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派掌门觉大师对众弟子说道:“此少年武功奇特,昆仑、华山四人以功克制其四肢。”平原辽阔,深邃。其深,非西域异教徒所能及。”梁一化为四尊,四尊化为八卦。将88步和64步改为奇数变化,总共64 x 64,包括正确的和奇数的变化,是16种不同的变化,总共4,09种方式。世界武术的变化是前所未有的。 ” 周至儒自张无忌死后,一直为他担心。她是峨嵋派弟子,受到梅姐老师的青睐,正在潜心研究《易经》的道理,这时她大声问道:太极转化为阴阳。 “梁毅的道理,弟子们都说,这四位前辈的动作真是精妙,最厉害的似乎就在步法。”她声音清亮,缓缓地吐了一口,我吐了。以丹田之气说话。张无忌虽然奋战,但听得清清楚楚,一看就知道说话者是周芷若,心里一动。美杰老师说: “你眼光真好,能看穿祖宗武功的精髓。”周至儒自言自语道。 “阳分太阳、少阴,阴分少阳、太阴。干西、镇东北、冲东、咸南、凉西,从震到干顺利,从巽,‘老师,正如您所教的。天地地处,山河有气;雷风微弱,水火不相相。”八卦错了,数古者明,知未来者。昆仑派的剑法是平静的,从甜位到甜位,华山派的反两义剑法与真位相反。” “老师,是吗?”听了弟子的说法,她很高兴,点了点头。这是对别人的许可,这两句话就是最大的赞美。毕洁老师高兴极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周芷洛的声音太大了,虽然两人是面对面说话,但为什么她还有力气把声音传得很远呢?不是吗?然而,附近不少人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见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她,周芷茹只是装出一副天真快乐的样子,拍手喊道。外圆为阳,方中为阴,圆动为天,方静为地,天地阴阳,方动静。 ”梅姐之身向来都是负面出身。周芷若说,四象掌是天地间最绝绝的功法,满足了她的傲气。她微微一笑,“确实如此,但这也要看功力和学历。 ”张无忌得知了八卦方位。小时候听父亲讲过,但我的知识很有限。所以,在阅读了密道中阳顶天的遗嘱后,他需要小昭的指引,才能找出“武王”的位置在哪里。这时,我震惊地听到周芷若讲四象原理,当我看到何先生和何太太、高长老和矮长老的步法和动作时,我意识到这是确实是四象。我悟到它是从哪里来的。符号和八卦。难怪他的心思与宇宙大灾变有些不同。我无法吟诵。原来西域最深奥的武学,遇见了中土最深奥的学问。相比之下,中土世界的功夫原理要深奥得多。张无忌将西洋武术练到了最高境界,为什么却暂时不败?这高矮夫妻对中国武术的了解很肤浅,我只有知识。此刻,他的脑海中闪电般闪过七八个念头,一抬手,他瞬间就想出了七八个办法,将这四个人一一击败。
两人内力极好,推了几下,肚子里的泥球就吐了出来,到时候就像是泥浆和胃液混在一起了,可是蜡球却不见踪影了?一位华山派的老者走到他面前,用手指着他,笑道:“哦,这是金蚕的粪便,金蚕一进你肚子里,你就拉屎了!”淑贤又惊又怒,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发泄,他反手重击。老者低头躲避,跑开,大声喝道:“你这个昆仑派的贱人,你杀了我派掌门,华山派还没有跟你完蛋。”闻言,“他妻子更是兴奋不已,心中恼火,暗道:“项羽通虽是汉奸,但毕竟是华山派掌门。”而妻子却误杀了他,引发了一场罕见的武林动荡。艺术世界。”没什么可担心的。看来张无忌是唯一能解此毒的人了,但他的妻子对他这么好,他怎么可能出手救他的命呢?