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削好的苹果分给大家,嘱咐我要注意腿上的伤,又交代在医院陪护我的同学,监督我骨头汤趁热喝、水果要多吃、纯牛奶不能断,等等。
他走之后,同病房的一个病友家属说:“你爸这个朋友,硬是当亲爸了呢!”
即便这样,整个大学生活我都是在学校过的,就连放暑假寒假也不愿回家。
工作后我住到了单位,节假日就回奶奶那里。
三、
我结婚那天,吃饭的时候妻子没见到他,便问我。我说恐怕吃过饭早走了。妻子说她吃饭之前就注意看了,真的没有看到。我说他来不来都没关系,反正也没他什么事儿。妻子横眉怒对:“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继父咋了?继父就是代替你父亲继续爱你的那个男人!”妻子越说越激动,跑出酒店上了车。我没法,只得跟了上去。打开家门,看到他正拿着筷子坐在沙发上一脸幸福地翻看手机上我们的结婚视频,茶几上放着一碟昨天的剩菜和半碗稀饭。看到我们,他一脸惊愕,“你们咋回来了?快回去快回去!酒店里还那么多亲戚朋友呢!”
“爸!”妻子眼里一阵潮湿,眼泪就要掉下来,“走,和我们去酒店!”
“我……”他偷偷地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发话,便笑着对妻子说:“爸……叔这两天腿痛,动不得,就不去了。哦,你们快回去,快回去!”
妻瞪了我一眼,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恭恭敬敬地跪在他面前:“爸,您喝茶!”
“好……好……好孩子!”他声音有些颤抖。我突然发现他的耳后有了一些白发,人也苍老了许多。妻一出门就昂着头往前走,不和我说一句话。
妞妞出生后,不管我怎么想尽办法不让他爷俩儿见面,但妞妞就是喜欢他,半天没见到就嚷着要爷爷。有时候,我妈实在没法,就抱着妞妞去他的工地外面。他看到妞妞就找机会跑出来,妞妞就一下子扑进他那一身脏兮兮的怀里。
那天周末,妞妞又嚷着要找爷爷,妻便抱着妞妞去他的工地外面。他看到妞妞,自然高兴,跑过马路来抱着妞妞玩。工地上有事了,他要回去,可妞妞不让走。妻没法,只得说给她在商店里买冰淇淋边吃边等爷爷下班。可正当妻准备付钱时,妞妞却拿着冰淇淋朝对面的工地跑去。
“咣──”
然后便是一声尖叫,时间仿佛凝固,所有人都愣住了。妞妞哭着从路边绿化带的草丛里爬出来,边哭边朝那辆大卡车奔过去:“爷爷!爷爷!”
妻说:“要不是爸,妞妞就……”
商店的人说:“原本那老头儿是过了马路的,听到刹车声回过来一把将小孩儿扔到了绿化带……”
特护病房很静,他躺在病床上,很虚弱地看着我们。隔着玻璃窗,我对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希望老天眷顾,让他能好起来。
三天三夜,他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肋骨断了三根,肺受到挤压,一只手臂骨折,头骨破裂……
护士说:“病人手术很成功,你们放心。哦,他一醒来就问妞妞咋样了,妞妞是谁?”
“他孙女。”我流着泪说。
此时,我已经深深明白了继父是上天派来的继续爱我的父亲,他给我带来的都是浓烈的真挚的父爱。
我得到医生批准进了特护病房,望着他那张苍白的脸,我第一次发现他其实还有点帅。我拉着他的手,脸上流着泪水,愧疚地叫道:“爸……”
他激动得一个劲儿地点头,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我伸手帮他擦去泪水,“爸,妞妞很好!您也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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