠。
早晨六七点钟的时候,4号车厢忽然显得挺空旷的。在兖州站,我调整坐到了窗口,四个人的座位连我也就只有两人。
我的对面,一位穿着十分整洁的中年妇女,神色有些焦虑疲惫。她问我为何坐了这班车,我大致讲了讲因为检票迟到误了火车,临时搭了这班车的事。她又问我是否去北京旅行,我说只是为了孩子的手部术后复诊。
忽然,她对我讲了她自己的故事。
平常也总有人问我去北京做什么,我只说去北京旅行。其实我也是跑北京替孩子看病的。他血液上有点儿问题,造血功能不太好。
“哦,是再生障碍性贫血吗?”我有些突兀地问。
你猜得还真准。她有些惊讶。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讲下去。我们确实是再生障碍性贫血,生病已有两三年了,去年6月份开始,知道移植可以将这个病治好,我就从浙江诸暨开始跑北京。我一直坐这一趟火车,它不快,但要比高铁便宜很多。有时候我一星期坐一回,有时候我一个月坐一回,已经坐了不知有多少趟。
为了给孩子看病,他父亲负责挣钱,我就负责跑。有一回在北京我将身份证丢了,没能住上旅舍,就在火车站那边的广场上躺着过了一夜,照样也是睡着了。以前,我是有点儿洁癖的,可跑了这么多年后,人跑疲倦了,忽然也不嫌地上脏得躺不下去了,就这么睡着了。
“这样的病治疗费用高,或许可以平台筹款?”
我们筹过,还上过当地的电视台,筹到了20多万元,大多是认识的亲戚朋友捐的。也不知道会生病,要知道会生病,当初不管怎样我们也会给孩子买几份保险。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有人说,喝黄鳝的血會治好这个病。我和孩子爸爸就在晚上,带了手电筒到水田里去捉黄鳝,半夜三更一脚一滑地走在田埂上,还真是捉了不少。可黄鳝的血太腥气,孩子喝了几回就喝不下去了,也没见什么明显的效果。也看过中医吃过中药,病却越来越重。治疗了两年多才知道可以移植,我们父母和孩子是半相合,半相合的移植北京做,技术最成熟。我于是开始跑北京。
孩子身体不好就先在老家养着,我将做的各类检查带到北京给医生看。一开始说他的心脏功能不好,先得将心脏养好才能移植。他的心脏是因为再障贫血才不好,多输些血会将心脏养好。所以我们就又先在当地的医院治疗,将心脏养好了,后来发现别的地方又出了问题,我就这么往往返返。
如果一开始,我们知道可以移植,就不会耽误那么多时间了,或许现在已经治好了。
有时候,觉得真是累极了。我会向孩子的父亲抱怨,别人的孩子都是好好的,我们为什么会生出这么一个不好的孩子。当然,我们只是这么互相讲了发泄一下,不会当着孩子讲。孩子也有压力,今年他26岁了,同学朋友上班的上班,交女朋友的交女朋友,他的身体却是这样,什么都做不了,也会觉得挺灰心的啊。所以在他面前,我们都还是要显得信心百倍的样子。
这位多次往返的母亲已经习惯了在火车上坐着睡觉,甚至也开始习惯了生活给予她的这份磨难,只能用自己母亲的本能去勉力坚持。当我下火车的时候,并不能有太多的言语安慰她,只希望关于她、关于她的孩子,未来的一切都还顺利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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