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冈山的斗争：揭开中国星火燎原的大幕
文/常笑
久有凌云志，重上井冈山。千里来寻故地，旧貌变新颜。到处莺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高路入云端。过了黄洋界，险处不须看。
风雷动，旌旗奋，是人寰。三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谈笑凯歌还。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1965年5月，毛重回曾经战斗过的井冈山，站在黄洋界，神色凝重地伫立眺望，往昔回忆不禁涌上心头。他挥笔写下了《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久有凌云志，重上井冈山”；“三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此次故地重游，距离他当年引兵井冈，已经过去了38年。1927年的那个秋天，毛率领秋收到达井冈山，开启了“井冈山的斗争”，揭开了中国星火燎原的大幕。
历史，总是在一些特殊年份给人们以汲取智慧、继续前行的力量。1927年正是这样一个特殊的年份。95年后的2022年，同样是一个意义非凡的年份：2022年是中国建军95周年，是三湾改编95周年，也是井冈山根据地开辟95周年。在95周年纪念的日子里，当我们回顾井冈山斗争的历史，探寻星火燎原的深刻启示，一定能够从中汲取智慧、获得继续前行的力量，更加坚定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这段历史引领我们从井冈山出发，走向光明而辉煌的未来。
“井冈山的斗争”走出一条正确道路：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
新中国成立后，毛曾两次在谈及井冈山斗争时，意味深长地说“我是被‘逼上梁山’的”这句耐人寻味的话，折射出了井冈山道路的艰难和曲折。1927年三大接连失败，人们不禁产生疑问，以夺取城市为目标的武装是否能够成功？中国应该走一条什么样的路？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秋收》（油画 何孔德等作）。
1927年9月，毛写下《西江月·秋收》这首词，其中有这样两句：“匡庐一带不停留，要向潇湘直进。”其原文实则是：“修铜一带不停留，要向平浏直进。”“平浏”即为湖南的平江、浏阳，秋收的初步计划是经平浏等地攻击前进、夺取长沙。然而这个以攻占大城市为中心的计划在还未到达长沙时便遭受挫败，于是毛在浏阳文家市果断决策，放弃进攻长沙，率领沿罗霄山脉南下。正是有了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转兵，才有了井冈山的斗争，并在斗争中走出一条正确的道路，即以土地、武装斗争、根据地建设“三位一体”的“工农武装割据”，其核心内涵正是“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
井冈山的斗争之路伴随着同教条主义的斗争。这是一条全新的从来没有人走过的道路，完全有别于俄国十月。毛早年受到过的“处分”大大小小有20次之多，其中让他印象最为深刻的、第一次大的“处分”是在1927年11月。当时，党内一些人教条地坚持俄国经验和城市中心论，并不理解毛在井冈山的正确探索。而毛深刻地认识到，中国国情不同于俄国，中国的重心在于农村，中国的主要依靠力量在于农民。井冈山根据地的开辟，正是这一科学判断的结果。但在教条主义者看来，毛率领秋收上井冈山是“最可耻的背叛与临阵脱逃”。在当时的临时局扩大会议上，认为毛犯了严重的错误，并撤销了他作为局候补委员的身份。消息传到井冈山，竟被误传成毛“被开除党籍”。此后，毛一度不能再担任党内职务，但由于他在井冈山的威望和的需要，只好当起了师长。这个误传直到朱德、陈毅上井冈山才得以澄清。新中国成立后，毛还幽默地自嘲自己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党外人士”。
◆《向井冈山进军》（油画 招炽挺等作）。
井冈山的斗争之路伴随着先辈们的和奉献。大失败后，中国大地陷入白色恐怖，员人数由6万锐减至1万。在井冈山斗争两年零四个月的时间里，有4.8万余人，这意味着平均每天近60人献出宝贵的生命，而有名有姓被镌刻在纪念碑上的有15744人。这其中，有被毛评价“为保留了火种”的秋收总指挥卢德铭；有立下誓言“不成功，不剃头、不刮胡子”的王尔琢；有在刑场上慷慨陈词、被敌人割掉舌头的刘仁堪；有掩护村民安全转移后宁死不屈的谢甲开；有抱住敌人跳下悬崖的吴月娥……“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更多的，则是数不清的无名英雄。
即使在这样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从1927年创建井冈山根据地开始，到1930年夏天，全国已建立起大小十几块农村根据地，发展到7万人，连同地方武装共约10万人。大失败后保留下来的星星之火逐渐呈现燎原之势，有力证明了中国新道路的正确性。
井冈山的斗争启示我们，坚持正确的道路至关重要。95年来，从井冈山斗争中走出的中国新道路，到今天走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我们一直在自己探索和选择的正确道路上阔步向前、走向辉煌。新时代新征程上，我们要坚定道路自信，只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才能“引领中国进步、增进福祉、实现民族复兴”。
“井冈山的斗争”孕育一个理论成果：毛思想
中国为什么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什么好，归根到底是因为马克思主义行！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成功，在于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个理论成果，就是毛思想。而井冈山的斗争，则是毛思想的重要起点。
