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会”的救火车赶到了,当时政府还没有救火车,水会是民间出钱出力组织的救火队,那种老式救火车全靠人力搬动杠杆,利用活塞把桶里的水压出来,前面的人拿着唧筒喷水。可是人力终究有限,杯水车薪无济于事。这时,叮叮当当一阵响,外国使馆区的救火车赶到了。救火员们迅速接好水龙带,发动机带动了水泵,几股水流射进冒着火舌的门窗,热浪变成了滚烫的蒸汽喷出来,烫得救火员们连连倒退。
建福宫已经变成了火焰山,福太监怎么还不来呢?麻三急了,跟着爬上水车往外看,只见大火越烧越旺,那几只水龙根本压不住,熊熊火焰冲天而起,把整个建福宫都裹在了里面。烧着烧着,“轰隆”一声巨响,殿顶烧塌了!喷溅的炭火雨点般地落下来,救火员丢下水龙抱头鼠窜,谁也不敢再靠前了。
完了,福太监肯定是出不来了!桂彤叹了口气,人算不如天算,福太监到底还是遭报应了!麻三现在才明白,那些大贼们根本就没打算救福太监,烧了建福宫就没了物证,何必要留着福太监做人证?干脆一把大火全报销!麻三越想越害怕,自己到处行贿要救福太监,人家都知道他是知情人,下一个灭口的就是他了!
麻三回房里收拾了一包细软,跑出来爬上水车,一边往桶里钻一边叫:“盖上桶盖,赶快把我捎出去!”桂彤问:“不给桶里灌水了?”麻三摆摆手:“人家正往宫里送水救火,咱们倒往外边运水呀?快走吧,这么乱谁还顾得上检查?”
说得有理,桂彤盖上桶盖,赶上车来到宫门,只见水会的救火车正停在玉带河边,好多人正在往车里灌水。卫兵看到桂彤来了,赶紧把车拦下:“别走了,快往里边运水!”没等桂彤说话,水会的人们就掀开了桶盖,端盆的端盆,提桶的提桶,哗啦啦往里灌起水来。
桂彤早已吓呆了,干瞪眼说不出话来。不大工夫桶满了,桂彤哪敢耽搁,马上赶着车往宫里跑,估摸卫兵们看不见了,急忙一转弯进了茶水监的院子,一面拔开下面的塞子放水,一面爬上水车掀开桶盖,只见桶里露出了人脑袋,一把抓住辫子就往外拖。脑袋出来了,肩膀出来了,再往外就拖不动了。桂彤低头一看,麻三的肚子涨得像个鼓,正好被桶口卡住,再看他脸色发青两眼翻白,摸摸口鼻已没了呼吸。
桂彤忙把麻三上半身按倒在桶口外面,一下下地按压他的后背。麻三的嘴里不断地流出水来,肚子也慢慢地瘪了,桂彤把他拖出水桶,肚子朝下趴在桶上,不停地挤压他的后背。过了一会儿,只听“噗”的一声,麻三口鼻里又喷出了一股水,接着“咔咔”咳嗽起来。谢天谢地,救活了!
桂彤把麻三抱进房放在炕上,麻三喘了好一会儿才定下神来,双手合十不停地给桂彤作揖。桂彤忍不住埋怨:“你怎么这么傻呢?实在憋不住就出来,总比淹死强呀!”麻三叹道:“就是淹死也不敢出来呀,现在建福宫连珍宝都变成了灰,还不知道烧死了多少人,我这个时候藏在桶里往外逃,这把火肯定就是我放的,出来也是不得好死!”
桂彤问:“你不会过几天再逃吗?”麻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打开来是一沓银票和一份名单地址。麻三告诉桂彤:“太监宫女们卖东西的钱都存在我这里,这场大火过后,宫里肯定要挨个儿地搜查审问,若是被他们把名单银票搜出来,大伙儿的养老钱没了不说,按王法都要当贼办!”
原来麻三也是为了大伙儿呀,难怪捡回了一条命!桂彤想了想,出去爬上水车向外边看了看,回来问麻三:“你缓过来了吗?”麻三点点头,桂彤说:“进桶吧,我把你捎出去!”麻三直吐舌头:“你想再淹死我一回呀?”桂彤笑而不答,麻三听听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会心地点点头。桂彤扶着麻三出来,帮着他钻进了桶里。
大火熄灭了,建福宫烧成了一片废墟,水会和使馆区的救火车开始撤离。桂彤赶着车夹杂在队伍里,叮叮咚咚地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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