张无忌淡淡一笑,道:“二位不必惊慌,金蚕就算入了胃,六个时辰之后,毒也会开始出现。等这里的大事过去了,我就想办法了。”救救你吧。” “我只是希望我的男朋友不要再给我毒酒了。仅此而已。”我说了声谢谢,然后走开了。张无忌道:“你们二人去共通宗,取四粒玉洞黑石丹,服下,免得剧毒立刻袭心。”何太忠低声说道。 “便派他的长辈去昆通松那里要,快来取秘药吧。”张无忌暗自好笑,这玉栋黑石丹倒是解药,然而服下药后,夫妻俩却患上了毒药。腹部痉挛般的疼痛连续两个小时,过了一会儿,夫妻俩立即感到腹部剧痛。本以为是金蚕的剧毒攻击,没想到,我已经上当了。不过,张无忌不过是吓唬他们的一个小惩罚而已。想要向昔日的仇人报仇,哪有那么容易?不过,除非给两人下“解药”,否则若各派之间发生冲突,昆仑派必然占据优势。当日,他将“三贝丹”交给吴九,称其为“砒霜丹”,但他透露得太早,险些死在何太忠手中。这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杰杰长老对房间里的宋远桥叫道。 “宋大师,六大宗门,只剩下我和桂两个宗门了。老尼姑和我的女儿们,全都托付给宋大师掌管大局了。”宋元桥道:“尹大师“……我同意太先生的意见,我们拳打脚踢,却打不赢。以太先生的剑技和神技,我们一定能打败这位晚辈。”介大师冷笑一声,拔身而出。他的易天剑。我推了他的背,开始慢慢地走。武当二侠于连舟见张无忌的动作,深深惊叹他的武功,心道:“梅姐剑法虽好,但未必不如张无忌。” ” “昆仑华山四大宗师联手出战,如果她再失败,武当派无法镇压他,那么六大宗门就会败北,我们需要先测试一下他的实力,有。”冲刺。 “泰先生,我们结为兄弟吧,先让我们五人比一比这个年轻人的身手,那么,最后这场比赛,泰先生一定会赢。”这句话是:武当派名声在外。其内功持之以恒,从宋远桥到莫圣溪,五人继续轮流与张无忌对战,即便输了,估计天下没有高手能够击败他们。必须与武当武侠连续战斗,不耗尽体力,一战必胜。美杰大师明白他的用意,心中暗想:“我们峨嵋派为何要接受武当派的恩惠?那就算是胜利,也是莫大的耻辱。”
围观的人正要欢呼,却见灭界大师悬浮在空中,手中的剑在空中挥舞着,还未落地,剑光已将他周围数丈封印。张无忌身在空中,闪躲不及,被太师剑击中,再沉一尺,腿即刻断,再沉三尺,便被斩成两半。在腰部高度。这一刻真是惊心动魄,当他不假思索地用长剑一指时,白红剑尖就指向了倚天剑的剑尖,白红剑弯曲,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剑弹了回来。起来。他已经借了。用力跳高。灭世太宗冲前出击,三剑连刺。到了第三剑的时候,张无忌身子又一沉,只得一剑格挡。叮当一声,只剩下一半了。他的手中,留下了一柄白色的虹剑。他右掌流畅挥出,斜击在毕节大师的头顶上。杰杰大师挥剑,斩断了他的手腕。张无忌看准了,手指一伸,易天剑刃一弹,倒飞而去。灭姐的手臂又痛又麻,嘴巴也剧痛,当她一抖剑的时候,剑差点就从她手里飞了出去,她的心猛地一震。只见张无忌站在两尺外,目瞪口呆,手中握着半把匕首。这几场比赛就如兔子苏醒猎鹰坠落,速度无与伦比,眨眼之间,灭族大连就袭出了八个快速动作,动作致命、锋利、剧毒。张无忌将每一个不利的情况都一一化解,连续八次活了下来,死里逃生。攻击很微妙,闪避也很诡异。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这几击是真正的人类之力,攻击如神术、鬼闪、雷变,即使过了很长时间,仍然具有威胁。其他的。良久之后,忽然听见色彩震动天空的声音。刚才,张无忌八次快攻、八次闪避即将溃败,但他手中的长剑却又被斩断了。手指一痛,我的全身立刻又酸又麻。