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光明

更新:03-20 现代故事 我要投稿 纠错 投诉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敬天一觉得山田中分析得很有道理。

“我们假设王俊生到了昆明,他是在自己老师的推荐下去的昆明,那么他老师是谁?他去昆明之后又是投奔谁呢?他去昆明做什么呢?”敬天一抛出了一串问题。

山田中见招拆招:“有封信奶奶保存终生,我给你们找去。”竟然有信,敬天一又看到了希望。

信中提供了几个很有价值的线索。王俊生通过王教授的推荐,去昆明投奔叶教授,做他的助手。

“王、叶两位教授是着名学者,尤其是叶教授,抗日战争如火如荼的时候,他从美国回来,直接去的西南联大,如果王俊生给叶教授做过助手,那么肯定有据可查!”敬天一觉得曙光在即!

“这盒子里还有什么?”一直不作声的邱小福插话道。

“这是奶奶收藏的重要文件。”山田中很珍惜地捧着盒子,“这里有爷爷和舅公写给奶奶的信,你们要看看舅公的信吗?”敬天一点点头,虽然不是王俊生,但抚子弟弟的信可能也会有价值。

“舅公入伍之后给奶奶写信就不用中文了,我给你们翻译一下。”山田中捧着一张信纸,“‘姐姐,如今战事甚猛烈,长官常常催促我们进行低空侦察,今日我飞过一片青翠山林,真的很美,回来之后,整理地图,我发现这是阳明先生非常喜爱的会稽山,想到将来我们会摧毁阳明先生喜爱的山林与故园,我感到非常难过,姐姐,请代我向父亲问好……’这是舅公给奶奶写的最后一封信,后来就是封讣告了,奶奶说,舅公非常崇拜中国明朝学者王阳明,他是一名侦察机驾驶员,在淞沪会战不久后,因飞机失事坠落在余姚附近山区,因为当时条件所限,无法去寻找飞机残骸和舅公的遗骸。奶奶和奶奶的父亲都相信他是自杀的。”

敬天一默哀了片刻,说:“我们现在先去找叶教授在西南联大的学生,如果王俊生给叶教授当过助理,那么他的学生肯定有印象。”

这个方法看似有可行性,但操作起来有些困难,因为能被敬天一知道的叶教授的学生也是知名学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的,更何况要找一个天方夜谭似的人物。

敬天一只能去求助老大许靖南,他很快地解决了这一难题。

“你知道老大在干什么吗?”敬天一问邱小福,她一定猜不到。

“老杨叔的孙子快一岁了,老大在打毛衣,要送给他一套衣服。”邱小福嫌弃地看着敬天一,“快点想想我们怎么表示吧!”

“还是先去找何老吧!”敬天一把纸条递给邱小福,“导航!”许靖南找到了叶教授在西南联大的学生何老,直接让敬天一去找他。

3、故人

何老虽然90多岁了,但精神矍铄,非常健谈:“我记得王俊生,北方人,长得很帅啊,给老师当了几年的助手,但后来去参加了青年军,除了王俊生,还有一个跟他很要好的年轻人,姓常吧,他们俩一起去的,好像参军没多久,他们就被送到印度训练去了,然后就是解放战争了,再之后,我就不知道这个人的消息了。”

这说明王俊生真的去了昆明,但他也太不消停了。不过那个跟他一起参军的,姓常的又是什么人?

“何老,您能不能回忆起来这个姓常的全名叫什么?”邱小福问。何老都没怎么回忆,说:“常又安,老家跟王俊生挺近,可能也是奉城人,因为我们一起上过一年的课,这个人的专业水平很不错,去参军可惜了。”

何老的记忆力也太好了!但敬天一和邱小福要面对更加艰巨的挑战,他们知道王俊生参加了青年军,但进入青年军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们需要找到青年军中还健在的人,尤其是跟王俊生有交集的人,例如那个常又安。

他们只能去查档案了,虽然年代久远,但是不管是哪方征的兵,一定会有档案记录的。

查档这种苦差事,邱小福自然不愿意干,敬天一只得自己钻进浩如烟海的档案堆里,好几天之后,他终于找到有王俊生名字的记录了。但是令敬天一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查到了王俊生隶属于青年军的哪支队伍,也查到了这支队伍在解放战争中被全歼。但是在解放军的俘虏名单里,却没有王俊生的名字。

难道王俊生在战争中死了?但记载上明明写着,王俊生所在的部队是整建制投降,并没有发生战争。王俊生跑哪里去了?