我们知道，马克思主义并非先天是为中国量身定制的。从时间上看，它诞生于19世纪上半叶，而中国无产阶级是在大半个世纪之后才出现的；从空间上看，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聚焦于欧洲，根据他们的设想，无产阶级应该是在资本主义最发达的西欧国家发生，而且是同时发生。中国显然不在马克思恩格斯设想的范畴之内，换言之，马克思恩格斯不应该也不可能为20世纪发生在东方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的，提供现成的答案。用毛的话说：“马克思主义者不是算命先生，未来的发展和变化，只应该也只能说出个大的方向，不应该也不可能机械地规定时日。”马克思主义揭示的是一般规律，指明的是科学方向，它必须在理论和实践上与中国的实际相结合，才能实现发展并取得成功，这是一个最基本的逻辑。那么，如何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如果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比作一部鸿篇巨著，那么，井冈山斗争就是这部巨著的精彩开篇。1938年，毛在六届六中上第一次明确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命题。但是早在井冈山斗争时期甚至更早，毛就开始了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艰辛探索。毛不仅在实践中创造性地解决了坚持和发展农村根据地的一系列根本问题，而且从理论上对中国的道路问题作出了明确说明。
◆《毛在八角楼》（油画）。
1928年面对党内出现“红旗到底能打多久”的疑问，毛在八角楼，借着油灯的微光，写下《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井冈山的斗争》两篇光辉著作。在此后的1930年，毛又在古田写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标志着中国道路理论的基本形成。这个过程是中国理论创新的过程，初步奠定了毛思想的基础。
毛指出这样一种世界奇观：“一国之内，在四围白色政权的包围中，有一小块或若干小块红色政权的区域长期地存在，这是世界各国从来没有的事。这种奇事的发生，有其独特的原因。而其存在和发展，亦必有相当的条件。”从井冈山的斗争中总结出的科学理论，既闪耀着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光辉，又立足于中国具体实际；它不是“简单套用”“机械移植”马克思主义个别论断，而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创造性运用。
井冈山的斗争启示我们，坚持科学理论的指导、坚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至关重要。一个伟大的理想信念，一定要有扎实的理论基础，这个理论要和一个具体的土地结合，井冈山道路就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经典之作，从这里才能走向成功。
“井冈山的斗争”奠定一个根本制度：党对绝对
“雄伟的井冈山，八一军旗红，开天辟地第一回，有了子弟兵。”在中国的历史上，1927年是作为建军之年而被载入史册的。但在建军之初，我们党对建立一支什么样的、怎样建设，还没有形成清晰的认知、正确的方法和健全的制度，因此走了不少弯路，甚至一度遭遇了严重的挫败。
党独立武装斗争初期面临的最大内部问题，是旧式雇佣的传统和制度。一方面，靠的是高额的军饷雇人，那么一旦形势恶化，军饷变少或者发不下来，就会溃散。例如广州曾以“每月20元”的高薪招兵，而当时中每人每月只有5至10元的收入，但广州失败后每人只勉强收到1元钱，以至于最后仅有两三百人留在。另一方面，是兵为将用、兵随将走，人们并不太清楚自己“为谁，为谁打仗”，而是以长官为核心，那么一旦将领倒戈，整个便会被带走。例如南昌后仅5天时间，第10师师长蔡廷锴投奔南京，将一支5000人的队伍整个拉走。
◆《党指挥》（油画 许宝中等作）。
这样的武装队伍是经不住考验的，在行军途中队伍或被打散，或有人逃跑，很多在之后只剩1000人左右。如南昌最早有大约2万人，到粤北时只剩800人；毛率领的秋收原有5000余人，途中不仅普通战士和中下级干部大批离队，甚至最高指挥官师长余洒度也投靠了。从文家市出发时有1700余人，到井冈山时仅剩700人，10天时间就有约1000人离队。当时人们聊天常问的话便是“你走不走”“你什么时候走”……因此，如何把一支脱胎于旧式、以农民为主体的，建设成为中国绝对之下的新型无产阶级？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对于开小差现象，毛忧心如焚，他一路上多次深入开展，发现第1团党代表何挺颖所带的连队气氛高涨，没有一个逃兵。毛在短短两天内三次找何挺颖谈话，让他讲讲自己的带兵之道。何挺颖认为：“接连打了一些败仗，军力锐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支队伍失去，最重要的问题是党对队伍的权问题。”这样的话给了毛极大的灵感。于是当队伍到达三湾，毛进行了著名的“三湾改编”，将一个师整编为一个团，把支部建在连上，建立士兵委员会。三湾改编不仅是编制的变革，更强化了，使实现了“官兵一致”。
三湾改编后，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很少有人开小差。正因为有了坚强和教育，战士们知道为谁而战、为何而战，自然不会因为没有薪水或生活艰苦而离开队伍。罗荣桓元帅作为三湾改编的亲历者，曾在回忆时评价道：三湾改编实际是我军的新生，如果不是这样，即使不被强大的敌人消灭，也只能变成流寇。期间还发生了一个故事，毛曾带领一个营下山执行任务，夜间遭到敌人袭击，被打散。第二天清晨队伍集合，人们发现一名担架兵不在其中，猜测他是否因开小差而离队。然而，当队伍回到井冈山时，发现这名担架兵早已返回，不禁有人感叹：“一个营行程数百里，打了十几仗，却没有一个开小差的，成了拖不垮、打不烂的铁军，靠的就是纪律。”
