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丏尊的两部译著
1932年1月1日出版的《中学生》新年号,有鲁迅的《答〈中学生〉杂志社问》。
说是鲁迅答《中学生》杂志社问,其实就是鲁迅与主持《中学生》杂志社编务的夏丏尊、叶圣陶等人与《中学生》读者的对话。对于鲁迅所说,夏丏尊当有切身感受。那时候,当局对意识形态的控制相当严厉,夏丏尊有两部译著——《爱的教育》和《国木田独步集》,居然也成了控制对象。
《爱的教育》是意大利作家亚米契斯的日记体小说,原名《考莱》,意大利语“心”的意思,原书在1904年已有近300个版本,各国几乎都有译本,书名并不一致,如日译本就名为《爱的学校》。1923年,夏丏尊在春晖中学任教时,将此书由日译本译为中文,在上海《东方杂志》连载,后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1926年3月改由开明书店印行,列为世界少年文学丛书之一。夏丏尊在《译者序言》里说,他在1920年得到这部小说的日文译本,一边读一边流泪。因为“书中叙述亲子之爱,师生之情,朋友之谊,乡国之感,社会之同情,都已近于理想的世界,虽是幻影,使人读了觉到理想世界的情味,以为世间要如此才好”。所以他当时就许愿,一定要把这部小说译出来,不光是给孩子们读,还要介绍给父母和教师们读,让父母和教师都跟他一样,流一些惭愧的眼泪,感动的眼泪——他认为这比给孩子们读更为重要。这本书之所以引起夏丏尊的共鸣,因为这种“理想世界的情味”,与他的教育理念正相吻合。从浙江两级师范学堂到春晖中学,再到立达学园和暨南大学,在他的教育生涯中,就一直贯穿着“情爱”二字。他在开明版《爱的教育》的《译者序言》中就把办学校比作是“挖池塘”,把“情爱”比作是池塘里的水。他说:学校教育“好像掘池,有人说四方形好,有人又说圆形好,朝三暮四地改个不休,而于池的所以为池的要素的水,反无人注意。教育上的水是什么?就是情,就是爱。教育没有了情爱,就成了无水的池,任你四方形也罢,圆形也罢,总逃不了一个空虚”。
《爱的教育》一出版就受到教育界的重视和欢迎,许多中小学把它定为学生必读的课外书,许多教师认真地按照小说中写的来教育他们的学生。直到今天,还有教育工作者认为,“在中国现代文化教育史上,夏先生最大的贡献,也许正是把这本书带到了中国”。
各种版本的《爱的教育》,夏丏尊译
国木田独步是日本小说家、诗人,一生写了几十部短篇小说和大量诗歌、评论、书简、日记等,其深受华兹华斯的唯情论和“返回自然说”的影响。处女作《源老头儿》写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因收养的少年乞丐离他而去,失去精神的寄托,终于自杀。《牛肉和马铃薯》反映知识分子的苦闷。《春鸟》塑造了一个热爱大自然、向往自由的“”少年的形象,并对他寄予深切的同情。《穷死》和《竹栅门》是他晚年的代表作,真实地反映了劳动群众贫困的生活。其早期作品具有浓厚的浪漫主义抒情风格,以后转向现实主义,有些作品则带有自然主义倾向,流露出感伤、悲观的情绪。《国木田独步集》则是夏丏尊翻译的国木田独步的短篇小说集,内收小说五篇,1927年8月由上海文学周报社出版,开明书店发行,书前有关于国木田独步的导言。
各种版本的《爱的教育》,夏丏尊译