敬天一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在俘虏名单中看到了常又安,要不就查查这个常又安吧,但敬天一一查,发现自己捡到了个大宝贝。

常又安竟然还活着!

在解放军的俘虏登记名单中,常又安是奉城人,这说明何老提供的信息可以核准,按照登记名单中的年龄记录,可以知道常又安和王俊生年龄相差无几,也是助教的身份,入伍青年军之后,因为年龄较参军学生大几岁,受教育程度也较高,所以进去就是上尉的级别,后来不知道因何原因,被擢升为少校军衔,然后这支部队整建制投降后,常又安因为军衔较高,被判了20年!之后被发回原籍为民。

发回原籍,那肯定是回奉城了!敬天一求老杨帮忙查一查,看看奉城有没有常又安这个人。敬天一其实没抱希望,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人还健在的可能性极低。

但没想到,效率很高的老杨回复他,奉城本地户籍叫做常又安的人有好几个,但年龄90岁以上的只有一个人,住址是奉城下辖光明村光明山光明顶上的光明寺。

敬天一听到这个消息后,极为兴奋,立刻决定带着邱小福驱车去光明寺,去找常又安了解情况。

邱小福看着老杨发过来的户籍资料:“今天就是这个常又安老爷子的100岁生日呀!我们不能空手去,是不是得有点表示?”

“啊?”敬天一还真没注意这些,“那我们去买个蛋糕吧!”

光明山是奉城前几年开发的旅游区。山田中的别墅就在那附近,敬天一顺便给他打了电话。没想到山田中竟然就在别墅中,所以三个人一同去光明寺寻访常又安。

为了不太冒失,敬天一等人先去了光明村,找到了村长,在村长的介绍下,对常又安有了全面的了解,再由村长陪同去找常又安。

村长是一个口若悬河的老年人:“跟你们说,这个常又安可是俺们村最有故事的人了!解放前,家里是奉城数一数二的大地主,据说他们家老宅有一个地窖,专门放黄金!那得有多少钱,不过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村里老少爷们把他家都挖出坑来,也没有找到黄金,后来他不是回来了嘛,审也没有审出来黄金在哪儿。他们常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人丁不兴旺,他那一辈,就他和他哥哥,他哥哥读书的时候不消停,跟学生上街游行,被人打死了。后来奉城这边沦陷了,他家没办法把他送到上海读书了,后来仗打得天昏地暗的,他就没再回来了。解放后,人民翻身当家作主,他们家的田地和房产就都被我们贫下中农分了,他爸被镇压了,他妈吓死了。本来以为这个人在外面死了呢,没想到六几年的时候,他竟然又回来了!他回来又没地没房子的,刚好山上有座破庙,老和尚死了几年,他就去那个庙里住了。这么一住就到了现在。”

光明顶上不通公路,敬天一等人在半山腰路尽头处下车,拎着东西沿着山间小路上山,山顶处就是光明寺,光明寺破败不堪,一派荒凉萧瑟。寺前面一个老头躺在破竹椅上晒太阳,穿的也破烂寒酸,但身上散发着一股仙风道骨的气儿。

“老神仙!”村长大喊,“城里来的领导想找你了解点事儿!”村长又对敬天一等人抱怨,“这么大岁数也下不了山,一直让他去镇里的养老院,但就是死活不去!”

还是邱小福会来事儿,举着蛋糕就蹦蹦跳跳地过去了,说:“老爷爷!生日快乐呀!”