井冈山的斗争启示我们，坚持党对的绝对至关重要。党对绝对的根本原则和制度，发端于南昌，奠基于三湾改编，定型于古田会议，是完全区别于一切旧的特质和根本优势。95年来，从南昌到三湾改编，从古田会议到新古田会议，从年代到和平建设时期，我们始终坚持和发展党对绝对的根本制度，确保了建设发展的正确方向。新时代新征程上，我们要坚定制度自信，牢牢坚持党对的绝对这一军魂，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以旗帜为旗帜、以方向为方向、以意志为意志。
“井冈山的斗争”熔铸一种精神：井冈山精神
井冈山是的山、战斗的山，也是英雄的山、光荣的山。井冈山时期留给我们最为宝贵的财富，就是跨越时空的井冈山精神。井冈山精神，最重要的方面就是坚定信念、艰苦奋斗，实事求是、敢闯新路，依靠群众、勇于胜利。
“坚定信念、艰苦奋斗”是井冈山精神的灵魂。井冈山斗争时期，由于根据地受到敌人严密的经济封锁，各种食物、生活物资非常稀缺。战士们长期过着吃“红米饭、南瓜汤”的日子，他们编出一个口号“打倒资本家，天天吃南瓜”，当吃南瓜成为了一种生活追求，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在这样的环境中，人是靠什么坚持下来的？正是坚定的信念，这和大失败后开小差的截然相反。在井冈山，从上到下吃苦耐劳，毛带头打草鞋，朱德做表率睡地铺，张子清舍命献食盐，“一根灯芯”“朱德的扁担”等故事被广为传颂。
“实事求是、敢闯新路”是井冈山精神的核心。当我们前往井冈山博物馆参观，看到中国人武装时的旗帜，便会发现，旗帜上的图案并没有完全使用苏联的设计元素，也不是后来已固定下来的铁锤和镰刀，而是镰刀和斧头这类代表农民的图案，并没有象征工人的铁锤，这也反映出中国的特点，即从实际出发，勇于探索。
毛曾说：井冈山有过一个名叫“朱聋子”的山大王，他说过两句话，“不要会打仗，只要会打圈。”毛将这两句话改为“又要会打仗，还要会打圈”，意思是要打有把握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毛根据当时的实际环境和条件，创造出“敌来我走，敌驻我扰，敌退我追”的“十二字诀”，后期演变为著名的“十六字诀”，即“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涵盖战略防御、退却和反攻的各阶段。井冈山多场著名的战斗，都是借助此战术而获胜。
“依靠群众、勇于胜利”是井冈山精神的基石。全心全意为服务，是我军的根本宗旨。井冈山斗争时期，的一大任务是“做群众工作”，形成鱼水相依、血肉相连的党群关系、军民关系。黄洋界保卫战，龙源口大捷，正是由于军民团结，才创造了以少胜多的奇迹。后来毛在总结井冈山斗争经验时写道：群众的拥护和支持是红色政权发生和存在的重要原因之一，实行工农武装割据的一个基本条件就是要有很好的群众基础。
◆送李尚发的一罐食盐。
在井冈山博物馆，一个盐罐子已保存了90余年，成为了国家一级文物。当年由于条件艰苦，井冈山缺盐的情况非常严重。某日好不容易缴获了一批食盐并分给村民，村民李尚发收到后舍不得吃，便保存下来，一存就是31年。直至1959年井冈山博物馆征集文物，老人将这个盐罐子捐了出来。食盐在现今并不是稀罕之物，但这罐盐却见证了“有盐同咸，无盐同淡”的历史和军民情怀。
井冈山的斗争启示我们，传承红色基因、赓续红色血脉至关重要。95年来，从伟大精神，到井冈山精神、苏区精神、长征精神、延安精神、西柏坡精神，从精神，到精神，再到脱贫攻坚精神、伟大抗疫精神……我们在长期奋斗中构建起中国人精神谱系，锤炼出鲜明的品格，培铸成厚重的红色文化。新时代新征程上，我们要坚定文化自信，大力弘扬文化，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凝聚奋勇前进的强大精神力量。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当今世界，要说哪个政党、哪个国家、哪个民族能够自信的话，那中国、中华、中华民族是最有理由自信的。大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断取得的重大成就再一次有力地证明：基于我国的历史与现实，我们的道路是光明的、理论是正确的、制度是可行的、文化是先进的，我们必须毫不动摇地坚持下去、发展下去。实现伟大梦想，必须进行伟大斗争。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井冈山的斗争那段星火燎原的历史带给我们的启示和智慧，是永不过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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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燎原
第一章
我出生在一个边陲小城的小官家中。
父母双全，家境尚可，家里只有两个姨娘，且安分守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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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嫡长女，下面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都乖巧听话。
我爹请了先生教我识文断字，我娘自己就是出色的绣娘，教我一手好女红。
我衣食无忧，家庭和睦，却总闷闷不乐。
要问为什么，因为我是穿越来的。
我有着一腔愤懑无处宣泄，却偶然发现穿越的人居然还不止我一个。
1
我出生的时候，我爹并不高兴。
他将想要儿子的心思摆在脸上。
直到我两个弟弟接连出生，大家都说是我带来了好运，我爹才稍微给了我一点好脸色。