张无忌虽因对敌经验不足而处于下风,但若趁势反击,便已胜了。梅界师太深知这一点,不由惊讶道:“你去换把剑,再战吧。”张无忌却手上握着断剑,我看到时也是这么想的。它。 “这是我爷爷送来的一把剑,刚出手就被毁掉了,真是可惜了。还有什么名贵剑利刃能承受倚天剑的打击吗?”周颠问道。大声道:“我有一把宝剑,我要拿它去战倪老贼,你来拿吧!”张无忌道:“倚天剑太锋利了,只怕会伤到你。”“前辈的剑没什么用。”周颠道:“伤了就是没伤。如果可以的话“不打败她,我们都会死。但剑还能留着吗?”张无忌灵机一动,去取剑。杨枭低声说道:“张先生,你必须攻击她,但你不会再被击中了。”张无忌听到他叫自己“张先生”,心中有些惊讶,但随即发现杨不悔认出了他。当然,她对父亲说出这句话后,立刻说道:“学长,谢谢您的指导。”韦一笑低声说道:“施展秦功时,半步都不要停下来。”张无忌大喜道。 “光之使者杨逍、秦一伟、王维一笑,武艺天赋都很深厚,他们可以和密界大师战斗,但不一定能打败她,只后悔元稹的阴谋。”虽然认真受伤了,无法使用任何招式,但眼力还有,这对于对付高手的快速剑法很重要。大家指出了要点。
张无忌握着刀,感觉这刀重约四十斤,但见绿光一闪,背厚,刀身薄,刀身有古意,感觉这刀重。 40公斤,因为上面刻有图案。 “我想毁掉它,因为它是我多年来的宝贝。可惜我爷爷给了我白虹剑,但这把剑属于修登。我不能再亲手毁掉它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我说:“先生,我们继续前进吧!来吧!” “老师,我们继续前进,加油!”他开始打蓝功,很快就到了老师的身后。不等她转身,他就向左侧闪躲。我向右移动,向前翻身,用两刀猛砍。当美戒大师横举剑,正要伸剑攻击时,张无忌已转身消失。甚至在他修炼空间大变术之前,他的轻功就已经超越了梅界大师,但现在他却跑得越来越快,如风火雷电。就连一向低头的韦一笑,看到他灵动的功夫压倒了全场,也暗自惊讶。然而,当他转身的时候,他却持刀朝他袭来,他却还是用手臂避开了。这一次的攻击力和防御力不同,绝师根本没有出剑反击的机会,但张无忌却因为易天剑的锋利,没有勇气靠得太近。随着跑了几十圈,他体内的九阳之气愈加强大,仿佛在空中飞翔,不着地。峨嵋弟子们都觉得不对劲,再打下去,师尊肯定会吃亏。金轩道:“今日我们不是为了胜利而战,而是为了消灭魔宗,诸位师弟必须联合起来,阻止这小子,阻止他使出诡计。乖乖教我,以师尊真功夫与我较量。” ,“ 他哭了。他举起剑,跳了出去。峨嵋派的男女弟子立即手持兵器冲上前,占领了四面八方。周芷洛站在西南角。丁敏君冷笑道:“周姐,就靠你来阻止我了。”周芷茹又气又不好意思,“你干嘛说我?”这时候,张无忌就生气了。丁敏君用嘲讽剑刺向他。张无忌左手一伸,夺住了她的剑,向梅姐老师扔去。梅姐师太挥剑,将迎来的剑劈成两半,但张无忌这一剑的力道太大,虽然迎来的剑断了,手腕也被力得发麻。张无忌也不罢休,伸左手一抓,便扔了出去。这次来到西域的峨嵋弟子,都是宗门高手,但是当他们遇到伸手抢剑的峨嵋时,根本就没有躲避的余地,在他抓起剑的瞬间,数十把长剑向他们冲过来.空中白光闪耀,他们继续向灭界大师飞去。灭界大师面色冰冷,将剑一一砍下,砍完后,他的右臂感觉酸痛,立即将剑递到了左手上。虽然左右手都能挥剑,但断剑却是飞空而起,有一部分向外刺出,威力之大,让围观的人都后退了一步。一时之间,峨嵋弟子全部空手而归,除了周芷洛的长剑,却没有被夺走。张无忌只是报答她的恩情,却不知道这会让她脱颖而出。她知道不对劲,连忙冲上前,几次想要攻击,但张无忌的动作太快了,不用说,还刻意避开她,拉开了她的身体,距离我也没有靠近五下。脚。周芷洛脸颊涨红,一时间不知所措。丁敏君冷笑道:“周姐,他真是对你特别。”此时,张无忌被一群峨嵋弟子挡住,但他依然来来去去,众人都表现得若无其事。就这样。这一剑,正中了决大师的要害。美杰老爷子已经处于被打、无力还手的境地,心中暗自担忧,丁敏君的话却接二连三的传到了他的耳中。你要不要上前帮忙?你手里拿着剑,却站在原地,恐怕是在指望这孩子打败师父吧。
