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救人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父母都在我身边,母亲更是泣不成声,一边指责我,一边对身边的医护人员冷眼相对。父亲也气愤地不肯听相关工作人员的解释,一口咬定是他们强行对我进行了干细胞的采集,才给我的身体造成损伤,还说要代我起诉他们。
我赶紧解释,却被父母勒令闭嘴。在紧张的氛围里,干细胞的采集也不得不暂时停下来。从那天起,我就被父母全程监护着,再不肯让陌生人靠近我一步。我的手机也被他们收起来,这就等于是切断了我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面对这种结果,我既无奈又有些轻松的感觉,毕竟我也不太愿意捐献骨髓,只是不知道以什么理由拒绝,现在好了,父母成了我最好的挡箭牌。
我以为这件事就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了,没有想到,一切才刚刚开始。
那天下午,父亲接到一个电话之后就变得怒不可遏,电话那头的人说他是一家报社的记者,希望通过跟我家人的沟通能够说服他们,同意让我继续捐献干细胞。
父亲当时就气得摔了电话,在他看来,捐与不捐完全是出于自愿,现在用媒体来向我们施压让他感觉相当不满,所以他果断地拒绝了,并对记者破口大骂。
第二天,这件事就上了当地报纸的头版,那家报纸用很大的篇幅报道了这件事,并用了很多文字指责人性的冷漠,并向社会发出呼吁,希望大家都能唤醒自己人性里的良知。虽然整个篇幅里并没有提到我和家人的名字,但我知道,这篇报道一出,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还会有人对我们进行人肉搜索,那时我和家人一定会站在风口浪尖,成为众人指责的焦点。
看完报纸之后我沉默了,父母也默默地坐在一旁,由原来的义愤填膺变得相对无语。我知道,这样的报道一出来,任谁都无法再淡定了。我并不怪那位记者,因为陈述真相是他的职责所在。
我小声对父母说:“还是让我去吧,毕竟没有什么比一条人命更重要,况且我也没有什么事儿,只是当时心情不好,还可能是晕血了,所以才昏倒的。”
父母的态度不再强硬,他们只是担心我的身体。这不怪他们,毕竟谁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天下做父母的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孩子有任何潜在的危险。我又苦口婆心地劝了他们好半天,他们才勉强同意我继续捐献。
3.波折
当我把这个消息打电话告诉相关人员时,我清晰地听到了电话那边的欢呼声,而且他们在电话里也一再问我会不会再反悔了,他们跟我解释说:“如果我这次真的同意捐献,那么他们会告知那位等待捐献的患者开始做准备。”
首先要通过药物把他身体的整个防御体系彻底摧毁,只有这样才能把新的造血干细胞植入他的身体里,这就是一个不破不立的过程。如果我中途再反悔不肯捐献的话,那么被摧毁了防御机制的患者就活不成了,如果我这样做,就等于是谋杀。我也深知问题的严重与严肃性,所以很郑重地表示一定会捐献的。
这位患者的手术被安排在三天后进行,我的干细胞采集被安排在前一天进行,医生说当我的干细胞采集完之后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到那位患者所在的医院,这样中途会有一个过程,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也去当地的那家医院,这样就方便很多。
我问相关人员那位等待接受手术的患者是哪里的,他说是A城的,我当时心里一惊,因为那正是我家所在的城市,原来折腾了这么久,等待接受手术的人和我是一个地方的,如此一来,我就更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了。
所以我同意回到自己所在城市的那家医院进行干细胞的采集,我也有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我想见见这位等着我救命的患者。
虽然在成为志愿者时我就已经知道,按照相关规定,我和这位患者是可以不见面的,如果我不同意捐献,那么患者及其家属也是不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的。但经过一些媒体的报道,这件事已经被炒得很热,很多媒体更是想后续跟进,得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所以在他们的安排下,我和这位患者见面了。
4.回到医院
当我们即将见面时,医生告诉我,这位患者身体里的所有防御体系都已经被彻底摧毁,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于是我戴着大大的口罩进入了这位患者所在的ICU病房。
然而,当我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时,却不由得从头凉到脚,尽管这个人已经瘦得皮包骨头,整个人都脱了相,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他竟然就是小志,是那个我爱到极致也恨到极致的人。
见到是我,他也明显吃了一惊,但还是很快就镇定下来,他苦笑着说:“没有想到,最后来救我的人竟然是你。”
我没有说话,呆呆地站在原地,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太多太多的画面,但最清晰的莫过于他冷漠绝情地推开我,和那个女孩儿转身离去的一幕。
我整个人在那一瞬间失控了,我哭喊着说:“小志,我恨你,你是个混蛋,你有今天就是报应,我是不会救你的,让你的新欢来救你吧!”说完,我转身冲出病房,在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把那些目瞪口呆的人都甩在了身后。
我躲在一家宾馆里整整一天一夜,我不吃也不喝,就那样静静坐着,我脑子很乱很乱,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我知道此时一定会有很多人在疯狂地找我,但我谁都不想见,我只想好好静一静。
我想了很多很多,想起和小志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快乐的、悲伤的,都那么清晰。不知过了多久,我猛然惊醒:医生不是说如果小志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接受干细胞移植手术的话,他就活不成了吗?此时如果我不救他,那么他就必死无疑了!
我顾不了许多,跑到街上拦了一辆车直接回去医院,此时人们还在绝望地寻找我,见到我后没有人问也没有时间问我什么,我就直接接受了干细胞的采集,之后小志终于接受了手术。可是由于手术做得太晚了,小志在一周后去世了。他去的那一刻,我没有在他身边。我的心死了,我的灵魂也在媒体和人们的指责声中支离破碎。
后来我听到了一个故事版本:小志并没有移情别恋,他是因为知道自己得了很重的病,不想拖累我,才故意导演了一场分手的戏,只是他和我都没有想到:最终是我残忍地摧毁了一个本可以圆满的结局。
现在,我总是在没人的时候一遍遍地想着:如果如果如果,可是我的所有如果都被我自己亲手毁灭了,我不配得到小志的爱,也不配得到人们的原谅,我不知道他在另一个世界会不会怨我,我希望他是怨我的,又或者他会庆幸,庆幸看穿了我的本质,庆幸没有跟我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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