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间,小白楼一带当铺众多,是非也多。附近有一户人家,主家姓李,在《大公报》报馆当差,家里雇了个丫头叫金翠,聪明又机灵。
一天上半晌儿,金翠上街去买菜时,忽然发现地上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她随手捡起来一瞧,竟是一张当日的当票,准是哪个当家不小心掉的。
金翠上过半年私塾,所以认得当票是通源当铺出的,当物是一件“虫吃鼠咬、光板无毛、破面烂里”的棉袄,当金是四块大洋,活当。
金翠看后,心中不由得一阵惊喜。她听李先生讲过,再好的东西到了当铺里,都会变成“破洞、烂边、断丝”的破烂。一件破棉袄能当四块钱,肯定是上好的绸缎棉袄,要是赎回来,再卖给估衣街的估衣铺子,一准能赚个块儿八毛。还有,当天当的东西当天赎回,当铺不收任何利钱。
回去后,金翠借口说家里着急用钱,向李先生提前支了俩月的工钱,揣着大洋和当票来到了通源当铺,说要赎当。
朝奉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戴着副老花镜。他眯着眼看完当票后,面无表情地说:“四块当本。”金翠连忙把钱递了上去。
不一会儿,朝奉就把一个半新不旧的包袱递了出来:“好走不送。”金翠倍儿高兴,转身离开了当铺。
来到一个僻静处,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袱,却一下子傻眼了:包袱里是一件破破烂烂的袄子,连半块钱都不值。
怎么会这样啊?金翠后悔了,又回到通源当铺,把包袱往窗口一塞,气呼呼地说:“掌柜的,这不是我的棉袄。您把我的四块钱还给我!”
朝奉探头瞄了一眼金翠,问:“姑娘,那你说说你的棉袄是嘛面儿、嘛里子啊?凭嘛说这件棉袄不是你的?”金翠一下子被问住了,朝奉把包袱往外一推:“对不住了。咱们已是财物两清,您请回吧。”金翠没了辙,很不乐意地抓起包袱,走出当铺门,眼里的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回来的路上,金翠见路边有个乞丐,十分可怜,顺手就把破棉袄送给了他。
一连几天,金翠心里一直在琢磨:如果当家当的是那件破棉袄,朝奉就是再傻,也不会给四块钱的当本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实在想不通,金翠只得把捡到当票的事给李先生讲了一遍,请他帮自个儿想个辙,把俩月的工钱要回来。
李先生却长叹了口气,说:“你呀,着了通源当铺做的局了!我听报馆的人说起过,有些人到当铺当完东西后,知道自个儿没能耐赎,干脆连当票也不要,拿着钱就走了。当铺琢磨出了一损招,故意把这当票丢到大街上,有人捡着后,发现有利可图,就拿着当票和钱来赎当,当铺趁机给这人一件破烂玩意儿,两头通吃……”
金翠恍然大悟:“先生,那我该怎么办啊?”
李先生摇了摇头:“没辙,认倒霉吧。”
金翠心里甭提有多后悔了。
过了几天,李先生下班回家,忽然对金翠说:“我找了一高人,想了个高招,到时候逮机会给你把钱找补回来。”金翠一听,喜出望外,连声说谢谢。
夏至后的一天晚上,李先生忽然把金翠叫进书房,拿出一个黑匣儿:“明儿晌午一点钟,你把这个匣儿里的东西拿到通源当铺当了。”
金翠忍不住问:“先生,里面是嘛东西,当多少钱啊?”李先生回答说:“是一件白玉弥勒佛像,最少当两百大洋。记住,一定要晌午去。”
转天晌午,金翠掐着钟点来到了通源当铺,朝奉正在柜台后边打盹儿。金翠把匣儿一递:“掌柜的,这个玉佛你们收吗?”
这一声把朝奉惊醒了。他戴上老花镜,打开匣儿,迷迷瞪瞪地瞧了瞧白玉弥勒佛像,问:“想当多少钱啊?”金翠回答说:“三百块大洋。”
朝奉还了个价:“一百五十块,行就留下。”金翠也还了个价:“二百块。不行我就上别的当铺去。”
朝奉琢磨了一下,答应了:“死当还是活当?”金翠回答说:“活当,三个月后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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