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刘军必须等到陈根生领他们找到那包货才动手。
这里,陈根生领着崔莺和刘军往燕尾山狂奔,而那边,李桂枝抱着孩子已经到了燕尾山姐姐家。说是姐姐家并不确切,因为燕尾山是个丘陵山坡,树高草密,并无村落,亦无住户。这里只是姐姐和姐夫放养柴鸡的地方。
陈根生的姐姐是个养鸡专业户,相中了燕尾山的环境,便在燕尾山自然放养柴鸡,所以在燕尾山修了鸡舍,也盖了临时的住所。这里方圆两里没有人家,整个燕尾山只住了姐姐姐夫两个人,李桂枝带着孩子到这里来住,自然可以掩人耳目,让人不知道孩子是抱养的。
李桂枝到燕尾山姐姐家的养鸡场时,因为刚刚过年,养鸡场里的鸡都卖掉了,周围宁静得很,姐姐姐夫也不在家。才正月初八,姐姐姐夫下山去拜年还没回来,门上上了锁。李桂枝本来是想等姐姐回家了再进门的,无奈,上山的时候孩子就醒了,唧唧歪歪一个劲地动弹,显然是饿了。李桂枝也就顾不了那么多,好在姐姐家安的是木轴门,容易卸下来,李桂枝就将孩子放在地上,过去将门板卸了下来,然后抱着孩子进到了屋内。
一到屋内,李桂枝就四处找开水。开水是现成的,就在保温瓶里,她拿出那包“奶粉”,拆了封,倒进一些到奶瓶里,然后用开水冲泡了,只等不太烫时就喂给孩子。但就在这工夫,孩子哭闹起来,显然是饿极了。李桂枝只得一次次地将“奶”滴到自己的手背上,试温度。滴一次,太烫,滴两次,还是太烫。孩子哭得李桂枝心都乱了,只得揭开奶瓶盖,不停地往里吹,只巴不得“奶水”快点凉下来,这样耗了一些工夫,试试温度,算是可以了,便立即盖住奶瓶盖,将奶嘴往孩子嘴里送。
就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咚咚咚”的,跑得挺急。李桂枝以为是姐姐和姐夫回来了,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奶瓶,想出门看个究竟。不料还未出门她就看到了自己的丈夫。陈根生一边狂奔进屋,一边气喘吁吁地大叫:“奶!不能喂!”
李桂枝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陈根生已跑到跟前,一巴掌打在李桂枝的手上,那只奶瓶“砰”的一声掉到地上,摔破了。李桂枝有些恼了,叫起来:“你干吗?发什么神经?”陈根生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地说:“这,不是奶,是毒品!”李桂枝顿时就蒙了。
这工夫,崔莺已跑了上来,接着是刘军。崔莺径直跑到李桂枝面前,就去看襁褓里的孩子,一边看一边紧张地问李桂枝:“你喂了没有?喂了没有?”
李桂枝还有些犯蒙,结结巴巴地说:“正要喂,还没喂呢。”
“到底喂了没有?”崔莺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没,没来得及呢。”
崔莺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感到浑身无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刘军一个人径直进到屋内,他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方桌上的那袋“奶粉”,他用手沾了一点,放进嘴里试了试,然后吐出来,满意地笑了,总算找到货了。但他并不急于拿货,而是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后走向了门口。他问李桂枝:“这里人呢?”
李桂枝茫然地答:“什么人?就我呀。姐姐他们还没回呢。”
一听这话,刘军放心了,猛地从腰上抽出了那根钢筋,举起来,就往背对着他的陈根生的后背刺去。
李桂枝正在对着刘军说话,猛然看到这一情况,吓得大叫起来:“根生!小心!”说着猛地推了陈根生一把,这一推,陈根生身体偏向了一边,刘军失了准头,钢筋一下子扎在陈根生的肩膀上,血,顿时汩汩地冒了出来。
陈根生痛得直抽冷气,崔莺也吓得“噌”的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叫:“你疯了?杀人是要偿命的!”刘军大骂一声:“你这蠢货!贩毒就不偿命?不杀了他们,你我都保不住命!”一句话将崔莺说蒙了,愣在那里。
刘军嘴里骂着,手上毫不松劲,他已将钢筋拔了出来,再次举起,往陈根生身上扎去。陈根生吓得踉跄倒退,胸口再次挨了一下,他痛得呻吟一声,人就仰面倒在地上,倒地的同时,他冲李桂枝喊了一声:“桂枝,快跑!”
