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多岁的张好婆子女都不在身边,她一个人闲得慌,整天提不起精神,人也越发显得苍老。
有一天,她突然心血来潮,做了盆酒酿,两天后打开盖子尝了几口,有点酸,但她觉得很有“成就感”,随后就喜滋滋地端给邻居王海明夫妇品尝。
王海明尝了一口,酸得他差一点吐出来。他老婆也尝了一口,立即皱起眉头,刚想说“怎么这么难吃”,王海明立即使劲朝她眨眼、努嘴,然后转身笑着对张好婆夸赞道:“真好吃!好婆这么大年纪了,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酒酿来,真不容易!”
张好婆闻听,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我还以为你们会嫌酸呢,如果觉得好吃,我就经常做给你们吃。”
王海明以为张好婆只是说说客气话,没想到从此后,张好婆把做酒酿当成了一件乐事,隔三岔五做好了就喜滋滋地送过来,弄得王海明夫妇好生尴尬。接受吧,味道实在太差,难以下咽,不接受吧,人家一片好心,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好不容易找到这点“乐事”做,怎好忍心坏了她的好心情呢!
王海明考虑再三,对老婆说:“张好婆虽不属于‘五保户,但她的子女都不在身边,跟’五保户也差不多。作为邻居,我们有义务帮助、照顾她。为了让她开心,哪怕她做的酒酿再难吃,我们也要接受!另外,在她送酒酿来的时候,我们千万得说上一句赞美或感谢的话。当然,为了表示我们不吃白食,做酒酿的糯米和酒药由我们提供。”
老婆闻听,心里虽然不痛快,但嘴上也没说什么,因为丈夫的决定完全是出于好心。
张好婆的酒酿不断地送过来,王海明家的冰箱里已经装得满满的,再送过来可就没地方放了。老婆禁不住责备道:“都怪你,如果当初就实话实说,也不至于这样。这么多的酒酿,又不能吃,你说,怎么办吧?”王海明也犯愁了,使劲儿搔着头皮,还是理不出个头绪来,最后只得无奈地说道:“先想办法处理掉吧……该倒掉的还得倒掉,只是不能让好婆知道。”老婆叹了口气,说这算咋回事嘛。
转眼快三个月了,张好婆竟然满面春风,精神头越来越足,与先前简直是判若两人。凡见到她的人都说,张好婆现在是越活越年轻了,估计能活过一百岁,把个张好婆乐得眉毛尖尖上都是笑。
王海明在为张好婆感到高兴的同时,一丝淡淡的忧虑涌上心头,虽说每次供给张好婆做酒酿的糯米和酒药钱不多,但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毕竟这是在糟蹋粮食。
他本想和老婆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为张好婆找到一件替代“做酒酿”的事情,一举两得——既能让张好婆乐此不疲,又不糟蹋粮食。但当他发现老婆在接受张好婆送来酒酿时高兴的样子,心想大概老婆已经习惯了配合他“演戏”,所以想和老婆商量的事,就暂时作罢。
这天,王海明接到干哥哥的电话,说是鱼塘投资还缺五千元钱,言外之意,这位干哥哥是想向他王海明借五千元钱。
这下,王海明的头开始大了,因为这位干哥哥以前曾无偿地借给他三万元钱投资果园,所以这个人情必须得还。然而,前不久他给在城里工作的儿子买房,加上果园管理上的投资,差不多已经用完了全部的积蓄。眼下,他拼拼凑凑、搜搜刮刮,顶多也就能拿出一千多元。
问儿子要吧,儿子在城里生活的压力也不小,房贷要月月还,孙子要上培训班,加上各类日常生活开销,儿子的手头也不宽裕,他怎么忍心去向儿子开口要钱呢。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亲戚朋友或邻居家借钱,但是,他这个人好面子,尤其这几年,大家都知道他果园收入不错,至少在村里也排得上号,这让他怎么放得下脸面去借钱呢?
晚上,王海明把干哥哥借钱的事向老婆一五一十地说了,本以为老婆听后会跟着他一起发愁,没想到老婆非但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反而笑了:“这点小事还能把我们两个大活人给愁死?你不是常说‘办法总比困难多么?只要你稍微动一下脑筋,解决的办法不就有了?”
王海明认为,老婆所谓的“解决办法”,也无非是向亲戚、朋友开口借钱,所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第二天,王海明巡视完果园往回走,正想着该向谁开口借钱。突然,干哥哥打斜次里跑出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好兄弟,你可帮了哥哥大忙了,一大早你就让弟妹送钱过来,哥哥真是感激不尽!”
王海明一听就愣住了,心说,自己还没去借钱,怎么会让老婆去送钱呢?但他转念一想,嗯,一定是老婆背着他抢先向哪个亲戚或朋友借了钱,然后又以他的名义给干哥哥送了过去。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再为此事磨不开面子了。
回到家,王海明就问老婆给干哥哥送去的钱是向谁借的。老婆说没向谁借啊。王海明感到很奇怪,追问道:“没向谁借,你哪来这么多钱?”老婆得意道:“想不到了吧?告诉你,那是我卖的草鸡钱。”
王海明瞪大眼睛疑惑道:“草鸡钱?哎呀,才三个多月,你把草鸡卖了?能卖那么多钱?你骗傻子吧?老实交代,你给干哥哥送去的钱哪来的?”
老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怎么就不能卖那么多钱?你急什么呀,听我慢慢解释嘛。当初,你不是要我把张好婆送来的那些酒酿倒掉吗?但到了要倒掉的当口,我忽然又觉得怪可惜的,于是背着你把酒酿去掉汤汁后按比例分批拌在鸡饲料中,喂给了鸡吃……哪知,这些鸡吃了之后,不出一个月,毛色比以前更亮了,精神头更足了,食欲也更大了……就这样,才三个多月,它们就长成了,每只足有四五斤重,按每斤二十元左右计算,一只就能卖到近百元。刚好昨晚你告诉我干哥哥借钱的事,今天一大早,我就联系了农贸市场家禽屠宰场老板,一下子卖掉了五十只……”
王海明半信半疑道:“有这等好事?你敢肯定,这些鸡是因为吃了拌有酒酿糟子的饲料,才长这么快这么好的?”
老婆反问道:“这还能有假?你也不好好想一想,以前我们喂的鸡饲料中从未拌过酒糟,有过三个多月草鸡就能长成并且出卖的情况吗?”
王海明想都没想就说,类似情况以前肯定是没有过的,看来这的确是张阿婆的酒酿起了作用。
当晚,夫妻俩特地捉了只大草鸡给张好婆送了过去。王海明拉着张好婆的手说:“好婆啊,自从我们吃了您的酒酿后,精神头比以前更足了,毛色也更亮了……啊,不,不是毛色,是干活……干活比以前更有劲了,工作效率也大大提高了!这可都是您老人家的功劳啊!今天,我们特意来向您表示感谢!”
张好婆朗声笑道:“要说谢呀,我要谢你们才对,你们喜欢吃我做的酒酿,供我糯米,供我酒酿药,还一个劲地夸赞我,让我这个快入黄土的老太婆呀,感觉又回到了年轻时候!每次做酒酿的时候,我都特别带劲,总感到自己还很有用!每次给你们送完酒酿后,我觉得心里特别舒畅,连吃饭、睡觉也特别香!以前这儿痛、那儿痒的小毛小病竟然统统都不见了!”
王海明老婆拉过张好婆的手说:“这都是您老热心、善良的回报!依我看,您老活过一百岁根本不在话下。”
张阿婆闻听,乐得咧开了嘴,半天也合不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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