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将狼头的轮廓线走完,其他学员的作业都已完成了,他们不但比我下手早,而且文的都是一些简单的图案,全班数我的“活儿”最难。事到如今,后悔也晚了,我只有马不停蹄地给狼头上色。
按理说文身该用专业的文身机,尤其是上色的时候,十几个针尖排在一起,上起色来既快又均匀。可那学校当时只有几十支文眉笔供学员练手,每支文眉笔最多也只有三个针尖,这无异于用小楷狼毫给天安门刷油漆,效率可想而知了。
那些领了结业证的学员又把我们哥俩围了起来,一个个对我指指点点,我不免又急躁起来。可心里越急手上越慢,眼看快到傍晚了,还有大半面积没上色呢!
学员们陆续回家了,黄老师也有些着急,就在一旁指导我:“你下手太轻了,这得文到猴年马月呀!刺深一点,出不了人命的。”
我握着文眉笔的手便稍稍用了点力,见弟弟皱了皱眉头,我的手又不觉轻了下来。如此反复几次,黄老师不耐烦了,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文眉笔,蘸足了色料,对着弟弟的肩膀一阵乱搅,疼得弟弟“哎呀”一声,脸色立马白了。黄老师却置若罔闻。这种手法上色的确很快,但有一个致命弱点——颜色分布不均。我小心地提出自己的见解,黄老师却对着露白处又是一阵乱搅,还称这种手法叫“呼啦圈”.这手法可把弟弟害惨了!几个来回下来,颜色深的地方皮肤被打烂了,颜色浅的地方依然透着肉色,而且烂了的皮肤已经往外渗血了。我忙说:“黄老师,我来吧!”
黄老师头也不抬地回绝道:“你还是好好瞅着吧!”
此时弟弟已是满头大汗,神情痛苦不堪,黄老师却不为所动。我只感觉那针仿佛刺在我的心上,后来我实在忍无可忍,不由得大叫一声:“停!”黄老师停住手,抬起头诧异地望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老、老师,挺好了,真的!别……别再文了……”
黄老师想了一会儿,终于放下文眉笔。我赶忙帮弟弟擦拭文身,并给伤口消毒,用了整整半卷美容巾才将弟弟的肩膀擦干净。
黄老师填好结业证书,似笑非笑地递给我:“你这作业有我一半的功劳,只能给你六十分了。”
我笑着点点头,内心却无比沮丧,倒不是为这成绩,而是弟弟那“滴血狼头”实在是惨不忍睹!
与弟弟分别后,我先在市里买了专业文身设备和名牌色料,回家又买了猪皮反复练习,觉得差不多了,就免费甚至搭上酒菜给人文。每次文完,我都反复琢磨不足的地方,时间一长,手艺自然成熟了。
后来我开了文身店,不到两年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文身师。
当然,我始终没忘我的文身处女作,很想找机会给弟弟的“滴血狼头”整整容。可每次见到弟弟,他总说:“挺好的,不必改了。”
直到有一年,弟弟受伤住院,我帮他擦洗上身时,发现那个文身没有了,变成了一个伤疤!我惊讶地问他怎么回事,弟弟笑笑说:“用刚出锅的热馒头烫的。”
“你嫌文身不好看,我帮你修改呀!干吗用这么残忍的手段?”
弟弟迟疑片刻,说:“其实我压根儿就不喜欢文身,那时听你说找不到模特,我才……”
望着弟弟肩膀上的伤疤,我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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