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当夫妻俩走出客厅以后,刘刚一个人无所事事,想抽根烟。他在口袋里摸索香烟与打火机时,无意中从口袋里带出一张稿纸。刘刚展开稿纸,定定地望着那上面的字迹,看着看着,不觉手抖动得厉害,两行泪水涌了出来。他打了一个激灵,脑袋有点儿清醒了,急忙把稿纸又揣进口袋,然后朝自己飞快地扇了两个嘴巴,一边扇一边自言自语地说:“杨副班长,我的愣子哥,是小弟我对不住你呀,你打我骂我吧!”
不一会儿,孙薇一个人轻轻地走进客厅。刘刚问曹强那小子去哪儿了,孙薇撇撇嘴回答说,曹强喝多了,在卫生间“咕——”地学了一声鸽子叫,正在水池上“清理门面”哩。接着,孙薇挨近刘刚坐下,体贴地问道:“刘刚,我记得你有个姑姑,与你感情特别深,当年你在探家时,还特意带着我一起看望姑姑来着。我想起来了,她婆家人是不是也姓杨?”
刘刚没有面对孙薇,只是两眼失神,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好像在自言自语:“没错,我姑姑的婆家确实姓杨。我是个孤儿,从小跟着我姑姑生活,是她老人家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的。那个杨烈宝,正是我姑姑唯一的孙子,因为抢劫罪被判了十二年。我姑姑天天思念孙子,一双眼睛早就哭瞎了。她老人家明明知道我与强子的关系,可是她却从来不向我开口。临咽气前,还死死抓住我的手不放!”
“那你刚才为啥不对强子说?”
“有人不允许我说!”
“谁?”
“就是躺在地下的杨副班长,我亲……亲表兄杨虎烈士!”
刘刚与孙薇刚刚说到这里,曹强呼的一声闯进客厅。他惊异地瞪着刘刚:“大哥,你说啥?杨副班长是你的表兄?我怎么不知道?”
刘刚说:“杨虎表兄在生前一再特意嘱咐过我,为了便于我在猛虎班里的工作,我们姑舅表兄弟的关系,对全班所有同志保密,对谁都不能公开!”
接着,刘刚又告诉曹强一个更加出人意料的秘密:那个被关进监狱的抢劫犯杨烈宝,就是表兄杨虎烈士的遗腹子,这小子的名字“烈宝”,就是刘刚给起的,寓意是“烈士的宝宝”!杨虎表兄牺牲后,表嫂改嫁,杨烈宝就跟着奶奶长大,谁想到这小子长大以后不成器,竟然成了抢劫犯!
说到这里,刘刚失神地望着战友们的合影,声泪俱下地说:“杨副班长,我的愣子哥,怨我只顾教育别人家的孩子,却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表侄!这才是’种了别人的田,荒了自己的园呐,我真是个混蛋!”
听到这里,曹强与孙薇夫妇都在抹眼泪。早已戒烟的曹强也点燃一支烟,在客厅里一边吞云吐雾地猛抽,一边不停地咳嗽着踱步子,嘴里还不住地喃喃自语:“杨烈宝啊,杨烈宝,你个熊孩子!你只顾自己作,现在让我们这些当叔叔的该咋办?”
孙薇快人快语,忍不住插话:“咋办?好办——减刑!”
听了妻子的建议,曹强突然睁大两眼瞪着孙薇,好像要喷出两团火来。
孙薇猛然省悟:自己一不小心,违反了“夫人不得干政”的家规,吓得她吐了吐舌头,急忙走开了。
客厅里又剩下已经酒醒的两条汉子。兄弟两人都不说话,只顾各自大口大口地猛抽着香烟,客厅里烟云缭绕,气氛显得沉闷、压抑而又尴尬。僵持了半晌,曹强才打破沉默,低声对刘刚说:“大哥,你是兄长,又是我的老领导,事到如今,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刘刚又点燃一支烟,慢条斯理地喷着烟圈儿,半晌才对曹强说:“我看这样吧,你干脆把大哥我也送进监狱里吧!”
这不是公开在逼宫叫板么?刘刚的底牌终于亮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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