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张宗昌真生气了,场面僵下去不好收拾,副官赶紧跑过来解围:“大帅,咱先看戏,等演完,让她去屋里单独给您细说?”
“哎!对对对,还是你小子想得周到。”张宗昌一脸坏笑着,临走还不忘在吴兴同媳妇的屁股上摸了一把,吓得她浑身哆嗦。
戏终究是热闹地演完了,这时,外头有人送来一份紧急公函,张宗昌看了一眼,像有急事,带着人骂骂咧咧地坐上车走了。副官示意吴安平一家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吴家人自然会意,速速打包后,混在散席的客流中,头也不回地溜了。
经这么一折腾,济南是不能待了,吴安平带着一家老小又连夜返回了老家海河县。从此,他们只得低调行事,唱堂会的买卖一律谢绝,只说自己演的是俗不可耐的下九流玩意儿,不敢登堂入室去卖弄。别人一听,也就不再强求了。
新中国成立后没几年,吴安平突然离世,儿子吴兴同成了吴氏木偶第八代传人。吴兴同有三个儿子,吴仁心、吴仁义和吴仁狄,全学了木偶戏。不过老大、老二天资不够,又不肯用功,未成气候。倒是老三吴仁狄,勤奋聪慧,演木偶、做木偶,样样精通,深得吴兴同喜爱。
那几年,吴兴同受人启发,对吴氏木偶戏进行了改良。他把木偶戏和相声、舞蹈等艺术形式相结合,研究出了新的表演方式。他带领剧团在本地试演,很快引起了轰动,吴氏木偶再掀热潮。
20世纪60年代初,有一天,县文化馆的馆长给吴兴同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月后,吴氏木偶戏有进京演出的机会。那天,吴兴同兴奋得整晚没合眼,但很快,他又发起愁来:去了北京,演什么呢?
吴兴同连夜将三个儿子叫来商量。大儿子吴仁心说:“有啥好多想的?《聊斋》《白蛇传》不都是咱们的拿手剧目吗?随便演呗!”
吴兴同皱着眉直摇头,平时演的,进京再演,没诚意!
二儿子吴仁义打了个哈欠,提议道:“那就演您新创作的相声木偶戏《连升三级》,多搞笑!”
“也不行,北京人相声听得还少吗?”吴兴同摆摆手,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吴仁狄说道,“老三,别光愣着,你也发表一下意见。”
吴仁狄笑道:“爹,不如咱们用木偶表演京剧《红色交通站》如何?里面‘点烟’那段戏很是精彩,用木偶戏的方式去演,一定能吸引人!”
“好呀!”吴兴同两眼放光,把手一拍,“就演这个!”
紧接着,吴兴同就拉着三个儿子开始分析剧本、揣摩人物、研究木偶设计。很快,他们发现了问题——“点烟”那段戏里,地下党杨婶周旋于两个特务之间,为掩护同志,她临危不乱。其中,杨婶机智地为对手点烟的桥段很有看头,但演木偶戏时,要怎样演才真切呢?烟怎么点燃?又怎么让木偶“吞云吐雾”?吴仁心、吴仁义一听这些就头大。吴仁心说:“费那个劲儿做啥?比画比画就行了,木偶终究不是真人,何必自找麻烦?”吴仁狄却说:“爹,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解决这个问题!”
自从接下任务,吴仁狄便整天闷在屋里琢磨。点烟的动作还算好解决,在木偶手里装上道具,再多加练习就能实现。要木偶“吐烟”就难了,他试了好几个方案都不奏效,急得他嘴上长了好几个血泡。
这天,吴仁狄沿着河岸散步,走着走着,看到有几个小孩在河里比赛憋气。有个小孩作弊,含着一根芦苇秆潜到水下,芦苇秆一头露出水面,这样就可以吸氧了。吴仁狄一拍脑门:有主意了!他开窍了似的,兴奋地往家里跑。
吴仁狄赶紧找了一根细铜管,绑在主棍上,一端通到木偶嘴里。演出时,吴仁狄操控木偶把点着的烟递到嘴边,同时他自己在幕后也吸一口烟,再迅速对着铜管把烟吐进去。这时,木偶嘴巴张开,一股烟就被吐了出来,看上去就像木偶真的抽烟了一样。吴仁狄兴奋地大叫起来:“我终于成功了!”
就这样,吴氏木偶剧团顺利进京演出。演出当天,上千观众欢聚一堂,共同观看了木偶京剧《红色交通站》。吴家人精湛的表演艺术获得了满堂彩,特别是演到“点烟”时,当两个木偶惟妙惟肖地抽着烟、而且还真的从嘴里吐出烟时,剧场里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演出结束后,有位领导握着吴兴同的手,问:“这木偶抽烟的绝技是谁想出来的?”吴兴同又骄傲又激动地说:“是我小儿子吴仁狄。”领导又握着吴仁狄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小伙子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吴仁狄连连点头,激动得不行,在一旁看着的大哥、二哥恨得咬牙切齿。
进京演出成功后,吴氏木偶一度风光无限,但好景不长,由于国内外局势动荡,木偶戏被迫停演。吴兴同一气之下将所有演出用的木偶都付之一炬,唯独没忍心动家里那只祖传的黑木箱。
没过多少日子,吴兴同带着不甘和悲愤去世了。他死前,老大、老二闹着分家,房子被吴仁心占去,积蓄被吴仁义夺走,而吴仁狄只继承了那几只传家木偶。吴兴同看到三兄弟不睦,死时连眼都没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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