灭劫大师心想:“这孩子为什么不拿吉洛的兵器,反而留下了?说不定两人真的是暗中勾结呢?” “试试一次,我就知道了!”他大声喊道:“吉罗,你有胆量欺骗你的主人,毁掉你的祖先吗?”“她举起剑,刺向周志锐的胸口。周志锐变得非常害怕。因此,我没有我没有勇气举起剑来格挡攻击,所以她话音刚落,我就喊道:“老师,我……” “我,”爵师大的长剑已经刺到了她的身上。胸部被刺伤。张无忌并不知道觉大师的这一剑,是为了考验是否有真爱。当剑尖抵到她胸口的时候,他说道:“他会缩手,他会亲眼看到决师杀季杀父的残忍,他就会知道,这个人就是他的弟子。” ” 当下,他想也没想,纵身一跃,抓住周之儒,从空中飞了出去。梅杰先生太轻松了,无法抵挡自己的主人,长剑颤抖,直刺他的心脏。张无忌的内劲虽然是强,他从来没有真正练过轻功。我从来没有真正练过轻功。我不可能像韦一笑那样,双手抱着人,缓缓迈开双腿,听到身后有风声,不由得回头一剑,手中的剑又断了,绝师一剑击中,张无忌反手甩出半剑,威力已达百分之九十,绝师顿时断气。被卡住了,他连举剑的勇气都没有了。”并倒地躲避。半剑从她头顶掠过,狂风吹得她满脸疼痛。张无忌见了机会,还没等击败周芷洛,他向前一扑,伸出右手,一掌挥出,解解老师右膝跪下,抬手一剑,砍断了他的手腕,张无忌从拳法转为拳法。他用剑轻灵,瞬间由硬变软,大动七重,梅界师太的武功虽高,但很难破他的轻握之术。”对手凶猛的掌力攻击身体,张无忌已经赢了。但面对梅姐师太这样的强敌,确实有些困难,她很害怕,没有勇气忽视。 ”他生怕自己动作奇怪,慢慢后退了两步,周芷茹也退后一步,说道:“周先生。张无忌惊讶道:“是啊!” ”他的脸又肿又红,连忙把她放下。他用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感觉她的头丝抚摸着他的左脸颊。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我侧头一看,看到了。 「她美丽的脸上写满了眩晕和尴尬。尴尬的时候,她看上去很害怕,但眼中却露出了喜悦。觉大师一言不发,缓缓站起身来,看看周芷若,又看看张无忌,脸色变得更加凝重。张无忌将剑柄倒了过来,对周至儒道:“周先生,请将本门剑交给师父吧。”周至儒看向师父,见状。她的表情很冷漠,连许可都没有。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今天的局面变得很尴尬,张师这样对我。对他,师父也会对他。”从此,我成了峨嵋派的弃儿,成为江湖上受人鄙视的叛徒。天地之大,目的地在哪里?张先生对我一直很好,但我无意为了张先生而背叛“门派”。突然,我听到杰杰先生严厉地喊道。 “芷若,一剑杀了他!”周芷若和张三丰反驳道。在那之后。