鲁迅曾多次为夏丏尊的这两部译著成为实行文化专制的品鸣不平。1933年11月3日,他给郑振铎的信中说,“连《国木田独步集》也指为反动书籍,你想怪不怪”。1933年11月14日在给日本友人山本初枝的信中说:“上海依然很寂寞,到处呈现不景气,与我初来时大不相同。对文坛和出版界的压迫,日益严重,什么都禁止发行,连亚米契斯的《爱的教育》,国木田独步的小说选集也要没收,简直叫人啼笑皆非。我的作品,不论新旧,全在禁止之列。当局的仁政,似乎要饿死我了事。”1933年12月5日,鲁迅在《上海所感》这篇杂文中揭露这种文化专制主义时,又说到夏丏尊的这两部译著:“用笔的人更能感到的,是所谓文坛上的事。有钱的人,给绑匪架去了,作为抵押品,上海原是常有的,但近来却连作家也往往不知所往。有些人说,那是给那面捉去了,然而好像那面的人们,却道并不是。然而又好像实在也还是在属于的什么机关里的样子。犯禁的书籍杂志的目录,是没有的,然而邮寄之后,也往往不知所往。假如是列宁的著作罢,那自然不足为奇,但《国木田独步集》有时也不行,还有,是亚米契斯的《爱的教育》。不过,卖着也许犯忌的东西的书店,却还是有的,虽然还有,而有时又会从不知什么地方飞来一柄铁锤,将窗上的大玻璃打破,损失是二百元以上。”
各种版本的《爱的教育》,夏丏尊译
夏丏尊并不是职业家,也不是对有特别兴趣的人,他有强烈的正义感,却没有背景;他的译著《爱的教育》与《国木田独步集》也没有鲜明的色彩。鲁迅以夏丏尊的这两部译著作为典型事例,十分准确地说明当年的搞文化专制主义,已经到了神经过敏的地步。
当然,无论是鲁迅,还是夏丏尊,都不会屈服于这种上的高压。1935年,瞿秋白遇害后,鲁迅抱病编辑瞿秋白的译文集《海上述林》,就得到夏丏尊以及郑振铎、章雪琛、叶圣陶等人的资助。这是对于的纪念,也是对于屠伯的抗争。
新中国成立后,叶圣陶、夏丏尊为何将“国语”“国文”改成语文?
叶圣陶
1905年,清朝在废除科举制度以后,开始开办新学堂。当时的课程以至教材,都是从西方引进的,只有称为“国文”课一科,传授的仍是历代古文。五四运动爆发以后,提倡白话文,反对文言文,国文课受到了冲击,小学于是改设“国语”,教材具有鲜明的口语特点,选用的都是白话短文或儿歌、故事等。中学仍设国文课,白话文的比重也明显增加,选用了鲁迅、叶圣陶、冰心等新文学作家的作品。
夏丐尊
在20世纪30年代后期,叶圣陶、夏丏尊联名提出了“语文”的概念,并尝试编写了新的语文教材,可惜因日本侵略中国而被迫终止。1949年,中华诞生,、经济、文化、教育等各方面都走上了新的发展道路,与上层建筑关系密切的语文教育也面临着创新发展的需要。恰逢此时,时任华北教科书编审委员会的叶圣陶先生提出了“语文”这个新概念。1949年8月,叶老主持草拟《小学语文课程标准》及《中学语文课程标准》时,第一次使用“语文”作为学科名称,用来取代当时在小学称为“国语”、在中学称为“国文”的课程。1950年,由国家出版总署编审局编写出版全国统一使用的中小学课本时,统一名为“语文”,并在初中语文教材的“编辑大意”里作了如下说明(小学教材中也有大致相同的陈述):说出来的是语言,写出来的是文章,文章依据语言,“语”和“文”是分不开的。语文教学应该包括听话、说话、阅读、写作四项。因此,这套课本不再用“国文”或“国语”的旧名称,改称“语文课本”。
1964年2月1日,叶老在给友人的信中进一步回忆了“语文”的由来:“语文”一词,始用于一九四九年华北教科书编审委员会选用中小学课本之时。前此中学称“国文”,小学称“国语”,至是乃统而一之。彼时同人之意,以为口头为“语”,书面为“文”,文本于语,不可偏指,故合言之。亦见此学科“听”“说”“读”“写”宜并重,诵习课本,练习作文,固为读写之事,而苟忽于听说,不注意训练,则读写之成效亦将减损。原意如是,兹承询及,特以奉告。其后有人释为“语言”“文字”,有人释为“语言”“文学”,皆非立此名之原意。(华声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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