“女儿啊，不要怪你爹，谁叫你不是男儿呢？这是咱娘俩的命。”
我娘抱着哄我，嘴里说着这些沉重的话。
那时我还只有两岁，这个年纪的小孩懵懵懂懂，还听不懂太复杂的言语。
但我能听懂。
因为我是穿越来的。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已经活过十九年了。
短短十九年，我的人生才刚开始，就在枪炮中被迫结束。
再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变成了小婴儿。
仗着孩童的身份便利，这两年我逐渐弄明白了这个世界，不是任何一个我所知道的朝代。
只是不管在哪个时代，封建思想的愚昧都扎根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为了能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立稳跟脚，我自小展露出一点‘天赋’。
博得了一个早慧的名声，让爹更加看重我几分。
“好好好，没想到我秋家世代武夫，如今也能出一个女秀才！”
我爹是一家之主，得到了他的青睐，我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家里上上下下，看在我爹的面子上，都敬重我三分。
我娘激动地早晚给菩萨上一柱香。
“感谢菩萨保佑，愿我女儿顺顺利利，将来嫁到好人家。”
我听得毛骨悚然，女人最好的出路，就是嫁人。
没有自由恋爱，没有志同道合，凭运气嫁给一个男人，将命运从父亲手里，移交到丈夫手里。
我战战兢兢过了五年，既要显露一点才能让人注意到我，又不能显露太过，太引人注意，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爹为了显摆，把我送到镇上的私塾，我抓住机会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
越学我的心越沉得厉害。
我亲眼见识到了什么叫封建礼教吃人。
九岁那年，和我同一个私塾的李幼娘突然不来了。
“你没听说吗？她家里给她订下的那个丈夫，暴病而亡，夫家要她守望门寡，连夜把人接走了。”
有知道的小同学偷偷告诉了我，我惊得一整天没回过神。
“可她才九岁。”
李幼娘和我的关系并不好，她年纪小小，说话却总是长辈作风，因为从小订了亲，她家里要求她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你别来招我，我娘说了，你太调皮，以后嫁了人婆家不喜欢，我可不能跟你学坏。”
李幼娘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拒绝我。
我哀其不幸，恨其不争，一直想策反她，让她醒悟过来。
还没等到我长大有能力抗争，她就被封建社会吞没了。
娘摸着我的头发，叹了口气。
“这都是命。”
2
可我向来不信命。
前世，我为了抗争命运而死，能够重活一世，我依旧不会放弃。
女子在这世道如飘絮，我娘是靠不上了，但我爹大小是个官。
我在私塾先生那里得到了嘉奖，回来我爹就赏我一些东西。
金银珠宝，衣服首饰。
我开始悄悄物色有发展潜力的人。
三人成立党支部，被压迫的人千千万，我总能找到志同道合的。
日子平静又胆战心惊地过下去，很快，我就要及笄了。
十五及笄，代表着成年，可以议亲了。
张罗亲事这种事，大多是后宅女子在办，我因为得到了先生的夸奖，得了个秀外慧中的好名声，我爹破例多问了几句。
“一家女子百家求，我们家兰月生的聪慧，不少人家想来结亲，前两日节度使还派人送来了请柬，说是邀她去中秋宴上逛逛。”
我爹不过是个县令，能攀上节度使，怎么能不愿意？
“那你便带她去，去库房支些银子，别让人笑话我们没见过世面。”
我不愿去，但由不得我不去。
一路上我心神不宁，我想到了逃跑，可天大地大，我连个路引都没有，还没出小城就要被抓回来。
娘见我面色不好，以为我是在担忧亲事。
“不用怕，今日来的达官贵人不少，就算没被节度使瞧上，其他人家也是好的。”
一路跟着娘进了府，我悄悄的深呼吸，按着胸口给自己打气。
“见机行事，稳扎稳打，尚未成功，仍需努力！”
我自认说的很小声，被人听见了也含糊不清，不解其意。
没想到从假山的灌木丛里跳出一个人来，指着我大叫。
“你，你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你也是！”
我心头一跳，看向眼前的女子。
一身华贵的衣着打扮，象征着她的身份，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桀骜不驯的眼睛。
那是经历过自由，见过光亮的人才会拥有的眼睛。
3
既然我可以穿越，那么，是不是有另外的人也可以穿越？
眼前的姑娘神情激动，更加坚定了我这一想法。
远处水榭传来丝竹之音，是府里的戏班子在开嗓了。
我眼睛亮了亮，哼了一段歌。
那女子惊喜地尖叫，跟着一起哼了下去。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歌词含含糊糊不敢高声，但熟悉的旋律在我们心里激荡。
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犹如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看得旁边的我娘一愣一愣的。
“兰月，不可无礼，这是纪的小女儿。”
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们只能暂时收敛起情绪。
“我和这位姐姐一见如故，想要一起去走走。”
纪小姐的面子，大家都要让三分，我娘巴不得我攀上高枝，当然不会阻止我和纪佳结识。
纪佳拉着我来到一处僻静之地。
“真没想到，这世上除了我之外，居然还有另外一个穿越者。我还以为我是大女主，原来我们是团队战吗？”
纪佳劈里啪啦说了一堆，我有点跟不上。
“团队战指的是党支部吗？大女主又是什么？”
纪佳像被点了哑穴，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我。
“奇变偶不变？”
什么？什么鸡藕，我没听过。
难道她不是和我一起穿越过来的吗？
“你是哪一年穿越过来的？是民国八年吗？”
纪佳呆呆地愣了半晌，才回过神。