虽然身居陋室,但常又安看上去很安详,用手指抠了一小点奶油舔了舔,说:“嗯,挺好。”

虽然常又安年纪很大了,但头脑还是很清楚的。

“我们是来找您打听一个名叫王俊生的人的。”敬天一大声说。

“王俊生?”常又安似乎在回忆,“他呀!我记得,我们一同在西南联大呆过,后来我们还一起去参了军,打听他干吗?”

山田中听到这句话,非常激动,对着常又安就是一鞠躬:“老大爷!他是我的亲爷爷啊!”

常又安疑惑地看着山田中,说:“你这个小日本是抚子和王俊生的孙子?”敬天一立刻警觉了起来,常又安竟然还知道抚子,看来他知道的事儿不少。不过常又安接下来的话,给大家浇了冷水,“他呀,早死了,解放前就死了。”

“我爷爷怎么死的?”山田中竟然有点哽咽,“奶奶可是记挂了他一辈子。”“真是记挂了一辈子啊?”常又安看得很开,“我们在印度集训的时候,教官对我们进行人格侮辱,王俊生气不过,就跟教官理论,被教官用枪崩了。”

“就这么死了?”山田中难以接受。“这不是草菅人命吗?”敬天一也难以接受。

常又安看着山田中,死人还需要什么花样吗,不再说什么。

“老爷爷,”邱小福打算碰碰运气,问常又安,“山田先生的奶奶抚子留个他一个保险箱,保险箱的密码说是他爷爷王俊生知道,您可能是现在我们能找到的最熟悉王俊生的人了,您能不能猜一猜保险箱的密码是什么?”

常又安说:“光明村光明山光明峰光明顶光明寺,抚子什么时候没的?”“奶奶过世有20多年了。”山田中有些伤感。“光明。”常又安喃喃一句再不说话。

天色渐晚,大家不好再留,纷纷跟常又安告辞,但常又安既不起身,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下山路上,敬天一实在忍不住跟村长絮叨:“他这么大岁数一个人住山上也太不合适了吧!他不下山去敬老院,你们就不管呀!这是懒政,是行政不作为!把他强送到敬老院,这样也有人照应啊!”

村长被敬天一烦得受不了,说:“是,明天就办,我给镇上敬老院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人,你们要有空也来呗,做个见证。”

敬天一立刻点头:“行!”

山田中忽然开口说:“他也是我仅知道与我爷爷有渊源的人了,我打算对老人家提供助养,会经常去敬老院看他的。”

几个人下山后,在村长家停留了一阵,敬天一开车送山田中回别墅,在别墅里吃了晚饭,等到他们再出门,天完全黑透了。

山田中很礼貌地送他们,敬天一觉得很不对劲儿,天色这么晚了,怎么天边还有点泛红呢?

“着火了吧?”山田中也注意到了。敬天一忽然开窍,意识到出麻烦了,大喊:“快上车!快走!着火的方向是光明寺那边!”

4、光明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邱小福在车上睡着了,敬天一和山田中生无可恋地看着对方,因为光明寺在山上,村里人睡觉又都早,等敬天一开车回到光明村,把村长叫起来救火,大家伙抄着家伙上山后,火势已经救无可救了。敬天一眼睁睁地看着房子倒之前,常又安以一种奇特的姿势在烈焰包围中,安然不动。他盘膝坐在屋中,闭目面带微笑,左手食指向上指天,右手食指向下指地,如高僧坐化一般。敬天一呆了:“这是涅盘吧?”

水桶和水盆掉了一地,有几个年纪大的救火村民竟然忘了救火,直接就跪在地上磕起头来:“老神仙成菩萨了!菩萨保佑!”

