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头在学校锅炉房干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过体面的时候。一年四季,他都穿一身沾满煤灰、打满补丁的衣裤,头上总绑一条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毛巾。最寒碜的,是他的那个“千层包”。之所以叫“千层包”,是因为那上面的补丁多得惊人,它本来是什么样子,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了,只像是由许多块各种各样的塑料壳和布片拼缀而成的。
别看这“千层包”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它可是老刘头最珍爱的东西,是他唯一形影不离的物件。
每天清早,老刘头烧好了一锅炉开水,就要出去一趟,嘴里含着烟斗,手里提着“千层包”,回来时,嘴里仍含着烟斗,手里仍提着“千层包”,只是那包变得鼓了。下午,烧完了水,他仍要出去一趟,回来时,“千层包”同上午一样装得鼓鼓的。这包里到底装的什么?有人说,那里面装的是破纸片;有人说,里面装满了没烧完的煤渣;有人说,里面装着废铜烂铁……看见的人不同,说法也就不同。从老刘头寒酸的穿着来看,这些说法都来自一个结论:老刘头在捡废品,卖破烂。
有一天,老刘头忽然慌慌张张地满操场转悠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他边找边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包、包,放在哪儿了呢?”一个同学见他像掉了魂似的,随口道:“噢……那个破包啊?丢了就丢了呗,再买一个新的不就完了!”老刘头听了这话,叹口气,瞄了他一眼,又继续找他的包去了。最后,他终于找到了,在垃圾台上。大概是哪个同学打扫卫生时,把它当作垃圾扔掉了。
半年前,老刘头突然不省人事,再也没有醒来。他没有儿女,住的小屋里仅有的家具—一张铁床、一张书桌、两把祖传雕花木靠椅、两对瓷鼓墩儿,丧事一办完就被亲戚抬了去。
过了些时候,学校图书馆突然购进了一大批图书,原先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校图书馆,如今挤满了借阅图书的学生。凡是到图书馆来的学生,都在门外看到一张鲜红的通告,这通告的头一句是:“在本校锅炉岗工作的刘永富同志,生前立下遗嘱,死后愿把自己的所有存款捐赠校图书馆……”
不久,在校图书馆最显眼的地方,放了一只同学们筹钱买来的精致的玻璃柜,里面端端正正地放着的,是老刘头的那个“千层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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