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阿雯来取鞋,依旧是病恹恹的模样,身子好像更加瘦弱了些。她绝口不提那日雨中之事,沈阿婆也不便多问,毕竟是人家家事,知道太多,也是造孽。
阿雯捧着那双新做好的布鞋,头一回笑得如此灿烂,她像沈阿婆道了谢,回去的步子,也比来时轻快许多。
她走后不久,沈阿婆便看见阿雯先生开车回来,神采奕奕的模样,想是又偷了腥。沈阿婆叹一口气,可怜的女人,还不知道男人在外打野食,喜滋滋为他做了双好布鞋,可心都丢了,怎么劝回来呢?劝不回来的!
月余之后,沈阿婆收摊,忽然想起许久未瞧见男人开车回来,难不成有了什么变故?正想着,听见鸣笛声,小轿车停在她摊位前,车窗摇下,露出阿雯灿烂笑脸,坐在驾驶室里的她,神采奕奕,已全然不见了往日羸弱痕迹。
“阿婆,做这么久还不回去,不要太辛苦!”
“就回了!就回!”沈阿婆有些讶异:“你近来气色挺不错!”
“托您的福!”阿雯说:“您做的布鞋很合脚,我先生很喜欢!”
“你先生?对了,许久没瞧见他……”
“他啊,工作太辛苦,病了,在家休养,不过很快就会好的!”阿雯说着,对沈阿婆招了招手:“阿婆,过来说话!”
沈阿婆靠过去,阿雯从车窗探出身来,对她耳语:“我知道您对那日有些好奇,但您是我的恩人,说与你听也无妨。别看我先生平日里彬彬有礼的,其实在家脾气不大好的,两三句就动怒,怒了便大骂,已是家常便饭。他自己在外面偷腥,我晓得,却说不得,说了便遭毒打,那日我便是被打得逃出来的……”
“我的天!”沈阿婆拍着自己胸口:“造孽哟!造孽哟!”
“不过现在好了,没人打我了,知道为什么么?”阿雯神秘一笑:“多亏了您纳的鞋底。”
“我纳的鞋底?”沈阿婆有些不解。
“我找到了个古方,”阿雯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用亲生骨肉的血染布,纳在鞋底上跟丈夫穿,便能定下他的心,因为定了足,就是定了他的魂灵,他的心就不会被野女人勾跑了啦!”阿雯说着,轻声笑起来:“我们有过孩子,不过还没出生,我便被他一巴掌打下楼梯,孩子就这么没了,不过那件染了孩子血的衣服,我一直留着的……”
她说着说着,笑得异常放肆而诡异,沈阿婆吓得连连后退,指着她:“你,你竟然……”
“阿婆,这件事情我只讲你听,你万不要说出去……”阿雯摇上车窗,驱车离开,天也随着陰沉了下来。
后来,沈阿婆倒是看到过几次男人,被阿雯搀着出来散步,身子瘦弱得不成样子。路过沈阿婆的摊铺,男人缓缓转过身来,忽然瞪大了眼睛,手颤抖着指她手上纳的鞋底:“鞋……鞋……”
沈阿婆吓得手中东西掉落,阿雯忙上前来拥住男人:“阿婆,我先生说谢你。”
他们就这么相拥着离去,沈阿婆望着他们的背影,简直魂飞魄散。
“阿婆,帮忙纳个鞋底吧!”有人来到摊边。
“不纳了,以后都不纳了!”沈阿婆匆匆收拾摊位:“她不是人,他不是人,他们,他们都不是人,都不是人……”
自那之后,这条街上再没了纳鞋底的沈阿婆,沈阿婆究竟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倘若你看见了她,请告诉她,阿雯在找她,要请她再纳一双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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