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栾蒲包临危受命
众人闻声望去,见讲此话的是前堂管事栾蒲包,不由得眼前一亮。这栾蒲包本名叫栾学堂,出生在山东福山县浒口村的一个贫寒之家,十岁时只身流入京城,只因他经常身披一块蒲包片沿街乞讨,于是栾蒲包便成了他的绰号。他十四岁经人介绍,在新丰楼饭庄做了名小伙计。由于他聪明好学,脑筋活络,且能言善辩,处事不惊,给主人化解了不少险情,几年后便被汪恩甫破格提拔为前堂管事,逐步混成了一个小有脸面的人。
汪恩甫见开会从来都默不作声的栾蒲包讲了话,便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连声说:“栾管事,栾爷,您是有名的活诸葛,有什么好主意快讲吧!”
栾蒲包轻轻摇摇头:“好主意我一时也讲不上,可这劳军的事既然定了下来,那就是非干不可了。干好了,咱新丰酒楼也可借此名扬四海,威镇京城。即使一旦有些差错,也不会像您讲得那样拉出去枪毙。因为这冯玉祥、宋哲元都不是随便杀人的官,他们这次打进北京,不就只杀了李彦青一个人吗?虽说你同李彦青关系不错,但毕竟是个开饭馆的生意人,一没偷二没抢,又没得罪过谁,他们干吗非杀您不可呢?”
栾蒲包这番入情入理的话,使本来十分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栾蒲包又讲:“刚才老几位提出的困难和问题,我看十分必要。只有提出问题咱们才能想法克服它。先说买家什这事,我首先就认为不妥,花钱不说,过了初十,这些东西咱们又如何处置?不如将这‘买’改为‘租’。”
“租?”大伙闻听心中一亮,纷纷议论起来。汪恩甫此时睁大了双眼,唯恐漏下一个字,急不可耐地说:“大伙儿先静一静,听咱栾爷继续讲下去。”
栾蒲包呷口茶水,顺着自己的思路说:“听老辈人讲,自打老佛爷那会儿,咱们京城有钱的大户人家都兴办堂会,堂会的饭菜宴席都是由各大饭庄承办的。据我所知,什刹海的‘会贤堂’、地安门外大街的‘庆和堂’、东城金鱼胡同的‘福寿堂’、钱粮胡同的‘聚寿堂’、五老胡同的‘颐寿客’、西城阜城门内大街的‘万寿堂’、锦什坛街的‘富庆堂’、前门外观音寺的‘惠丰堂’都曾办过上千人的宴席。依我看,这南口劳军同办一个大堂会没多大差别,他们既然能办上千人的,我们为何就不能办上万人的?”
汪恩甫连连点头说:“对对对,这办堂会的事我见过,他们是在院内摆桌,咱们就在南口军营操场摆,又整齐、又热闹……喂,栾爷,您还没讲这如何‘租’呢?” 栾蒲包轻轻一笑:“刚才不是讲怕初十那天下雨吗,咱们就花些钱请城内棚铺在南口军营操场上搭上几座临时大棚,租他们的材料,用他们的人手,咱们只管验收,用完让他们一撤,不费咱们一点力气,这叫租棚。不是人手不够吗?这城外有几十家‘跑大棚’的,他们专门承办民间的红白喜事,有现成的桌椅板凳锅碗瓢勺,做饭的厨子、跑堂的伙计,咱们捡好的一起租他们的几伙。如果他们的锅小,咱们干脆把城内城外干果铺炒栗子的大锅铲子也租它几副,这就叫‘租厨'’租锅‘’租人‘’租家什‘……”
大伙听完,个个喜笑颜开,不约而同地鼓掌叫起好来。汪老板更是激动,他站在椅子上挥着双手扯起那破嗓子吼道:“栾爷的主意太妙了!俗话说得好,’军中不可一日无帅‘。我宣布,咱们栾爷今天就算是坐了中军大帐了,他就是诸葛亮,我是刘备,诸位都是五虎上将,咱们一切都得听从他的调遣。打这会儿起,咱们一律都叫他栾总管,大伙听明白了吗……”众人一听都随声附和起来。栾蒲包见汪老板和大家的态度的确真诚,便也就不再推辞。他先派人到各棚铺、干果铺及“跑大棚”的地方摸摸情况,然后又专门把采购、厨房等几个部门的人留下来和汪老板商议如何制定下月初十的菜谱。
