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洲县委高书记的儿子高雅瑞是县里有名的花花公子,人们背地里都叫他“高衙内”。有了高衙内,自然有陆谦和富安,这不,县委组织部长的儿子赵松和宣传部长的儿子田越,正好充当了这两个角色。
且说高雅瑞在县城里玩腻了女人,泡足了赌馆,想寻找更新鲜的刺激。于是,赵松提出,他的乡下老家有个亲戚,最近到他家来,说九峰山那地方树密草深,山险路陡,多年来青壮年纷纷外出务工,留下的人非老即少,山上的野鸡、野兔、野猪和野山羊应有尽有。去那儿围山打猎,十分刺激,其乐无穷。
高雅瑞一听正中下怀。他小时候就喜欢玩弹弓,打树枝上的麻雀,如今去深山里打猎,那才过瘾哩!宋代大诗人苏东坡已是垂垂老翁,还“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里卷平岗”呢!
他们很容易从县公安局弄来持枪证,买来了双筒猎枪。这天,天气很好,赵松领着高雅瑞和田越,备足了罐头、牛奶、水果等食物,一色的猩红头盔,肩背猎枪,挂着双肩包,各自跨上崭新的豪爵摩托,“突突突”地上了公路,直奔城西的九峰山。
这时“立夏”已过,天气开始热起来了。他们把摩托车锁在山脚下的小卖店里,背着双肩包,扛着猎枪,雄赳赳、气昂昂地登上了九峰山的半腰。果然名不虚传,到处绿树参夫,野草过膝,像是原始大森林。他们才取下猎枪,便见一只麻灰色的野兔向山下跑。他们一拥而上,高雅瑞冲在前面,他的眼力好,枪法准,“砰”的一声,野兔歪倒了,四肢抽搐了几下,便躺着不动了。枪声惊起树上的鸟儿,“扑拉拉”像撒豆子一样全飞走了。赵松上前拾起野兔,夸奖高雅瑞好枪法。旗开得胜,三个人乐得哈哈大笑。
他们第一次出猎收获不少,才两个多钟头,每人的网袋里都装着几只打死的野兔或野鸡。看看太阳已经当顶,肚子也饿了,他们坐在一块岩石上,打开罐头和牛奶,津津有味地吃起来。高雅瑞突然把手中的叉子往前一举,惊喜地说:“野山羊!”
赵松和田越不约而同地抬眼望去,果然不远处一头黄褐色的野山羊在树林里跑。他们谁也顾不上享受美餐了,拿起猎枪便朝前赶。野山羊感觉到危险,左转右拐,像是同他们捉迷藏。由于够不着猎枪的有效射程,他们没有放枪。追了好一阵,野山羊不知钻到哪儿去了,他们也辨不清方向,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只得硬着头皮钻林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
翻过一座山梁,三个人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们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何曾这样累过?猎获的野兔、野鸡以及双肩包是无法找到了,甚至连出山的路也不知道,正在懊恼之时,走在前面的田越穿出茂密的树林,忽地欢声叫道:“你们看,前面是一座大水库!”
赵松也看到了:“哈!有水库就会有人家,我们租一条船划到大坝,那里就有公路了。”
高雅瑞一听顿时精神大振,他们加快脚步下了坡,便是水库的库尾。这地方风光美极了,山青得像翡翠,水绿得似碧玉,花香醉人,鸟鸣悦耳,连空气也是甜甜的,好一个世外桃源!
高雅瑞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惬意地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地方,以前虽然到过不少景点,但那好比是许多人都看过的人工培植的鲜花,而这里还是一朵没有被游人发现的山花。”
赵松和田越也有同感,啧啧惊叹。田越抬手一指,说:“看啊,那一大群鸭子在水中游得多欢!”
赵松哈哈大笑:“那是凫在水里游。”
田越不解:“凫在天上飞,怎么能在水里游呢?”
“这种鸟又叫野鸭,既可在天上飞,又能在水里游。它的肉又香又嫩,尤其是身上的绒毛,做成衣服,比任何皮都更轻更暖和。”赵松的父亲原来当过乡书记,他在山区生活过几年,懂得这方面的知识。
高雅瑞听说是野鸭,抬起猎枪,瞄准水面上的凫,“砰砰”开了两枪。由于距离太远,没有射着,惊起一大群凫“扑拉拉”展翅高飞。
这当儿,从绿荫掩映的杉皮棚子里跑出一个中年男子,他长得五大三粗,豹头环眼,满脸怒容冲高雅瑞大声喝道:“你们是哪来的?为什么开枪打凫?”
