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润根怔怔地看着他的客户一个个消失在弄堂口,百思不得其解。徒弟阿生也在苦苦地思索着客户纷纷退订的原因。他突然一拍脑袋,愤愤地对师傅说:“一定是那个日本女人搞的鬼!”
三、歌女被害
这次陈记旗袍店的退订风波,确实是大东方纱厂老板娘津香一手搞的阴谋。那天,她借口要看看陈润根的簿子上还有多少订做的旗袍客户,用眼色暗示戴鸭舌帽的男子。那个男子立刻举起打火机,“咔嚓”一声,对着簿子上的客户名单点烟,其实那打火机是只微型相机。名单拿到后,她派出厂里豢养的打手,按订做旗袍客户的住址,一一上门威胁。这些女子畏惧日本人的淫威,只好忍气吞声前去陈记旗袍店退订。
不过,在这些订做旗袍的客户名单中,竟然有那个津香在仙林歌舞厅遇上的中国歌女金铃,她也在陈润根的店里订制了一件旗袍。津香想,既然金铃已经有一身漂亮合身的旗袍,叫她退订也不是件难事。可津香的那班打手跑遍了上海滩的所有歌舞厅,金铃人影也不见,像在十里洋场一下消失了似的。
就在津香急得团团转时,一个打手从电话局查到了金铃的电话。津香立刻拨通,用虚伪的口吻说:“金铃小姐,我听过你的歌声,像林子里的百灵鸟,真是美妙极了。我看到你身上穿的旗抱,美得像五彩的朝霞,因此,我也到陈记旗袍店订做了一身。可是我马上要参加一个重大庆典活动,必须要陈师傅赶快替我缝制出来。我们来做个交易,我出1000块银元,你订做的旗袍让一让,怎么样?金铃小姐,我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你一定会答应的。”
金铃愤怒地回答:“你是个凶残的日本女人,你的双手沾满了中国人的血汗,你不配穿陈师傅做的旗袍!也休想在我身上打主意!”说完,电话“啪”的一声撂下了。
金铃掷地有声的回答,让津香气得差点倒下。她猛然明白,这个中国歌女,骨头同陈记旗袍店的陈润根一样硬。她又气又急,再次拎起电话,拨了无数遍,金铃始终不接。
时间不等人,津香带上戴鸭舌帽的男子,急急赶到陈记旗袍店,亲自打开一只密码箱,里边满满堆着白花花的银元。她对正在专注地缝制金铃订做的那身旗袍的陈润根说:“陈师傅,这箱子里装着2000块大洋,请你收下。我只求你把金铃小姐的旗袍停下,把我订做的那套旗袍提前开工。”陈润根头也不抬,只管手里的活:“我早对你说过,陈记裁缝店的规矩不能破,请你再等几天。”津香按住火气说:“陈师傅,你做旗袍不就是为挣几个钱吗?如果嫌少,我可以再加!”“如果一个人不讲信用了,挣再多的钱又有何用?回去等着吧!”陈润根冷冷地回答。
性子暴戾的津香终于发作了,把装着白花花银元的密码箱盖“啪”的一声盖上,一双柳叶眉高高挑起,左手叉腰,右手指着陈润根,像暴怒的母兽一样吼叫:“陈润根,我津香要办到的事就一定会办到,别死抱住你的规矩不放手!”“等我做好了这件旗袍,自然会做你的。”陈润根仍是做着手里的活,不急不慢地回答。
津香来到上海,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倔的中国裁缝,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让她下不来台。如果让陈润根做完金铃的那件旗袍,只剩下五六天时间,肯定不能做完她订做的旗袍。此刻,她终于明白,对陈润根的威胁和银元诱惑完全起不了作用,她狠狠地咬下牙,突然拎起密码箱,用怪异的眼光看着躬身干活的陈润根,重重地吸口气,又狠狠吐出来,对陈润根阴险狠毒地说了句:“你会后悔的!”然后朝戴鸭舌帽的男子一挥手,快步走出了陈记旗袍店。
第二天,津香没有再来旗袍店催逼为她做旗袍,可是陈润根的心老是跳个不停,以前干活从来没有过差错的他,竟然缝错了两针,手指也被细细的针戳了几下,钻心地疼。他不时抬起头望望店堂外,弄口一个人影也没有,心里徒然升起隐隐的不安。傍晚,阿生突然从外面跌跌撞撞地奔进来,手里举着一张晚报,哭着大声喊:“师傅,金铃姐姐被人害死了……”
四、袍成命丧
晚报头版上,是金铃血淋淋惨死的场面。她仰面躺在公寓的地板上,半裸着身子,旁边是一摊鲜血。她双目怒睁,心里像有深仇大恨,场面惨不忍睹。照片和新闻的上方是一条大黑体字标题:歌后金铃命殒公寓,疑是情杀案件迷离。
陈润根双手捧住报纸,身子像筛糠似的,确认被害的女子是金铃后,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师傅,师傅,你醒醒呀!”阿生哭着把陈润根抱在怀里,摇动着拼命叫喊。歌女金铃的死,为什么会引起陈润根的极度悲痛而晕倒,又为什么让阿生如此心痛如剜?
