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士一听,群情激昂,他们都是太平军的老兵,亲眼目睹清军的暴行,天京城破之日,清军大开杀戒,屠城三日,杀得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他们一个个表示,降也死,等也是死,不如痛快一战,拼他一个鱼死网破。
西哥斯一看,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又对着翁德容跷起大拇指,说:“翁将军,我这个人最佩服英雄,你的部下一个个都是宁死不屈的勇士,佩服!你们中国不是有一句古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还有一个办法,只要你们拿出大笔的金银,我愿意出面,到公海上去重金租借我们美国的大货船,远渡重洋,把你们全部运到我们美洲去,如何?”
翁德容心里一动,这真不失为一个绝处逢生的好办法。
众将士听着西哥斯把西方世界吹成了一朵花儿,好像遍地都可捡黄金似的,绝望的心不禁活泛起来,纷纷围了上来,对着犹豫不决的翁德容说:“军帅,你就下命令吧,与其在这儿等死,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只要是不死,等赚了钱,再来接走家眷全家团聚。”
翁德容见众将士主意已定,事不宜迟,赶紧把从漳州拼死带出的黄金白银军饷,和盘托出,让西哥斯赶快出海交涉。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果不其然,不到半日,几艘巨大的挂着外国国旗的货轮从海面上徐徐地开到崖山之下。临到登船的这一刻,众将士在甲板上黑压压地跪倒一片,望着渐渐离开的海岸,朝着故园的方向,三跪九叩,哭爹喊娘,呼妻唤儿,哭声震天。
岸上清兵做梦也没想到,一向与他们狼狈为奸的洋人,怎么突然倒转枪口,帮起太平军来。他们想出动水师进行拦截,可列强的军舰横在海面上强加阻拦。他们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载着太平军将士的货船抛锚起航,扬长而去,消失在苍茫大海云水之间。
且不说数万里水路风急浪高的险恶,就说这一万多名太平军将士挤在暗无天日的船舱里,缺药少食,疾病流行,不知有多少身负重伤、老弱病残将士病死在旅途中,尸沉碧海,成了游荡在太平洋之上的孤魂野鬼。
辗转数月之后,这一天,一道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海岸线终于出现在眼前。西哥斯站在船头指着渐渐靠近的一座海港,兴高采烈地说:“太平军的将士们,前面就是美洲大陆、我的故乡秘鲁伊基克,我们的航程结束了!从现在起,你们再也不是上阵杀敌的战士了,你们是投奔新大陆的海外移民,将你们的武器一件也不留地抛入大海吧!”
将士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翁德容一见,就将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削铁如泥的长柄太平刀丢入水中。将士们见了,只好依言执行。看着一件件不知浸润了多少鲜血的神兵利刃像雨点一样落入水中,沉进海底,西哥斯满意地点了点头,就下令几艘货轮就在监港的海面上抛锚停航,吩咐太平军站士们就在船上原地待命,他自己则坐上一只小舢板率先上岸,说是帮他们去办理入境手续,联系落脚的地方。此时,翁德容乘着间隙,一清点人数,从崖山出发的一万多名将士,只剩下八千余人。
四、猪崽劳工
半日之后,西哥斯坐着小舢板回来了,带着货船进入海港。
在海上颠沛漂泊数月之久的将士们,一踏上坚实的土地,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他们一个个新奇地极目远望,只见远处是白雪皑皑的连绵群山,山下却是绿草如茵,碧湖如镜;另一边又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漫漫黄沙,上面长着巨大的、状如手掌的植物。而近处的田野中,一幢幢造型别致的房屋散落其间,尖顶上的风车呼呼作响,道路旁一群群肤色与华人迥异的原住民也新奇地打量着这群衣衫褴褛的天外来客。
将士们还没来得及欣赏够这异域风情,就被西哥斯带领朝着一座海边的大山走去。一路上,西哥斯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向翁德容介绍,这座大山濒临大海,是海鸟栖息的地方,千百万年来,遗留下来上千英尺厚的鸟粪,由于地壳的运动,鸟粪深埋到地下,形成了硝石资源,这里是秘鲁国最大的硝石矿。从今天起,太平军将士们就是这座矿山的矿工,每月将领到丰厚的薪水。
一进入矿山,翁德容一打量,就发现整座矿山除了一面是临海的万丈悬崖外,三面都筑起了高不可攀、带着铁丝网的围墙,他们一进入,一座巨大的铁门就訇然关上,大门上的岗楼和各个路口都有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洋人把守,整座矿山看起来就像一个戒备森严的古堡。偌大矿山内,除了山脚下是一排排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简易工棚外,山腰各处是密密麻麻、状如蜂窝的洞穴,一批批的黑人和与太平军肤色相近的印第安人,背着一筐筐的矿石,像蝼蚁一样爬出来。