前赴武当山,张三丰以武当山上并无女子,一切诸多不便,当下挥函转介,投入灭绝师太门下。她天资甚是聪颖,又以自幼惨遭父母双亡的大变,刻苦学艺,进步神速,深得师父钟爱。这七年多日之中,师父的一言一动,于她便如是天经地义一般,心中从未生过半点违拗的念头,这时听到师父蓦地一声大喝,仓卒间无暇细想,顺手接过倚天剑,手起剑出,便向张无忌胸口刺了过去。张无忌却决计不信她竟会向自己下手,全没闪避,一瞬之间,剑尖已抵胸口,他一惊之下,待要躲让,却已不及。周芷若手腕发抖,心想:“难道我便刺死了他?”迷迷糊糊之中手腕微侧,长剑略偏,嗤的一声轻响,倚天剑已从张无忌右胸透入。周芷若一声惊叫,拔出长剑,只见剑尖殷红一片,张无忌右胸鲜血有如泉涌,四周惊呼之声大作。张无忌伸手按住伤口,身子摇晃,脸上神色极是古怪,似乎在问:“你真的要刺死我?”周芷若道:“我……我……”想过去察看他的伤口,但终于不敢,掩面奔回。她这一剑竟然得手,谁都出于意料之外。小昭脸如土色,抢上来扶住张无忌,只叫:“你……你……”张无忌对小昭道:“你……你……你为甚么要杀我……”这一剑幸好稍偏,没刺中心脏,但已重伤右边肺叶。他说了这几个字,肺中吸不进气,弯腰剧烈咳嗽。他重伤之下,瞧出来分不清小昭和周芷若,鲜血汩汩流出,将小昭的上衣染得红了半边。旁观众人不论是六大派或明教、天鹰教的人众,一时均是肃静无声。张无忌适才连败各派高手,武功高强,胸襟宽博,不论是友是敌,无不暗暗敬仰,这时见他无端端的被周芷若刺了一剑,均感不忿,眼见倚天剑透胸而入,伤势极重,都关心这一剑是否致命。小昭扶着他慢慢坐下,朗声说道:“哪一位有最好的金创药?”少林派中神僧空性快步而出,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说道:“敝派玉灵散是伤科圣药。”伸手撕开张无忌胸前衣服,只见伤口深及数寸,忙将玉灵散敷上去,鲜血涌出,却将药粉都冲开了。空性束手无策,急道:“怎么办?怎么办?”何太冲夫妇更是焦急,他们只道自己已服下金蚕蛊毒,此人若是重伤而死,自己夫妇俩解毒无人,也是活不成了。何太冲抢到张无忌身前,急问:“金蚕蛊毒怎生解救,快说,快说啊。”小昭哭道:“走开!你忙甚么?张公子要活不了,大家是个死。”若在平时,何太冲是何等身分,怎能受一个青衣小婢的呼叱,但这时情急之下,仍是不住口的急问:“金蚕盅毒怎生解救?”空性怒道:“铁琴先生,你再不走开,老衲可要对你不客气了。”便在此时,张无忌睁开眼来,微一凝神,伸左手食指在自己伤口周围点了七处穴道,血流登时缓了。空性大喜,便即将玉灵散替他敷上。小昭撕下衣襟,给他裹好伤口,眼见他脸白如纸,竟无半点血色,心中说不出的焦急害怕。张无忌这时神智已略清醒,暗运内息流转,只觉通到右胸便即阻塞,只想:“我待教有一口气息尚在,决不能让六大派杀了明教众人!”当下将真气在左边胸腹间运转数次,缓缓站起身来,说道:“峨嵋、武当两派若有哪一位不服在下调处,可请出来较量。”他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骇然,眼见周芷若这一剑刺得他如此厉害,竟然兀自挑战。灭绝师太冷冷的道:“峨嵋派今日已然败落,你若不死,日后再行算帐。咱们瞧武当派的罢!六大派此行的成败,全仗武当派裁决。”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崆峒、少林、华山、昆仑、峨嵋五派高手均已败在张无忌手下,只剩武当一派尚未跟他交过手。这时他身受重伤,死多活少,别说一流高手,只须几个庸手上来纠缠一番,他也就支持不住了,甚至无人和他对敌,说不定稍等片刻,他也会伤发而毙,武当五侠任谁一位上前,自然毫不费力的便将他击死,就可照原来策划,诛灭明教。众人均想,武当派自来极重“侠义”两字,要他们出手对付一个身负重伤的少年,未免于名声大有损害,只怕武当五侠谁都不愿。但武当派若不出手,难道“六大派围攻光明顶”这件轰传武林的大事,竟然闹一个鎩羽而归?此后六大派在江湖上脸面何存,其中的抉择,可实在为难之极了。灭绝师太那几句话,意思说六大派今后是荣是辱,全凭武当派决定,且看武当派是否有人肯顾全大局,损及个人的名望。