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苏醒
何作栋捧着鲜花走进住院部的时候,看见苏太太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抹眼泪。
看见何警官,苏太太顿时站了起来,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何……阿敏醒了!我的女儿醒了!”
何作栋赶紧走到病房门口张望,只见躺在病床上将近两年的那个少女胸口急剧起伏,双眸微张,显然已经复苏。
两年前,也是在木槿花小区11号304室,苏敏与男友乔彦开煤气殉情自杀。虽然被及时送往医院救治,乔彦终究因吸入过多煤气而回天乏术,苏敏则一直昏迷不醒。
苏敏的父亲早逝,苏太太一人艰难拉扯女儿长大。苏敏成绩优异,考入大学之后就以做家教赚取学费和生活费。大二的时候,为了便于在几个补习家庭之间往来,她索性退了寝室,独自租住在外。
想到这里,何作栋心中一动,忽然觉得夏朵和苏敏的境遇,竟有几分相似。
苏敏睡得太久,何作栋见她如此虚弱,想来也不便问话,便和苏母交代了几句,留下联系方式就回去了。
出院之日,苏太太去办理相关手续,苏敏则独自一人在床边休息。突然,母亲宛如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抓起行李,一把将苏敏拖上轮椅,低声说道:“快点走!”
两个人还来不及离开病房,一个中年妇女就冲了进来,几乎掀翻了苏敏的轮椅。
“贱人!贱人!是你害死我儿子的!你为什么要醒过来?你既然那么喜欢他,干吗不跟着他一起去!你去死去死!”
“乔太太,不关我女儿的事呀!她也才醒过来呀!”
苏敏惊骇地看着发疯的中年妇女,似是吓傻了。
何作栋接到苏太太的求救电话后及时赶到。即使对着警察,乔太太仍旧恶狠狠地诅咒苏敏,说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嫁人,否则,乔彦泉下有知也不会放过她。
“乔……彦……是谁?”苏敏艰难地问道。这句话犹如魔咒,在场的几个人都好似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愣在当场。
“你说什么?”乔太太定定地看着苏敏。
“乔彦是谁?”
乔太太的情绪更加难以控制,她愤怒地指着苏敏,手指险些就要触到她的鼻尖:“你、你居然忘了他!凭什么他就这样去了,你连半点忏悔都没有?”
何作栋挥了挥手,制止乔太太的吵闹,随后掩上病房房门,蹲下身子看着苏敏,问道:“你真的不认识乔彦?”
“我并没有失忆!”苏敏喊道。
这时,乔太太忽然安静下来,她仿佛也在沉思:“我们家小彦去了之后,的确是……我无论是从他的手机还是其他社交软件都找不到半点她的痕迹。本以为他们是地下情,可是现在这女孩也不认识小彦,这好像有点不对劲!”
两人都到了殉情自杀的地步,居然找不到女友存在过的痕迹?何作栋深深皱起眉头,继续问苏敏:“那你仔细想想,在你陷入昏迷之前,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信……”苏敏托着脑袋苦苦思索,“信……写给阿芸的信!”
4、笔友
“6月30日,我约了笔友徐芸在304室见面。”
那一天,苏敏很兴奋,她曾经想象过无数次笔友徐芸的长相,总觉得文笔这样细腻入微的女生应该是娇弱如花,谁知门外竟站着一个头戴棒球帽、身穿男式夹克的假小子。
“你是徐……”
话音未落,一块弥漫着奇异香气的手帕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这让苏敏在一分钟之内就陷入了沉沉睡梦,至此一睡便是两年。
事情发生得很仓促,所以苏敏现在怎么都记不起徐芸的长相。
苏敏大约从17岁开始和徐芸通信,她将自己保留的所有信件都交给了何作栋。从往来信件的内容判断,徐芸应该比苏敏小上一两岁。
“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
苏敏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之有一天,突然就收到了这封来信。我们一谈之下,觉得相见恨晚,所以就一直保持联系。我好几次提出见面,她都拒绝了。”
直到案发之前的一个多礼拜,徐芸主动提出见面,这让苏敏高兴了好久。但是她没想到,这场见面居然会“偷走”她两年的宝贵青春。她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徐芸,逼得她要用这样恐怖的手段报复。
何作栋同样问过乔彦的母亲,她也说从未听乔彦提起过一个叫“徐芸”的女生,应该是素不相识。
站在市儿童福利院门前,何作栋轻轻吐了一口气。
苏敏一共保留了将近两百封信,以前的通信频率几乎是每周一封。何作栋发现徐芸使用的邮箱是用自己的身份证申请的,而身份证上的住址则是市儿童福利院。
顾老师是专门负责儿童日常起居的副院长,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看来你们已经知道徐芸就是她的本名了呀!”
“什么本名?”何作栋微微一愣。
顾老师愕然道:“徐芸就是夏朵的本名呀,你不是为了夏朵的案子而来的吗?”
夏朵就是徐芸?一直以来和苏敏通信的就是夏朵?
“唉,她已经够可怜了,还要经历这种事。怎么她姐姐这样,她也这样啊。”
“姐姐?夏朵还有一个姐姐?”何作栋愕然。
夏朵本姓徐,有个比自己大10岁的姐姐,姐妹俩被送到福利院的时候,由于姐姐已经年满15岁,因此就直接在寄宿学校读书,只有周末才会回到福利院和妹妹团聚。
“她姐姐很有主见,初中毕业直接考了师范中专,毕业后分配到小学当教师,也算是自食其力了。”谈到夏朵的姐姐,何作栋发现顾老师的眼睛更加暗淡了。
“那她姐姐呢?好像到现在案发那么久了都没有出现过。”
顾老师一声叹息道:“她姐姐死了。10年前,她姐姐涉嫌毒杀同事被捕,后来在看守所的时候突发心肌梗死去世了。”
“她姐姐是在什么小学?”
“永业小学。”
接下来顾老师说了什么,何作栋听得并不是很清楚,他的脑海里不断翻转着小学老师、毒杀同事、心肌梗死这几个要素,一时有些失神。
隐约记得,顾老师说夏朵之所以姓夏,是因为在她5岁的时候曾经被一户姓夏的人家领养,后来又被退回。回到福利院后她又开始使用本名徐芸,等到姐姐出事后,她想要走出阴影,于是申请改名为夏朵。
“被退回?这也可以吗?”何作栋定了定神,问道。
顾老师苦笑道:“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那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顾老师的神情在一刹那有些闪烁,随后说道:“听夏家人说,自从夏太太生下小宝宝后,夏朵很不开心。有一天,她……她放火烧了摇篮,差点儿烧死小婴儿。”
何作栋险些惊呼出声,本来他就觉得夏朵这般处心积虑杀死苏敏和乔彦或许另有隐情,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只能说是本性难移。
他想得入神,就连口袋里手机铃声大作都没有察觉,直到顾老师提醒,他这才道了声歉走到一旁接听。
“我们查过王广浩的苹果手机,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他保存的那些偷拍照片,居然都是同一个时间存入的。”电话那头助手的声音很疑惑。
“哪个时间?”
“案发当天!”
何作栋忽然间恍然大悟。初冬的下午,他想起那个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的少女,竟然感到彻骨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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