刘军挥舞着钢筋,再次扑上。
李桂枝终于反应过来,但是她没有跑,而是抱着孩子迎着刘军冲了上去,用身体护住了丈夫,大叫:“住手!”刘军冷哼一声:“你要占先就让你占先吧,反正都是死!”举起钢筋就往李桂枝胸口刺去。陈根生挣扎着想爬起来制止刘军,但爬了两次,都没能成功。
这时的崔莺终于醒悟过来,这一下刺过去要是刺中了孩子,孩子就没命了。她大叫一声:“别伤着我女儿!”合身扑了上去,将身体隔在刘军和孩子中间。刘军收不住势,“扑哧”一声,钢筋已有一半没入崔莺的后背,一口鲜血从崔莺的嘴里喷出来,正喷在襁褓上。崔莺冲李桂枝叫了一声:“跑吧,带着我的孩子!”眼里尽是乞求的光。
李桂枝一愣神,俯身就去拉自己的丈夫,但连拉了两次,陈根生都没办法站起来。陈根生骂了一句:“你这个臭娘们,你要是再不跑老子日你祖宗!滚!滚!”李桂枝含泪说:“你要不走我也不走,咱死在一块!”说着硬拽陈根生起来,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住丈夫,往外跑。
刘军将钢筋扎进崔莺背上后,拔了两次都没拔出来。见李桂枝和陈根生往外跑,他已顾不得拔钢筋,拔腿就来追。崔莺却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抱住了刘军,她几乎是用乞求的口气对刘军说:“你就放了他们吧。我是活不成了,我女儿也需要人来抚养啊。”
“你这个蠢货!都是你坏了老子的事!”刘军骂一声,一拳打在崔莺的太阳穴上,崔莺顿时倒地。但倒地的同时,她用双手死死箍住了刘军的双腿,刘军顿时动弹不得。
刘军又踢又蹬,好不容易挣脱了出来,用尽力气拔出了崔莺背上的钢筋,然后握着血淋淋的钢筋就往外追,但追了好远一段路,却始终没追上陈根生夫妇。陈根生夫妇去哪了?按理,陈根生伤得那么重,跑不了多远。刘军正停下来四处张望,就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哭声居然来自身后。这么说,陈根生夫妇并没跑远,而是躲了起来。他立即提着钢筋循着哭声寻找起来。
这一声啼哭惊动了所有的人。崔莺背上的钢筋被拔出后,血喷涌而出,大量的失血已让她气息奄奄,但听到女儿的哭声她还是惊住了:陈根生夫妇没有跑多远,孩子一哭必然让刘军更容易找到他们。自己活不了了,他们再死了,即使刘军不杀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女儿也会在这里活活地饿死。崔莺几乎是拼尽全身的力气大叫了一声:“宝贝,别哭,别哭!”似乎她这一叫,孩子就不会哭似的。
但这么小的孩子,哪听得懂她的话?孩子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早就饿了,仍然哇哇大哭起来。吓得李桂枝手忙脚乱,只得用双手去捂孩子的嘴。
李桂枝的确没有跑多远,丈夫的伤太重了,跑不动,这样逃是逃不过刘军的追赶的,李桂枝看到那些空空的鸡舍,有了主意,抱着孩子搀着丈夫躲进了鸡舍里,只等刘军追远了他们再出来。可现在孩子一哭,又招来了恶狼,丈夫伤得那么重,已没有能力抵抗,自己是个妇道人家不说,又赤手空拳,还抱着个孩子,这如何是好?
李桂枝用手去捂孩子的嘴,一旁的陈根生有气无力地责备:“你这样会闷死她的,快放手!”说完这一句,陈根生已昏了过去。李桂枝只得放手,这一放手,孩子的哭声更加嘹亮,李桂枝几乎是哀求起来:“宝贝,别哭,别哭!”但没有用。李桂枝几乎听得到刘军的脚步声了。
也是急中生智,李桂枝将自己的手指头塞进了孩子的嘴里,孩子果然就停了哭闹,吮吸起她的手指来,但只吮了几下,吮不出什么东西来,又咧嘴要哭。李桂枝急了,一下子咬破了自己的另一只手的中指,血,立即流了出来,她将带血的手指塞进了孩子的嘴里,孩子贪婪地吮吸起来。
孩子每一次的吮吸,李桂枝都是钻心地疼痛,但只要孩子不哭,就有生还的希望。李桂枝忍着疼痛,又咬破了另一根手指,随时准备在孩子吮不出血时替换。
刘军听不到孩子的哭声,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在外面叫起来:“陈根生,出来!你跑不了了,你自己出来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些。”刘军开始用钢筋敲着鸡舍,一间鸡舍一间鸡舍地寻找过来。
眼看刘军就要找到李桂枝他们藏身的鸡舍了,这时,只听外面一声闷响,接着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狗日的,犯什么凶?”这是姐夫的声音。听到这声音,李桂枝心中一热,她将头从鸡舍里探了出来,她看到,姐姐和姐夫回来了,姐夫的手里握着一把锄头,而刘军,已倒在地上。
7为了宝贝,得换个地方住了
陈根生是三天后才从县医院的病房里苏醒过来的。醒来时,他看到,妻子正抱着孩子守在他的身边。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和宝贝,受伤了吗?”当看到妻子摇头时,他的脸上才露出了浅浅的笑。
李桂枝告诉他,是姐姐和姐夫制伏了刘军。刘军现在被公安局关了起来,但是,崔莺已经死了。陈根生叹了一口气:“她死了?看来,这孩子只有由我们来抚养了。可惜,这一闹,大家都知道宝贝不是我们亲生的,我们原来的计划落空了。”
“落空了就落空了吧。”李桂枝亲了亲怀里的孩子,“只要我们对她好,她也会将我们当亲生父母的。”
陈根生点了点头,但接着,就是好一段时间的沉默,末了突然冒出一句:“我们搬家吧,为了宝贝,我们得换个地方住了。”
李桂枝愣住了,好半天才问:“为什么?你还是怕她日后长大了知道不是我们亲生的?”
陈根生摇了摇头:“不,我是怕她今后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是贩毒的,会有心理负担。我们得找个没人知道这些底细的地方去生活。我们做了她的父母,就要为她着想不是?”
李桂枝将孩子递给丈夫,自己也轻轻地靠在丈夫的肩膀上,柔声说:“中,一切都依你。谁叫你是孩子她爸呢。”夫妻俩都轻轻地笑了,而就在这时,襁褓里的孩子也发出了咯咯的笑声,似乎她听懂了父母的对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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