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你们一起去买点吃的吧。奶奶给了我二角钱,崔卫涛眼巴巴地看着。奶奶是我的奶奶,不是崔卫涛的奶奶。我擦了把眼眶边残余的泪。十几分钟前,我爸揍了我,哭声和打屁股的声音一样响亮,奶奶从另一个屋冲了进来。我爸说,妈,你别管。奶奶说,我不管谁管,我就这一个孙子!奶奶再次把我解救了,又唤来后屋的崔卫涛。崔卫涛是我的小伙伴,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比我大两个小时。解放河桥的桥畔下,有一家供销社,以前,外婆的二姐..
小城小巷小院落,不大,这里却有一个国宝级单位,叫十笏园。要说,这过去大臣们上朝笏板才多大,凑齐十个,造就的这个北方园林,却成了全国唯一,让您脑洞大开了吧。南方园林有的东西,楼台亭榭,花草虫鱼,这边应有尽有;而南方园林没有的风花雪月,精雕细刻,这边也有。最让人赏心悦目的,是这周边人都不小做,尤其好客,还都有一技在手,吃遍天下的心态。在这里生活,假如你没有一两项特别的爱好,还真不好显摆。老人不说,单就有..
大鼻涕有一把玩具枪驳壳水枪,通体黝黑,沉在水里,捏住枪柄,吸进水,就可以远射。我、蚂蚁、木头、荷花是他的跟屁虫。我帮他做作业。蚂蚁用纸包糖、糯米糖,甚至肚痛驱虫的宝塔糖巴结他。木头做他的枪靶子,水溅在木头的脸上、耳朵里,木头嘻嘻笑。木头还做他的马,四肢趴在地上供他骑。演战斗片,木头铁定演坏角色&mdas..
王大榜这辈子命苦,六岁那年拉着母亲的手,随着拥挤的人流逃难,跟母亲失散了,被一个打拳卖艺的江湖人收留,改姓王。虽说跟着江湖人学了一些拳脚功夫,却改变不了饿肚子的现实。民国十三年,他去广府贩卖大蒜,被劫,想想自己活得太窝囊了,就在手推车上解下一根麻绳,到路边小树林里上吊。却没死,被在树林里歇息的拾粪的吴老汉救了。吴老汉把他背到车上,拉到附近的家里,给他灌了一碗姜汤,说,年纪轻轻的,你死了,上对不起老人..
当柳芽冒出一点点绿色,阿金来到了柳头湾,那是放排开始的地方。放排在木帮里称水场子活,成堆的林木堆积在湾头,像待嫁的姑娘,等待着放排日的到来。等放完这一趟就再也不来了。阿金把放排兜子丢给胖女人时,显得有些无奈。胖女人描眉画目,嘴巴红红的,像刚吃过死孩子,撇着嘴说:你有那脸?那我们不是得饿死?阿金便笑了,趁机伸手在女人屁股上掐一把,似乎占了很大的便..
泥鳅接替父亲在医院后勤上了班。院长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雨后春笋般挤满了后勤部。从乡下来的泥鳅,像一块旧抹布,被甩来甩去,甩到太平间当了门神。一起从乡下来的媳妇儿,看泥鳅的眼神,像是看太平间的死人。泥鳅回家洗一百遍手,也被媳妇儿翻着白眼撵到沙发上睡觉。医院里的同事看到泥鳅,离老远就转了弯,朋友聚会吃饭也故意闪了泥鳅,怕身上沾了晦气。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泥鳅在太平间看着一排死人自言自语,我是你们的室管,谁..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老郭有点气喘。老郭头大脖子粗身材矮胖,多说几句话或者一气急就脖子红到耳根,还气喘。办公室的走廊是安静的,他明显听到自己重重的喘气声。此刻他觉得脚步比平时轻了,他像一只刚刚斗胜利的公鸡,有点气喘但喘得舒坦。老郭本就属鸡。五十出头了,副局长当了十二年了,也是老资格的人了。他边走边想。那条几十米的长廊今天显得特别短。办公室在走廊西边的尽头。这是一个梗,心怀多年的梗。明明资格最老。每当事情..
老妇人一边焦急地等车,一边通着电话。老妇人的手干树枝一样,城市的灯光打在皴裂的部位,竟有一点儿生动的鲜艳。老妇人吩咐电话中的人说,做晚饭吧,我半个时辰到家。说这话时她还看了看背后的商场,她手中的一双运动鞋就是从背后的商场买的。商场很大,夜色中高高的商场有点倾斜,好像随时会向她压过来。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声音,吃,吃啥饭?我,我做!老妇人说,问问红霞吃啥饭。电话那头没吭声。公交站牌对面的路灯摇晃了几下,..
张小颜拿了一个苹果,再去摸刀,刀倒插着,尖端刺进指头,指尖开出一枚红色浆果,野草莓。这不是第一次了。这刀用着不顺手,总割到手。她怀念原来那把,那把用了十年的德国制造,黑柄,铁刃闪着冷冷的光,像一个用了多年的情人。她了解它的身体,了解每一处凸起或凹面,了解它的脾气和快感。它不嗜血,只要时不时切点东西,生脆的、温软的、饱满多汁的,轻快地避开整粒果核,分离果皮果肉,只流失少量果汁。她满足它,再从它的满足中..
他想起四十年前的那只白鹰了。那时村庄里的男人,人人胳膊上架着一只鹰,可哪只也比不上他的白鹰俊,他逢人就说:看,一只海东青!他们的先祖从前住在黑龙江两岸,男人们很多都是老鹰达。每到冬天,他们千里迢迢到北海去捕鹰,那里流传着山巅岩画的故事。在库页岛北边的大海上,驾着船踏浪的,有打鱼人也有捕鹰人。他们登上峰顶的峭壁,直捣鹰巢掳走幼鹰。大鹰和他们在险峻..
午夜时分,刺耳的电话铃突然响起,我腾地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去抓话筒,一股莫名的恐惧充斥着我的大脑。话筒那头隐约传来一声妈妈,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我立即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下意识地把话筒握紧了,身旁的丈夫也把脸转了过来。随着话筒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不由得伸手握住了丈夫的手腕。那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的声音:妈妈..
我们阵管连司务长大雨在接菜的路上,捡回了一条狗。连队离德令哈的大部队很远。每周四,大部队的供给车和连队的司务长的马车都要对着跑。交接粮油菜的供给后,双方话都不敢多说就得掉头往回赶,就这样还得两边都掐着东西日头,才不至于走夜路。大雨是连队的第一批兵,当上司第二年接任司务长,八百里荒漠他走得最勤,也最老到,是连队外事活动第一人。他说从路上捡了一条小狗,并带回来养着,连队里几乎没有反对声音。兵们当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