高雅瑞冷冷地说:“这是野凫,又不是你喂养的,我为什么不能打?”
中年汉子说:“水库是我承包的,从水底到水面游动的,都归我所有,你往天空打凫我不干涉。”
高雅瑞在南洲县是个见神杀神、遇佛杀佛的衙内。哪曾受过气,他牙巴骨一咬:“我偏要打怎么样?”
“你敢!”中年汉子怒气冲冲,“你再开枪,我就把你这吹火筒丢进水库里!”
赵松见这汉子阳刚极盛,是个习武之人,若要动手,他们不是他的对手,便过来打圆场:“喂,老乡,你不知道吧,我这位哥们老子是南洲县委一把手高书记,你要知趣啊!”
中年汉子并不买账:“我不管什么高书记矮书记,你们规规矩矩来玩,我当客人待;否则,莫怪我不客气!”
田越有社会经验,他抽出一支烟递给中年汉子,笑吟吟地说:“大哥,有话好说嘛。我们远道从城里来,不懂乡规乡俗,请多包涵,不打不相识,咱们交个朋友。”
一席话说得中年汉子气消了,他把这三个城里人请进杉皮棚子里,斟上香茶。不一会儿,能干的妻子端来四碗香喷喷的菜,有野猪肉,竹笋炒肚片,红烧鲤鱼和香菇汤,外加一瓶自制的米酒。几个人喝酒吃菜,有说有笑,气氛很是热烈。
这个中年汉子叫刘多南,46岁。14年前这里还只是一口大山塘,当时为了解决种双季稻的水源,县里把山塘水坝加宽加高,成了一座小型水库。库区原有三十多户人家,乡政府把他们搬迁到5里外的公路旁,为他们建了新房。水库要人管理,要人承包养鱼,可是方圆几十里没有人烟,荒山野岭的,谁也不愿承包水库。后来胆大的刘多南与乡政府签了20年的承包合同,每年上交2万元,他把一对儿女留在家里托母亲照看,带着妻子水莲在库尾搭了一座杉皮棚子安营扎寨,管理水库,喂猪养鱼,种菜种豆。他们的辛勤劳动有了回报,每年除了上交外还能赢利两三万元。刘多南是个勤快且有经济眼光的人,一年四季不闲,在水库周围种果树栽毛竹,十几年的辛苦没有白费,如今这里碧水蓝天,鸟语花香,林丰果茂,成了世人向往的世外桃源。他之所以不让高雅瑞打凫,一是出于保护自然生态环境,凫有凫食,为什么要伤害它们呢?再说凫在水面上游,如若有人偷鱼,它们群起惊飞,就等于给刘多南发报警信号。
这天中午,刘多南顶着骄阳,划着小船从水库里放鱼食回来。只见阶檐下坐着一个青年人和一个中年人,一边抽烟一边在欣赏山景水色,年轻人就是前些天来这里打猎的城里人小田。小田热情地同刘多南握手,谦恭地说:“刘大哥,小弟今日专程特来拜访,这位是何乡长。”他指了指身旁的中年人。
原来,自从上次来打猎,高雅瑞看上了九峰水库这处世外桃源。他想,要是能把水库承包权夺过来,筑一栋别墅,哥儿们常来这里打猎、钓鱼,加上美酒、美女,岂不胜过神仙!而且从他的经济眼光来看,搞个宾馆,买几艘游船,那不游客如织、日进斗金才怪!于是他和两个狐朋狗友商量合资开发九峰水库,先请县委办公室给当地乡政府打个电话,何乡长陪同田越来找刘多南,让他终止合同,交出水库承包权。
刘多南一听,顿时急了,连连摇手:“我还有6年的承包期,白纸黑字,乡政府是盖了大红印子的,怎么能随便终止呢?你们别费心思了,我不会离开水库的!”
田越脑瓜子一转,退一步说:“刘大哥,我们也考虑你付出了许多心血,水里的鱼长肥了,山上的树成材了。这样吧,合同期间我们每年给你1万元补偿,总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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