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贴心的礼物
男生二舍第一次有了和谐的光辉。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陈双桨一声陈姨,这个称谓便成为男生二舍上上下下四百余号人口里的词儿。
“昨晚我画宣传画四点多才回来,陈姨给我开门,所以我买了点水果给她。”
“衣服挂在下面忘了收,陈姨帮忙收了,叠得整整齐齐。”
“不知道陈姨怎么知道我发烧了,居然给我炖了汤。”
如果不是林凯这个二货为了模仿电影片段,坐在楼梯的扶栏上滑下来,被钉子划破了屁股,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陈双桨心上原来有那么大一块石头。
林凯这家伙一直都珍藏着他的计划书,总觉得自己的才智没有用武之地,对陈双桨一直抱有意见,然而在他捂着淌血的屁股无依无靠的时候,陈双桨发现了他,把他抱进刚刚清洗好的大垃圾桶里,她抱着这个桶,一路小跑前往学校附属医院。
我和杜萧从教学楼下来,正在策划如何欺骗逃课的林凯,让他相信教授点名让他带着检讨去报到,说到细节处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奔跑的大红色垃圾桶,林凯的上体在里边晃来晃去,陈双桨因为负重脸憋得通红。
“脱裤子。”从医院回来,陈双桨当起了护士,高高举着一瓶跌打损伤膏。林凯趴在陈双桨的床上,我和杜萧抿着嘴偷笑。“陈姨,轻一点儿。”林凯痛得咧嘴。
“知道痛就好,下次就知道规矩点走楼梯了。”陈双桨手轻了一点,“如果你是我儿子……”陈双桨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这句话成为了我们三剑客的新课题。
陈双桨40岁的时候,儿子和几个好朋友去河里洗澡,洗没了踪影,陈双桨不肯相信,每天做饭等儿子回家,自己却一口不沾,那一个月,她一下子老了十来岁,直到一天,梦见儿子对她说:“妈,我走了。”
陈双桨问梦里的儿子:“去哪儿?”
“你太累了,去能够不让你操心的地方。”
“你是我的儿啊,妈就是该为儿操心的啊。”陈双桨醒来后就一直念叨着这句话,她抱着凳子去了河边,那里有一棵大树。她站上了凳子,把挂在树上的绳子套上了自己的脖子,踢开了凳子,进入了一个生与死的梦。梦没做完,被河边玩耍的孩子救了下来,看着孩子们,她突然就想开了。
宿舍管理办公室的主任告诉了我们这个故事,他还说:“陈双桨来的时候主动要求分到男生宿舍,刚好武二郎莫名其妙地非要辞职,男生二舍管理员空缺。”
林凯听了这个故事沉默了很久,那天晚上我在宿舍垃圾桶里看到了他珍藏许久的那本三十多页的“独立运动之终结战”策划书。
隔天,我们聚在了一起。“你们看。”林凯挥舞了手里的策划书。
我看了看垃圾桶,终结战的那个策划书还静静地躺在里边。
“我昨天半夜爬起来写的。”林凯很自豪。
这次运动由林凯指挥,他终于圆了指挥官的梦想。
半夜12点,陈双桨仍然守在宿舍门口,男生二舍一个孩子都没有回来。
“陈姨,林凯在操场里疯玩又把屁股撕开了,好大一个口子。”杜萧气喘吁吁地说。
我们四百余号男生举着四百余支蜡烛守在操场里,等杜萧把陈双桨骗来。
他们出现了,与他们一同出现的还有那个大红色的垃圾桶。垃圾桶从陈双桨的手里松落,因为她看见了好大一片蜡烛海,好大一颗在微风中跳动的红心。
本该捂着屁股嗷嗷叫的林凯牵着陈双桨走进蜡烛心。
陈双桨的脸因为着急的汗水和感动的泪水反射着蜡烛的光,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耀眼。
“陈姨,扣子扣这么死不热吗?”林凯问陈双桨。
陈双桨仍然穿着那长袖衬衫,扣子扣在最顶格。
“陈姨,戴上这个吧。”林凯手里是一条黄色的丝巾。
“你们看见,会害怕的。”陈姨摇头。
“不会的,陈姨。”我从林凯手里接过黄丝巾,双手呈在陈姨的眼前,“戴上吧,陈姨。”
“戴上吧,陈姨。”四百余支蜡烛跳跃着,四百余男生劝说着。
陈姨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脖颈上一道深黑的痕迹暴露出来,该是怎样绝望,才会去上吊追随自己的儿子,该是怎样坚强,才会藏着伤痕照顾来自天南地北的儿子。
陈姨将丝巾在脖颈上打了一个蝴蝶结,一只黄色的蝴蝶亲吻着陈姨脖颈上深黑的伤口。
“陈姨,请允许我叫你一声妈。”林凯的声音在空旷的操场回旋。
“陈姨,请允许我叫你一声妈!”四百余个男生的声音在空旷的校园回旋,余音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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