西哥斯连忙解释说,由于这里是秘鲁、玻利维亚、智利三国的交界处,为了掠夺资源,三国常常爆发战争,为了保证矿工的安全,他已经组织了洋枪队,把守矿山的各路进出口。他还告诫大家说,将士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一定要严格遵守矿上的规矩,未经他的同意,千万不要私自出矿,以免被乱枪打死。说着他拿出一张满是蝌蚪文的文书,笑容可掬地要求翁德容签字。他说,按照秘鲁的法律,外国移民必须签满三年的劳务合同,才能取得秘鲁国籍。三年之后,等大家积蓄了一笔钱财,就可以像秘鲁的原住民一样,置办田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西哥斯不待众将士休整片刻,就马上打破太平军原有的编制,将他们八千多人全部打散,分配到各个矿区、各个班组,安排与原有的工人混杂住进工棚。第二天一大早,每个班组就由一名洋人担任矿监带着,进入矿洞上工。虽然说巷道里低矮潮湿,每天像骡马一样要辛苦劳作十几个小时,吃的是猪食,住的是臭气熏天、酷热难眠的窝棚,稍一懈怠,还要遭受监工的鞭打,但他们一想到每月有白花花的进项,三年之后,就可以成为堂堂正正的合法侨民,也只好忍气吞声。
可这帮太平军将士们在过去毕竟都是一群刀口舔血、啸集山林的汉子,矿区里牢狱般的日子让他们寂寞难当,苦不堪言,况且,他们一个个腰里都揣着西哥斯每月发放的秘鲁贝币。一向桀獒不驯的陈永碌再也忍不住了,数月后的一天,他乘着换班之际,悄悄地使了一个手势,偷偷地约了几个弟兄,待夜深人静之后,绕过矿上的洋人岗哨,翻过围墙,跑到山下的伊基克镇上找了一个小酒馆想痛饮大吃一番。没想到,等他们酒足饭饱,掏出贝币付账,店家就是不收,还把他们当成白吃白喝的流浪汉,一顿穷追猛打。
陈永碌狼狈不堪地回到矿山,悄悄地向一位略通中文的印第安人打听,那人好心地告诉他:“你们都被这个西哥斯骗了,他根本就是一个人贩子,他把你们当成猪崽卖给矿山了,白赚你们的工钱。他发给你们的工资不是秘鲁币,而是在海滩上随处可捡、一文不值的贝壳!”
五、再举义旗
陈永碌一听,不亚于晴天霹雳!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被这个西哥斯当猪崽卖了,如今还蒙在鼓里帮他数钱!平生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陈永碌,哪能忍受这等鸟气,他一个骨碌爬起来,一声吆喝,就带着几个兄弟怒不可遏地冲到西哥斯的住所,找他讨个说法。
没料想,一向满脸堆笑的西哥斯一声号令,将陈永碌等几位太平军将士五花大绑起来,拖到矿区中央的广场上,当众打得他们皮开肉绽。他还命人把翁德容找来,指着他的鼻子,面目狰狞地叫嚣道:“你们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长毛贼!是我在清军的屠刀下救出你们的狗命,你们还不知感恩戴德!实话告诉你们,我是把你们这群猪猡卖了,三年的期限也是骗你们的,你们就给我在这里干到死为止吧!”说着,他还狂笑着扬言,要把陈永碌几位将士全部枪毙,看谁还敢违反矿上的规矩!
在广场上围观的几个太平军将士一听,禁不住勃然大怒,尽管他们手无寸铁,但一个个跃跃欲试,只要军帅翁德容一声令下,他们就要扑上去,救下师帅陈永碌,把西哥斯撕成碎片。可此时的翁德容早已病入膏肓,如果不是众将士平日分给他食物,悄悄地照顾他,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翁德容被几个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过来,用眼神制止了几个太平军将士的行为,有气无力地对他们说:“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认命吧!”全然没有了过去的叱咤风云、横刀立马的大将军形象。只见他上前点着头,哈着腰,一脸谄媚地对着西哥斯说:“西哥斯先生,陈永碌带头违反矿上的规矩,你要枪毙他,是他咎由自取,死不足惜。可他原来毕竟是太平军的师帅,手下众多,稍一不慎,恐怕引起哗变。我愿意前往各处,劝说他们,你再杀他不迟!”
这一点正是西哥斯所担心的,他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当即吩咐几个洋人矿监带着长枪,架着翁德容前往各处劝诫游说。翁德容一回到广场,又讨好地对着西哥斯说:“不劳你们动手,这陈永碌曾经是我的旧部,是我平素管教不严之过,你就让我用太平军违反军令的规矩,来送他上路吧!”说着,他就命人从矿区各处捡来一堆枯枝烂木,燃起了一堆熊熊大火。
陈永碌一见,血脉贲张,拼命地挣扎,指着翁德容破口大骂:“老贼!我从十几岁就提着脑袋,跟随你出生入死,血战疆场。原以为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没想到你是一个卑躬屈膝、贪生怕死的老狗……”任凭陈永碌如何叫骂,翁德容依然面不改色,就在西哥斯命人将陈永碌推向火堆的时候,翁德容突然大吼一声:“兄弟们,动手!”
原来,久经沙场、老谋深算的翁德容早就看穿了西哥斯伪善的面目,可是苦于太平军八千将士太过分散,西哥斯监视太紧,不便联络,他一直在等待有利时机。所以刚才他假意前往各处劝说大家,实际上是在洋人的眼皮底下,用太平军过去特有的联络暗号,传令大家,以篝火狼烟为号,一起动手发难。一时间,只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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