“原来我们不是一个时间穿越过来的。民国八年，那就是1919年，相差了一百多年。”
“我来自二十一世纪。已经没有民国了，早就成立了新中国。”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血液冲上头脑，耳朵嗡嗡直响。
“一百年后的中国是什么样的？被赶出去了吗？封建主义被推翻了吗？我们，胜利了吗？”
民国八年，一场爱国运动轰轰烈烈展开。
我当时还是刚考入大学的学生，和我的同学们一起，毅然加入这场带着血和硝烟的战斗之中。
在和军阀的对抗中，我不幸中弹。
在整个历史长河中，在这场运动中，我的贡献微乎其微，但正是有了千千万万我这样微小的力量，以萤火之姿，汇聚成光。
“胜利了，外国联军都被赶出中国，我们赢了！”
有这句话，我那短暂的十九年都值得了。
我沉浸在心头的激荡之中，没有注意到纪佳的神情有些变化。
“那是一百年以前的事了，没必要这么激动。”
她说的很轻，我没有听清，再问时，她笑着敷衍了过去。
“虽然我们穿越的时代不一样，但毕竟都是老乡，在这里，只有你我才能真正推心置腹。”
纪佳的话我深以为然，这些年我心里的话都闷在深处，不小心说出口不是没人理解，就是大逆不道。
能够有一个畅所欲言的人，实在太难得了。
4
因为纪佳的关系，宴会上的人都高看我一眼。
“以后可要多多和纪小姐来往，对你没有坏处。”
有了爹娘这份密不可宣的心思，我行事方便许多。
“其实是我在边关待烦了，想到处走走，但我爹的身份摆在那，不能擅自离开，只好找个理由溜出来。”
纪是难得一见的好父亲，对儿子女儿一样态度，甚至对女儿多了一分溺爱。
可是这样的父亲太少了，大多数的女孩子，都被困在樊笼里面。
“纪佳，有了你的帮忙，我的计划终于有实现的可能了。”
纪佳询问我有什么计划。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靠我们两个，想要力挽狂澜是不可能的，但我们可以开办学堂，把解放的思想传播出去。”
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
只有人人心中点燃了微光，才能聚在一起，开辟出一片新天地。
纪佳面色复杂。
“你上辈子经历地还不够多吗？现在能够重新活一回，为什么不珍惜生命，还要做这种对抗官府，朝廷的事情？”
我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只以为她是在为当年的人心痛。
“这些天，我听你说那些动车，飞机，空间站，这些都是我想都不敢想，也想不到的科技，你看，短短一百年，就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新中国的例子摆在眼前，给了我无限的信心。
纪佳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喃喃自语。
“值得吗？”
我的回答一如既往。
这天之后，纪佳突然忙了起来。
我几次前去相邀，都被拦了下来，纪佳不是被他人邀请出门了，就是有事闭门不见。
“会不会是你不小心得罪她了？”
娘知道了惊慌不已，她不敢得罪。
我相信纪佳，我们是这个世上唯一能相互坦诚的同伴。
我关上门，把这些年的积蓄拿出来清点，足够开一个小铺子。
先开源，一步步稳扎稳打。
店铺的伙计也需要精心挑选，慢慢动员同样所受压迫的人，成为我们组织最初的成员。
然而我的想法刚刚萌动，就被纪佳泼了盆凉水。
5
我蹲守了几天，终于等到她出门，她却一脸不耐烦。
“你别太天真了，你以为推翻封建时代是嘴上说说就能做到的吗？”
纪佳指着身后富丽堂皇的别馆。
“看到了吗？这在穷乡僻壤，官府的别馆也能修建地像小皇宫，这就是封建社会。你是能拆掉一块砖，还是炸掉一堵墙？”
“醒醒吧，这里的人远没有反抗的觉悟，你救不了他们，也救不了这个时代，你如果执意要这样，可别拖我下水。”
纪佳的背叛给了我致命的打击。
她和我有着同样的境遇，如今却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那天纪佳不留情地拂袖而去，我消沉了好几天。
消沉过后，我反而更加坚定起来。
反正一开始也只有我一个人，就当是没有纪佳的存在。
边陲小城不如京都繁华，相对的，封建礼教的束缚也没有那么严厉。
一些有私房钱的官家夫人小姐，也会在外面开个铺子，庄子，只是不能自己抛头露面，大多是找个信得过的男人代为打理。
我打算开个绣坊。
在这提倡女红的时代，这个营生也不容易遭受非议。
果然，我爹听说我专注于绣技，没有反对。
“也好，女子就该做点女子该做的，将来给夫君打理着装才是正道。”
“你以前读了两年书，但读书毕竟不是女子的正事，也该收收心了。”
我低垂着头，在我爹面前唯唯诺诺。
爹放心了，抚摸着胡子满意地点点头。
我们这边有一种独特的针法，风格粗犷瑰丽，在边境不吃香。
但我爹和京里有往来，我知道在一些富庶之地，有钱人腻味了精致高雅，偶尔也想找点新鲜的小玩意。
“众位姐妹，我们手中的针线，能够换来衣食果腹，将来等规模扩大了，还能换来更多的钱物，足以养活自身，等有了钱，腰杆子就硬了，娘家婆家谁敢给你们脸色看呢？”
要是一上来就鼓动绣娘独立，只怕会吓得她们当场逃窜。
我的斗争经历不多，但耳濡目染，也知道发动群众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成功的。
潜移默化，现在她们心里种下种子。
我以有钱人附庸风雅为名，教绣娘们认字。
“花鸟山水，这样的绣品哪里找不到，我们得投其所好，他们喜爱吟诗作对，我们就绣诗词歌赋。”
这个理由听上去合离，众人都认同了。
这些绣娘都是穷苦人家出身，难得有能赚钱的机会，自然全心全意，不出一个月，就硬生生地背下了不少字。
其中以钱金珠脑子最好，记得快，人也勤快。
6
钱金珠，最大的特点，就是家里穷。
和她的名字相反，钱家家徒四壁。
“小姐，要不是有你，我家这个月的口粮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
这点稀薄的工钱，对她来说是救命稻草。
“这是你凭着自己的劳动所得，不用谢任何人，只要你学会了本事，将来有的是好日子。”
钱金珠似懂非懂，只是抿着嘴笑。
我又当着众人的面，包了红包给她。
“金珠是这个月认字最多，出货最快的一个，是本月的第一名。”