原来,金铃是个没有爹娘的女孩,从小随娘舅从苏北老家来到上海滩谋生。后来她舅舅病死,无依无靠,只得来到一家歌舞厅卖唱。随着年龄的长大,她越长越漂亮,也越唱越红。但这个女孩洁身自好,很有骨气,只是把卖唱作为谋生手段。她当然也是个爱美的女孩,从同行中打听到徐家汇的一条小弄堂里有个做旗袍的陈润根师傅,便慕名而去。一来二往,陈润根无儿无女,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金铃孤苦伶仃,把陈润根当成自己的父亲;陈润根的徒弟阿生也把金铃当作自己的姐姐,一家三口有缘,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再过十多天,就是金铃的生日,陈润根正集中精神,一针一线为她缝制一套世界上最美的旗袍,谁知道祸从天降惨死在公寓,怎么不叫陈润根和阿生感到天塌般的悲痛?
在阿生一声声血泪的呼喊声中,陈润根慢慢睁开眼睛,又立刻泪水滂沱。凭直觉,他明白金铃不是情杀,而是与心肠如蛇蝎般阴毒的津香有关。尽管这些日子他让阿生告诉金铃,让她少露面,少接触陌生人,少外出走动,可是,金铃还是没有逃过津香的毒手。
是的,金铃确实是津香指使手下杀害的。她派人根据电话查到金铃住的公寓,杀手于昨天晚上潜入,残忍地向她刺了十几刀。津香这个变态的女人,绝不能容忍在上海滩唱歌的一个中国女孩妨碍她与纱厂的前途,于是毫不犹豫地向金铃下了毒手。
当天晚上,陈润根同阿生一针一泪,连夜为金铃缝制完成她的生日旗袍。第二天,陈润根同阿生把金铃遗体送至殡仪馆,亲自为金铃擦干净身上的血迹,替她穿上绣着荷花、梅花图案的生日旗袍,朝她哭喊:“金铃,我的好女儿,你死得好冤啊!爸爸同阿生最后送你一程了,路上要走好哇……”阿生也泣不成声:“金铃姐,我的好姐姐,我们不会让你白死的……”陈润根同阿生处理完金铃的后事,刚回到陈记旗袍店,津香就带着戴鸭舌帽的男子赶到了。她装出悲伤的样子朝陈润根说:“陈师傅,我刚从报上看到,金铃小姐因为情杀死在她的寓所。可惜啊可惜,多好的一个金嗓子。让我想不到的是,她竟是你的义女,怪不得你们父女情深,坚持要把她的旗袍做完。陈师傅,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
阿生见津香猫哭老鼠假慈悲,眼睛里怒火燃烧。他的妹妹死在津香的大东方纱厂,金铃姐姐又死在津香手里,这千仇万恨让他情不自禁从工作台上抓起雪亮的剪刀,牙齿咬得“咯咯”响。津香带的戴鸭舌帽男子上前一步,杀气腾腾地举起手枪对准阿生。陈润根瞧了一眼阿生,严厉阻止。
津香皮笑肉不笑地对陈润根说:“陈师傅,眼下在我前面订做旗袍的客户,都自动退订了,金铃小姐又遭遇不幸,你该按你的规矩为我缝制旗袍了。为了保证旗袍的质量,也为了不被外界干扰,我会派人保护你,从今天起一直到旗袍做完,你不能离开陈记旗袍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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