敬天一难以置信地问山田中:“为什么?”山田中摇摇头:“他说光明,光明会不会是密码?”所答非所问,看来山田中也傻了。

因为是火灾,还死人了,所以警察天没亮就来了,不过由于救火,现场被严重破坏了,常又安的尸体被拉到了殡仪馆,现场勘查的结果是自杀。自杀理由无人可知。

有很多村民自发开始清理现场,当然不排除这些人里有捡拾几个舍利子的念头。幸亏村长大人还坚守阵地,指挥有方。

“咦!这地上有什么东西!快来挖呀!”一个人一呼百应。听到这声呼叫,敬天一和山田中赶紧回过神来,跟着村长跋涉过去看。

果然,有村民从焦黑的地面下挖出个盒子,骨灰盒大小,村民下意识地就想把盒子打开,但被眼明手快的村长拦住了:“别动!这个东西不是咱们自己的,得上交!”

熬了一夜一天,敬天一和山田中实在熬不住了,只能离开光明村,各回各家。

一个星期之后,山田中给敬天一打了一个电话,说要回日本一趟,处理抚子保险箱的事宜,如果有结果,会告知敬天一。

查了这么久,好像也没有查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敬天一深表歉意,只能祝山田中好运了。

山田中一去很久,一直没有消息,但半个月后,敬天一却接到了光明村村长打来的电话,邀请他帮忙找山田中去鉴定个东西。

敬天一给山田中打电话,山田中告知他在日事宜未完,一时回不去。敬天一只能自己去了光明村。

敬天一看到盒子里有一样东西,说:“这个是二战时期日本侦察机配的侦查相机的胶卷盒……我以前在云南博物馆看到过,剩下的都是什么?”盒子里除了敬天一认出的胶卷盒,还有几张破损的纸张,一小片硬纸壳,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但敬天一还是一眼认出,不是中国字,好像是日语,他只得拍了照片传给山田中看看。

不过敬天一大早上拍的照片,山田中大晚上才给他回复,说日本事毕,他三天后回到中国。

山田中回到中国后,却没有立刻回奉城,而是先去余姚买了块墓地,才回到奉城,敬天一再次见到他已经隔了一个多月了。

“你打开你奶奶的保险箱了吗?”邱小福最关心这事儿。

山田中点点头:“保险箱里有一本很有价值的古籍,我也请教了一些朋友,初步鉴定结果是十七世纪出版的《传习录》孤本。”

“密码是什么?”敬天一问。

山田中沉默片刻,说:“我没试密码,因为我是奶奶的继承人,所以我行使了继承人权利,要求银行打开保险箱,我聘请了律师沟通,银行没法拒绝我。保险箱里除了孤本《传习录》外,还有奶奶留给我的一张纸条,你们看。”山田中把手机照片调出来给敬天一和邱小福看,一张淡黄色的纸笺,上面两个娟秀的繁体字——光明。

“我要将常又安安葬在余姚。”山田中说。“他是谁?”敬天一试探着问。山田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之前敬天一发给他的照片调出来:“这个是我舅公,也就是奶奶的弟弟的飞行员证,这几张纸是允许起飞的证明单。”

邱小福目瞪口呆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山田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句:“他们终其一生,都在追寻心中的光明。”

等山田中离开后,彻底蒙了的邱小福求助地看着敬天一。

“我猜啊。”敬天一只得开始进行脑力风暴,“当年到云南的就不是常又安,而是冒了常又安身份的山田中的舅公,山田中的爷爷王俊生肯定知道。当时在西南联大的有全国各地的人,他怕自己被识破,所以去参加了青年军,而后王俊生死了,他就一直冒着常又安的身份去服刑,回到光明村……”

“那光明村的人认不出他吗?”邱小福问。“他青少年时期就被送到上海读书,离开30多年了,经历了那么多事儿,回来的时候已近老年,谁能认得出来?也有可能,认出他是假冒的人,也没有戳穿他。历史和人心,谁能捉摸?”敬天一感叹道。

“那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烧死?羽化飞升吗?”邱小福又问,她理解不了这些事儿了。

“他追寻到了心中的光明。”敬天一看向窗外,夕阳陨落天边。

尘归尘,土归土,人已逝,往事尽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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