“以后每一个月，我们都会举办表彰大会，第一名会有额外的奖励。”
实质性的奖励，比起虚无的承诺，更能调动起积极性。
只有让他们知道自力更生的好处，他们才会愿意走出去，去争取。
今天是绣坊，明天可以是米面油粮，实业救国，任重道远。
绣坊出品的第一批成品我挑了几件上好的，送去给了城里的大户人家。
新奇的绣品很快在城里引发一场风潮，绣坊的名声一炮而响。
这次纪佳主动来找了我。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教他们识字，教他们技术，是想做生意，还是想以此为据点，你还不死心想凭着几个女人推翻朝廷？”
我深深地注视着这个同胞，百思不得其解。
“你说你来自和平强大的新中国，那你不是更应该体会到那种日子的珍贵吗？女子能够有自己独立的思想，而不是成为封建教条主义下的附庸。”
纪佳却面带嘲弄。
“那你也应该知道，了多少人才换来这样的局面，仅凭你自己又能改变什么，还是说你想借此来引起世家主意，让他们觉得你有多聪慧从而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不明白她自诩是一个新中国独立女性为何也会被这种思想侵蚀。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我彻底打消对纪佳的期待。
但是纪佳不肯放过我。
绣坊出事了。
第二章
“你看看，我最近用过你送来的帕子，结果脸上长了一大片红疹，看了大夫也看不好，我要是毁容了，你也别想活着！”
节度使家的二小姐，一大早把我叫了过去，摔了一面镜子。
她脸上红疹严重，半张脸都是肿的，眼睛都差点睁不开。
看起来，很像是过敏。
“小姐恕罪，能否让我将功赎过，我读过不少医书，说不定能为小姐诊断出病因。”
二小姐病急乱投医，同意了。
我仔细询问了二小姐近来的饮食，接触过的东西，最后拿起那张帕子，放在阳光下查看。
“嗯？”
手指触摸到一点细微的粉末，我闻了闻，是花生。
二小姐对花生过敏。
很显然，这是有人要陷害我。
7
“你说你有人陷害你，你可有证据？”
纪佳推门进来，一脸冷漠。
“纪姐姐，你来的正好，你爹手下不是有个神医，能否请来让他治治我的脸？”
纪佳换上一副笑脸，心疼地安慰她。
“那是自然，你放心，我已经飞鸽传书过去，不出几日，卓良就会到了。”
对上我，她又沉下脸。
“来人，把这个企图谋害二小姐的罪人抓起来！”
我迎着她的目光，心头一跳。
纪佳熟悉二小姐的生活起居，很容易就能打听到二小姐对花生过敏，也容易找到下手的机会。
“那纪小姐可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纪佳直勾勾的盯着我。
“不止节度使府里，城北的赵员外家，城东的程大人家，都有夫人小姐用了你的绣品出疹子的，你还想狡辩？”
我无从申辩，纪佳叫人堵住我的嘴，把我拖到了柴房。
“为什么？”
我被推倒在地上，奋力仰起头质问。
纪佳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要怪就怪你死心眼！你是县令的女儿，还有一脑袋知识，能比着世上大多数的人都过得好，可你偏偏不知足，非要搞点事情出来，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原来如此。
“你是怕被我牵连，怕我招供出你是同伙，引火烧身，所以先下手为强，掐灭我这个火星子。”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以为的同胞，居然是第一个明刀明枪的敌人。
纪佳不悦地皱眉。
“我是女儿，有着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绝不能让你毁了我！”
她蹲下来，和我平视。
“你所谓的女性地位，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你知不知道你所做的事情将会给其他人带来多么大的麻烦？”
“我是出生在新中国，但我从小父母离异，他们都觉得我是个拖油瓶，从始至终都不承认我是他们的女儿，就算女性地位提高了又能怎么样？”
我看着她眼里翻涌的恨意，是真实的。
“我不强求你和我一起反抗，但你也不该陷害我。”
我从来没有打算要挟她，是她多心了。
纪佳摇摇头。
“我信不过你，只要你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会出事的。我不能被你连累，我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可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放弃你所谓的计划，你我都有光明的未来。”
我缓缓地摇头，唯有这一点，我决不答应。
纪佳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是你自找的，可不要怪我！”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知道封建社会和法治社会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封建社会有权有势的人，想要杀个人太容易了。”
我闭上眼睛，没想到前功尽弃，会死在我心心念念的同胞手里。
8
大白天太显眼，纪佳再有恃无恐，也得等到夜深人静。
我的双手被反绑住，用了不少时间才从袖子里抽出一枚磨光的贝壳，磨断了绳子。
柴房外面没有人守着，但从柴房出去，必须经过后院，一定会被人发现。
我耐心地等到了下人们的晚饭时间，他们放松了警惕。
柴房的门锁上了，只有屋顶上有一个换气口，我挪动柴堆，够到换气口，勉强钻了出来。
趴在屋顶上观察路线，记下了偏僻的几处地方，我把衣服撕成几节，连接起来，一头绑在屋檐，慢慢爬下去。
双脚沾到坚实的土地，我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姑娘好身手。”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虽轻，但对我来说，不亚于雷鸣。
我下意思背部贴紧墙壁，手里紧紧地捏住贝壳刀。
这是一个斯文俊秀的男人，很上去温文尔雅，只是在这种时间出现，对我来说跟青面獠牙没有什么区别。
