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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华民的葬礼办得十分豪奢——死者已矣,而活着的人需要活下去,徐芳和周华民同为一所大学的教授,对于她来说,面子更加实际,因此她用尽一切办法阻止丑闻的传扬——对外宣称的是周华民死于心脏病发,由于地处偏僻,没有了邻居和媒体的窥视,警局又在保密工作上做足了工作,所以,极少有人知道周华民死亡的真相。
杨赫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观察着每一个人——与周华民相关的大部分人都会出现在这里——这将大大节省调查时间。
另外,葬礼是一个绝妙的场合——真情真意或是虚情假意也许都使用同一种表情,但却有高低优拙之分,这时,便需要一双洞穿世事的火眼金睛来明察秋毫。
杨赫眯缝着眼睛,目光发散、聚焦、录入、分析、判断……
徐芳根本不像一个刚刚经历了丈夫背叛的女人,她非常得体地迎来送往——扮足了未亡人的角色,这当然不是由于她的宽容,杨赫看得见她眼底压抑的憎恨,她对吊唁者的每一次鞠躬,每一声谢谢的背后,都是一道在淌血的伤口。
如果说杀死周华民和何菲菲的另有其人,徐芳当有头号嫌疑。
煤气炉的旋钮上有她的指纹——从常理来说,必须要有,因为她住在那里,而且她也是关闭煤气开关的人——这个证据被巧妙地化解了,同时也包括脚印,凶手没有留下脚印——那也有可能脚印就是属于徐芳的。
至于作案时间,按照徐芳的说法,那天她原本是要去访友的,并且打算住在朋友的家里,没想到朋友临时有事,她只得打道回府,已经可以证实访友计划确有其事,那朋友也证实了徐芳没有说谎,约会是在电话中取消的,时间是12点15分,当时徐芳已经开车离家2个小时,她在路上的一家餐厅吃完午餐的时间是13点,回到家的时候是15点,也就是说,她发现周华民和何菲菲尸体的时间,同时也是她报案的时间。
周华民和何菲菲的死亡时间是下午两点。
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疑点。
但是杨赫开着车重复了一次徐芳的路线,发现在不超速的前提下,徐芳最快可以在一个半小时内赶回家——假如她没有如其所说吃了午餐的话,那她更拥有绰绰有余的作案时间。
关于驾驶速度,徐芳解释是为了安全——这自然不失为一个好解释,但却是一个缺乏证据的解释。
葬礼上有两个人引起了杨赫的注意,一个叫赵晖德,他对着徐芳说了一大堆明显是精心准备过的安慰话,言辞的过于精致损害了情感的真实性——当然,这也可能正是因为其缺乏情感的真实性——杨赫见多了这种人,说起来比谁都漂亮,做起来比谁都丑陋。
徐芳强挤出微笑,耐心地听着对方滔滔不绝的话语,杨赫终于在赵晖德临走时听到了一句貌似实际的话——“嫂子,要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和华民永远是好兄弟。” 这话本身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他转过背的一瞬间,杨赫发现徐芳把脸转向一个偏僻的角落,用手绢擦去了嘴角的一个冷笑。 第二个让杨赫觉得可疑的是一个女人。 登记薄上的名字是朱珊,但是徐芳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却是一脸茫然,直到对方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肖鄂的前妻,”她说,“他以前经常提起嫂子。嫂子,我明白你的感受。”
徐芳的眼睛红了,两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拥抱了。
杨赫看见徐芳在朱珊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他是通过唇形知道那句话的——“你也要坚强。”
葬礼结束了,曲终人散。
方才的热闹仿佛是一场梦。
杨赫走到街上。
落叶铺了一地,正是盛秋时节。
同样的一片树叶,方才在树枝上的时候还明黄如金,耀目得很,可一落到地上,虽也是色彩夺目的,却难掩黯然颓败,人们便不肯多看它们一眼了。
人生亦如此。
生命的最后一口呼吸也强于死后的风光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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