宋桥远、俞莲舟、张松溪、殷梨亭、莫声谷五人面面相觑,准都拿不定主意。宋青书突然说道:“爹,四位师叔,让孩儿去料理了他。”武当五侠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武当晚辈,由他出手,胜于累及武当五侠的英名。俞莲舟道:“不成!我们许你出手,跟我们亲自出手并无分别。”张松溪道:“二哥,依小弟之见,大局为重,我五兄弟的名声为轻。”莫声谷道:“名声乃身外之物,只是如此对付一个重伤少年,良心难安。”一时议论难决,各人眼望宋远桥,听他示下。宋远桥见殷梨亭始终不发一言,可是脸上愤怒之色难平,心知他未婚妻纪晓芙失身于明教杨逍,以致殒命,实是生平奇耻大恨,若不一鼓诛灭明教,扫尽奸恶淫徒,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当下缓缓说道:“魔教作恶多端,除恶务尽,乃我辈侠义道的大节。名声固然要紧,但现今两者不能得兼,当取大者。青书,小心在意。”宋青书躬身道:“是!”走到张无忌身前,朗声道:“曾小侠,你若非明教中人,尽可离去,自行下山养伤。六大派只诛魔教邪徒,与你无涉。”张无忌左手按住胸前伤口,说道:“大丈夫急人之难,死而后己。多谢……多谢宋兄好意,可是在下……在下决与明教同存共亡!”明教和天鹰教人众纷纷高叫:“曾少侠,你待我们已然仁至义尽,大伙儿感激不尽,到此地步,不必再斗了。”殷天正脚步蹒跚的走近,说道:“姓宋的,让老夫来接你高招!”哪知一口气提不上来,腿膝麻软,摔倒在地。宋青书眼望张无忌,说道:“曾兄,既然如此,小弟碍于大局,可要得罪了。”小昭挡在张无忌身前,叫道:“那你先杀了我再说。”张无忌低声道:“小昭,你别担心,他杀不了我。”小昭急道:“你……身上有伤啊。”张无忌柔声道:“小昭!你为甚么待我这么好?”小昭凄然道:“因为……因为你待我好。”张无忌向她凝视半晌,心想:“就算我此时死了,也有了一个真正待我极好的知己。”宋青书向小昭喝道:“你走开些!”张无忌道:“你对这位小姑娘粗声大气,忒也无礼!”宋青书在小昭肩头一推,将她推开数步,说道:“妖女邪男,有甚么好东西了!快站起来,接招罢!”张无忌道:“令尊宋大侠谦谦君子,天下无人不服。阁下却这等粗暴。跟你动手,也不必……也不必站起身来。”实则他内劲提不上来,自知决计无力站起。张无忌重伤后虚弱无力的情形,人人都瞧了出来。俞莲舟朗声道:“青书,点了他的穴道,令他动弹不得,也就是了,不必伤他性命。”宋青书道:“是!”左手虚引,右手倏出,向张无忌肩头点来。张无忌动也不动,待他手指点上“肩贞穴”,内力斜引,将他指力挪移推卸了开去。宋青书这一指之力犹似戳入了水中,更无半点着力处,只因出其不意,身子向前一冲,险些撞到张无忌身上,急忙站定,却已不免有点狼狈。他定了定神,飞起右脚,猛往张无忌胸口踢去,这一脚已使了六七成力。俞莲舟虽叫他不可伤了张无忌性命,但不知怎的,他心中对眼前这少年竟蓄着极深的恨意,这倒不是因他说自己粗暴,却是因见周芷若瞧着这少年的眼光之中,一直含情脉脉,极是关怀,最后虽奉了师命而刺他一剑,但脸上神色凄苦,显见心中难受异常。宋青书自见周芷若后,眼光难有片刻离开她身上,虽然常自抑制,不敢多看,以免给人认作轻薄之徒,但周芷若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无不瞧得清清楚楚,心下明白:“她这一剑刺了之后,不论这小子死也好,活也好,再也不能从她心上抹去了。”自己倘若击死这个少年,周芷若必定深深怨怪,可是妒火中烧,实不肯放过这唯一制他死命的良机。宋青书文武双全,乃是武当派第三代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为人也素来端方重义,但遇到了“情”之一关,竟然方寸大乱。