“你？”
我小心翼翼地应对，想找机会逃跑。
那人却笑了笑，退后了一步。
“姑娘不必害怕，我是来帮你的。”
他自我介绍。
“我叫卓良，是个医生。”
我愣了一下。
这个名字我不久前刚听过，是纪帐下的随军大夫。
“医生？”
卓良笑了笑，比了个手势。
震惊让我一下子回不过神。
“你也是穿越的？”
这下真的能成立党支部了。
可惜。
想到纪佳，我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你是纪佳派来抓我的吗？”
卓良摊开双手，与我拉开了距离。
“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
他叹了口气。
“其实你们刚才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卓良受纪之命，连夜赶来，却刚好看到纪佳绑着我关到柴房。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第三个穿越者。”
卓良比纪佳来的更早几年，发现纪佳也是穿越者后，也惊讶了一回。
“我前世是医生，但医者不自医，我死于心脏病。”
重生之后，卓良把这当作是奖励，重新开始。
发现纪佳之后，他没有立即上前表明身份。
“后来我旁敲侧击，发现她对现在的身份更加认同，而且秉性也不够纯良，也就省了老乡相认的心思。”
直到现在，纪佳也不知道卓良也是穿越者。
“我以前身体不好，不能参军，重活一回，义无反顾地进了军营。只是阴差阳错，最后还是成了军医。”
他看起来一派轻松，不像是执拗其中，想来也适应了这份工作。
9
卓良说，我是跑不出去的。
“纪佳有心除掉你，加派了人手，如今想全身而退，只有一个办法。”
他给了我一瓶药水。
“这是一种假死药，能够让喝药的人突发高烧，陷入昏迷，身体机能下降，像快死了一样。”
卓良要我喝下药水，接下来就交给他，他有办法把我送出去。
“我听到了你所说的话，由衷的感恩当年你们为国家做出的贡献。没有们的前赴后继，血流成河，哪有我们新社会的安稳。”
卓良满是感慨。
“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不会袖手旁观。你说得对，男女平等，女性本就不该被困在宅院之中。说起来，我们科室最强的医生，也是个女医生。”
以能力论成就，而不是以性别。
我定定地看着卓良，接过药，一口气喝了。
“好，我信你。”
卓良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子，笑了。
“那我可不能辜负了这份信任。”
高热来得很快，卓良用一根铁丝打开柴房的锁，把我扶进去，又关上门离去。
等纪佳来的时候，我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胆小成这样，我还没动手就吓到发烧，还想做大事，做梦吧。”
迷糊中，我听到卓良的声音响起。
“这就是那个售卖劣质帕子害人的绣坊老板？小姐离远一些，我看着她好像不是简单的发烧。”
卓良上前翻看我的眼睛，舌苔，一脸严肃。
“这是传染性极强的瘟疫，小姐，快点把人隔离，她接触过的人也需要隔离，碰过的东西药消毒，不然传染开去很难收拾。”
纪佳吓了一跳，倒是没有怀疑卓良，毕竟他是有名的神医。
“真是倒霉，怎么突然就传染瘟疫了。”
正说着，押送我过来的小厮脸色越来越差，身体摇摇晃晃。
“他，他也发烧了！”
小厮摔倒之际下意识拉住身边的人，旁边的人赶紧躲开。
“小姐，这怎么办啊？”
有了小厮的例子在前，一时人心惶惶。
纪佳没处理过这种情况，乱了分寸。
卓良自告奋勇。
“这里就交给我吧，来人，送小姐回去。”
纪佳犹豫了一下，卓良不着痕迹地按了一下我的背部，我猛地抽搐了一下，剧烈地咳嗽，纪佳吓得后退了一步。
“那就拜托你了，卓神医。像这种传染病人，死了之后记得烧了，不然再传给别人就不好了。”
纪佳匆匆忙忙地走了，一路上捏着衣襟一脸嫌弃。
卓良井井有条地指挥，让一众人忙得团团转，最后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把我拉上马车，送去了义庄。
为了逼真，我在义庄昏迷了一天，第二天，等纪佳派人来查看过，我才被允许‘死’了。
卓良带着一罐我的‘骨灰’回去交差，纪佳总算放心了。
“这次多亏了卓神医，不然这瘟疫传染开来，不知道会造成多少家破人忙的悲剧，想想就害怕。”
纪佳一脸悲天悯人，按着胸口庆幸。
卓良顺着话夸赞了两句，随即提出了告辞。
“我知道军中离不开卓神医，也不留你了，多保重。”
纪佳请他来就是为了二小姐的脸，现在治好了，卓良也没用了。
谁也不知道卓良的马车里面，多了一个箱子，里面装的除了草药，还有一个人。
10
我暴病身亡的消息传了回去，不知道我爹娘会怎么想，大概是可惜了我没能换回一门好亲事，给家里助力。
没有我，他们的日子照旧。
倒是绣坊，好不容易起来，就这么散了，实在可惜。
于是，我离开前，私下见了钱金珠。
“小姐，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钱金珠抱着我哭了一场。
“以后我不在，不会有人故意找你们麻烦。这绣坊如今在我娘手里，你们还是照着原先的，认字，干活，我娘要是有什么不满，你就去找她哭一场，多提提我这个死去的闺女。”
我娘心软，绣坊作为我生前的心血，她能帮就会帮。
至于我爹，只要绣坊能赚钱，他不会管怎么运营。
钱金珠含着泪点头。
我跟着卓良走了，他把我安置在军营附近的小镇上。
单身女子虽不至于寸步难行，但麻烦重重，我换上了男装，去了镇上唯一的私塾。
私塾里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先生，听说我愿意来应聘，十分欣慰。
“如今年轻人总想着蟾宫折桂，不肯留在这穷乡僻壤，却不知没有先生授业解惑，将来这些孩子们又该何去何从？”
我留了下来，成了私塾里的一名小先生。
四书五经，天文地理，化学物理，我悄悄地把学过的知识化整为零，参杂在平日的功课和玩闹之中，教授给孩子们。
时间久了，老先生看我的目光有些深思。
“学富五车，也很难学会巫医百工，你小小年纪，倒是有些见识。”
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也深知老先生是真心爱着这片乡土。