栾总管呷了一口茶,忧心忡忡地说:“前面讲的那些事,其实都是场面上的粗活,依我说,制定菜谱才是头等大事。俗话讲’一饭难称百人意‘,这菜如果做得不合适,一人闹百人哄,冯将军发了脾气,这局面可就不好收拾了……”
几个掌勺的大厨师刚才没轮上讲话,此时一个个竞相发起言来。一个说:“栾总管不必担心,这些大兵我看不难侍侯。他们平时待在兵营,天天吃的是没滋没味的大锅菜,行军打仗走哪儿吃哪儿,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只要大鱼大肉地管够就行,不会有多大事。”另一个厨师说:“我以前也侍候过不少大兵,营长以下的都爱吃家常饭,越香越好。有一回我给他们上了盘海参鱿鱼,他们不仅不喜欢,还骂我们是用便宜东西胡弄他们咧。”
大伙一听全笑了。俗话说无商不奸,汪恩甫此时的奸商本性就又露了出来。他暗想:“如果照这么算法,劳军的伸缩性可就太大了,军需上每人给开三元,这一万六千人就是四万八千元。如果能从每人身上扣出个一元半元的,就是万儿八千大洋呀!”于是便顺着厨师的话说了起来:“对对对,冯玉祥、宋哲元不是说每个席面要八盘八碗吗?咱就给他上个’猪八样‘,什么红焖肘子,荷叶肉,米粉肉,红烧肉,四喜丸子,再加上整鸡整鸭整鱼的这么一上,准保让他们吃得满嘴流油。”
汪恩甫之所以这么讲,是有他的小九九,因为席面上这些东西的价格要比燕窝、鱼翅之类的海鲜成本低得多。众人听他讲得在理,也纷纷点头称是。只有伙房管事有些担心地说:“军官们也不是一色的大老粗,上次几位军官来咱这吃饭,言谈话语中显得挺有学问的。一来就点了鱼翅、燕窝、乌龟蛋汤之类主贵玩艺儿,口头上还挺刁,挑了我们厨子的一大堆不是。如果冯玉祥、宋哲元队伍里的军官也有这样挑剔的主,一旦他们发起难来,我们又如何应付?”
大伙一听也觉得这事挺挠头,栾总管想了想说:“真有这样的客人倒也不害怕,给他们单独上桌,派好厨子专门侍候他们也就是了。只是我们最好能先摸摸底,把我们的计划给他们管事的讲一讲,只要他能点点头,这事就好办了。至于军官席,我认为咱们最好能上一种他们都没吃过的风味,这样伙房做起来可就省事多了。”汪恩甫在京城开饭庄多年,深知这宴席的规格。他计算一下,这一万六千人的队伍中,少说也得有几百个军官,如果都上海鲜,那成本就高多了。正踌躇间,经栾蒲包这么一启发,拍手叫道:“栾总管这主意妙。缸瓦市的沙锅居不是刚推出个’烧燎白煮席‘吗,一席共有二十四道菜,一色的猪下水,样样精细,肥而不腻,可口宜人。这些军官们保证连听都没听说过,咱们就给他上这个……”
就这样,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的,便把南口劳军的事基本定了下来。可讨论到让谁去部队交涉时,大伙都哑了口,谁都不愿意去同这些大兵们打交道。正作难时,突然见一队士兵簇拥着一位名军官走进了大厅,高声叫道:“喂!把你们掌柜找来!”
【巧办万人宴】相关文章:
2.米颠拜石
3.王羲之临池学书
8.郑板桥轶事十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