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毛钻了进去,不久也退了出来,照样说拉不动。
大毛卡在了一处有两个近乎九十度回旋的地方,而且人还是背面弯曲,那里成了他的致命之地。
“废物,你们是一群废物!拉不出大毛,今儿个你们谁也别想吃饭!”蛇王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转身走了。
七个孩子坐在江边,垂着头,无奈地听着大毛的啜泣和自己饥肠辘辘地叫唤……
第二天午后,在石库门的露台上,两个中外商人焦急地等来了船长。“约翰船长,为什么还不起锚?”那个杜老板红着眼珠子发问。
船长摇了摇头,说:“烟道里,卡着一个叫大毛的小蛇人。他是我花钱雇的清理工,我要对他的生命负责!”
“可我的损失,你赔得起吗?”杜老板雷怒道。
“杜老板,你们中国人,不会不在乎一条小生命吧?”
那位外国老板似乎更为着急,用英语叽里咕噜地说:“我和杜先生是这批货物合伙投资者,这批货物就是你把这条破船卖掉,也抵不上的!”
船长无奈地摊开双手,说:“求求你们,宽限一个下午,只一个下午,那几个小蛇人,正在竭力营救。”
“绝对不可以,”杜老板猛地将手中的杯子掷在了地上,“船长,你可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我们的雇佣者!再不开船,你的命将会留在上海滩!”
约翰惊骇之下,只得连连答应尽快起航。
来到江边,船长摇了摇头,对着自己的货轮在胸前画着十字,然后对蛇王张有说:“密斯特张,对不起,你开个价儿吧。”
张有喝一口茶,伸出了几个手指,说:“我要的是金币。”
“好的。”船长苦着脸给了张有几个金币,然后大步走上了船舷。
江边人声鼎沸,掩盖了大毛痛苦的啜泣声。几个光屁股的孩子因救大毛,都被弄得面目全非、黑污不堪。“师爸!”他们齐刷刷围跪在张有面前,哭着说,“救救大毛吧!”
张有哼了一声,道:“你们拉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大毛,那是他命该如此!”
“师爸,求求你了!”
张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码头,剩下七个瘦小的孩子无奈地望着大货轮。轮船发出了一声沧桑、凄凉的笛声,驶出了十六铺。七个孩子站在黄浦江边,望着冒着滚滚浓烟的烟囱,一个个像是泥塑木雕一般。
三、
几个月后,金发碧眼的约翰又一次来到了十六铺。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盒子,敲了敲张有镂花的房门。门开了,张有依然笑容可掬地迎了出来。
约翰说:“密斯特张,你们中国人,有叶落归根的习俗,我把你们大毛带回来了。”说着,把包裹放到了茶几上,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照样在茶几上留下了一把外钞,转身离去。
“二毛,”张有对着外面喊道,“赶紧跟我去接活,顺便把这个晦气的东西给我扔到黄浦江里去!”
他喊了好久听不到回声,打开门见外面空空荡荡,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江边,这里人来人往,根本看不见几个小鬼头的身影。
“这帮喂不熟的小畜生!”他骂完后,一手抓起包裹扔进了黄浦江。然后,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望着滚滚的江水发起了呆。
孩子们开心地在外面游荡了一个上午,这会儿,一个个低着头回到了他们的“蛇穴”。
“跪下!”张有扬起皮鞭,两眼发出蛇王的冷光,“你们可是跑呀?怎么又回来了?”
“师爸,”二毛乞怜说,“我们不是想跑,我们只是到附近逛了逛……”
“把衣服都脱下来!”
孩子们乖乖地脱下衣服,皮鞭在他们身上炸响,他们早已习惯了“家法”的滋味,咬着牙,没有一个出声。
秋阳当空,江水泛蓝。约翰站在甲板上,望着一群遍体鳞伤的小蛇人一个个爬进了烟道,走过来递给张有一支雪茄,说:“密斯特张,你的手下很不听话,这活儿干到半夜也要完成,杜老板要明天一早起锚。”
张有龇牙笑了笑:“船长,没问题,我们打了五六年交道,你应该信得过我的。”张有望着弯弯曲曲的烟道,想着命丧于此的大毛,止不住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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