“一人学到的见识，总归只有一人，但若是有十人百人，这份见识成了人人知道的常识，大家就会有更多的路可选。”
蟾宫折桂也好，巫医百工也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老先生良久不言语，之后深深作揖。
“先生严重了，学生愧不敢当。”
至此之后，老先生全力支持我，给了我最大限度的帮助。
我的教育事业进行地顺利，看着底下一双双求知的眼睛，里面都藏着一枚火苗。
这一天，卓良找到我，纪佳回军营了。
“你要不要出去躲躲，她不会在军营久待，很快就会找理由离开。听说年后她要回京待选，到时候你就不用躲躲藏藏了。”
我倒是不知道，纪佳还有入宫为妃的想法。
一个现代女性，想要步入后宫实现她的野心。
“好，我要去京城。”
我会的知识，都记录成册，只要照着册子，谁教书都是一样。
我的册子传开之后，在小镇上引发了一阵热潮，看来挺有成效。
京城是这个国家的中心，我是该去那里看一看。
卓良和我一起前往。
“别看我外表身强体壮，其实我暗伤不少，这次也是命令我回京修养，就当是放年假了。”
我看到过卓良挽起的袖子，手臂上深深浅浅的疤痕相互覆盖，想象得到他在战场上如何拼命。
路途遥远，有卓良相伴，确实安全不少。
11
一路上见到了乡野村民，也遇到了山匪恶霸，一路上斗智斗勇，以及卓良纪家军的身份，总算安全抵达京城。
“你打算怎么做，还是去教书吗？”
卓良对我整理书册的计划很赞同，他也有一些医学上的材料，想要教给其他大夫，特别是一些现代医学，在这个只有中医的时代很罕见。
我摇摇头。
“还有半年，纪佳就要回京，我必须在她回京之前，强大自己，不然等她来了，我还是需要东躲西藏。”
我不能这样下去，一个纪佳就能逼得我躲躲藏藏，又怎么能反抗整个封建时代。
京城暗潮汹涌，但也生机重重。
我要京城闯出一片天地。
“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卓良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着高耸的城门。
我租了一处小院，在书院附近，周围住了不少书院的学生。
打听到他们会将得意文章张贴到城中心的告示榜上，我有了主意。
我化名野火，一连七天，在告示榜上张贴了不同学科的文章。
从家国天下，到治理水患，从农业生产，到抵御外敌，每一篇都言之有物。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见识，而是千百年来总结出来的规律。
实践论，矛盾论，论持久战，万变不离其中。
七天之后，野火的大名传遍了京城。
我和卓良远远看着，告示榜下挤满了人。
“今天的怎么还没贴上去，我都等不及想看野火先生今天会写什么题材。”
卓良替我高兴。
“这回你可出名了，这些学子，都是全国各地聚集起来的尖子生，有他们拥簇，你的理念能够更快的实现。”
我拿出笔墨，走上前去。
“还差最后一步。”
众人见我前来，纷纷让开，以为我是前来张贴文章的。
我确实是来贴的，但贴的是白纸。
在众目睽睽之中，我一气呵成，写下了今日的题材，在实践中检验真理和发展真理。
野火先生是个女人，这一消息震得人回不过神。
我扬长而去。
有人骂我沽名钓誉，有人骂我不守妇道，但我知道有人悄悄把那些文章记在了心里。
我持续输出观念，等纪佳前呼后拥地来到京城，我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女先生。
毁誉参半，但声名鹊起。
纪佳兴冲冲慕名前来，被惊吓得不能动弹。
“看到我死而复生，害怕吗？”
纪佳惊魂未定，苍白着一张脸。
“你想怎么样？我可是的女儿，你敢杀我？”
又何必动刀动枪，这世道就是一把利刃。
我写了话本，塞了些钱，很快含沙射影的话本在茶馆酒楼传开了。
每一句都没有明说，每一句都直指纪佳。
不过转瞬之间，纪佳的名声就坏了，连带纪也受了诟病。
“皇上早就忌惮纪，如今不过是找到了个理由。”
我也是因为看出这一点，才递出了刀子。
有纪家撑腰，我动不了纪家，也保护不了自己。
我不怕纪找我麻烦，卓良就是我的证人。纪若是维护纪佳，也溺爱女儿草菅人命，也该得到惩罚。
好在，纪刚正不阿，在证据面前，压着纪佳给我道歉。
“是老夫没管教好，居然犯下这等大错，姑娘就是杀了她，老夫也无话可说。”
纪佳哭哭啼啼，在没人注意时，怨恨地瞪着我。
“不必了，她受到了教训，就足够了。”
将来，她还有更多的教训。
纪佳还是如愿入了宫，三个月后，听说她怀了身孕，六个月后，小产了。
我和卓良面面相觑，都暗自摇头。
“以她的性格，以后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地步？”
皇宫里人吃人，为了争宠，谁人手上是干净的。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都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我收拾好最后一箱行李。
如今我的名声传扬开去，正好去各地走走，一个一个攻略，把火种栽种在全国。
任何推翻一个制度的行动，光靠个人是无法成功的。
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对象，聚沙成塔，滴水成海。
当众人心中的火焰熊熊燃烧，就是全面对抗的时机到来。
“明天就走吗？”
卓良递上一杯凉茶，拿着扇子替我扇风。
天气又渐渐开始热起来。
“你……你什么时候回去？”
上次来京，是卓良护送我来，这一次，我要自己走了。
“我也是明天，说不定，我们还能在城门口遇到。”
卓良笑嘻嘻的，跟我告别。
我也笑着挥手。
第二天，马车过了城门，城中学子送了我一程。
“先生放心，我等必定将大义铭记在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城外，卓良骑着马等我。
“我向请辞了，以后，我就是行走四方的游医。”
他背着简单的行囊，歪着头问我。
“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和这位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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