众人眼见宋青书这腿踢去,张无忌若非跃起相避,只有出掌硬接,但显然他便要支撑着坐起也难以办到,看来这一脚终于便取了他性命。却见足尖将要及胸,张无忌右手五指轻拂,宋青书右腿竟然转向,从他身侧斜了过去,相距虽不过三寸,这一腿却终于全然踢了个空。宋青书在势已无法收腿,跟着跨了一步,左足足跟后撞,直攻张无忌背心,这一招既快且狠,人所难料,原是极高明的招数,但张无忌手指一拂,又卸开了他足跟的撞击。三招一过,旁观众人无不大奇。宋远桥叫道:“青书,他本身已无半点劲力,这是四两拨千斤之法。”他眼光老到,瞧出张无忌此时劲力全失,所使的功夫虽然颇为怪异,基本道理却与武学中借力打力并无二致。宋青书得父亲一言提醒,招数忽变,双掌轻飘飘地,若有若无的拍击而出,乃是武当绝学之一的“绵掌”。借力打力原是武当派武功的根本,他所使的“绵掌”本身劲力若有若无,要令对方无从惜力。但张无忌的“乾坤大挪移”神功已练到第七层境界,绵掌虽轻,终究有形有劲,他左手按住胸口伤处,右手五指犹如抚琴鼓瑟,忽挑忽捻,忽弹忽拨,上身半点不动,片刻间将宋青书的三十六招绵掌掌力尽数卸了。 宋青书心中大骇,偶一回头,突然和周芷若的目光相接,只见她满脸关怀之色,不禁心中又酸又怒,知道她关怀的决非自己,当下深深吸一口气,左手挥掌猛击张无忌右颊,右手出指疾点他左肩“缺盆穴”,这一招叫作“花开并蒂”,名称好听,招数却十分厉害,双手递招之后,跟着右掌击他左颊,左手食指点他右肩后“缺盆穴”。占这两招“花开并蒂”并成一招,连续四式,便如暴风骤雨般使出,势道之猛,手法之快,当真非同小可。众人见了这等声势,齐声惊呼,不约而同的跨上一步。只听得拍拍两下清脆的响声,宋青书左手一掌打上了自己左颊,右手食指点中了自己左肩“缺盆穴”,跟着右手一掌打上了自己右颊,左手食指点中了自己右肩“缺盆穴”。他这招“花开并蒂”四式齐中,却给张无忌以“乾坤大挪移”功夫挪移到了他自己身上。倘若他出招稍慢,那么点中了自己左肩,‘缺盆穴”后,此后两式便即无力使出,偏生他四式连环,迅捷无伦,左肩“缺盆穴”虽被点中,手臂尚未麻木,直到使全了“花开并蒂”的下半套之后,这才手足酸软,砰的一声,仰天摔倒,挣扎了几下,再也站不起来了。宋远桥快步抢出,左手推拿几下,已解开了儿子的穴道,但见他两边面颊高高肿起,每一边留下五个乌青的指印,知他受伤虽轻,但儿子心高气傲,今日当众受此大辱,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当下一言不发,携了他手回归本派。这时四周喝彩之声,此起波落,议论赞美的言语,嘈杂盈耳。突然间张无忌口一张,喷出几口鲜血,按住伤口,又咳嗽起来。众人凝视着他,极为关怀,均想:他重伤下抵御宋青书的急攻,虽然得胜,但内力损耗必大。有的人看看他,又望望武当派众人,不知他们就此认输呢,还是另行派人出斗。宋远桥道:“今日之事,武当派已然尽力,想是魔教气数未尽,上天生下这个奇怪少年来。若再缠斗不休,名门正派和魔教又有甚么分别?”俞莲舟道:“大哥说得是。咱们即日回山,请师父指点。日后武当派卷土重来,待这少年伤愈之后,再决胜负。”他这几句话说得光明磊落,豪气逼人,今日虽然认输,但不信武当派终究会技不如人。张松溪和莫声谷齐道:“正该如此!”忽听得刷的一声,殷梨亭长剑出鞘,双眼泪光莹莹,大踏步走出去,剑尖对着张无忌,说道:“姓曾的,我和你无冤无仇,此刻再来伤你,我殷梨亭枉称这‘侠义’两字。可是那杨逍和我仇深似海,我非杀他不可,你让开罢!”张无忌摇头道:“但教我有一口气在,不容你们杀明教一人。”殷梨亭道:“那我可先得杀了你!”张无忌喷出一口鲜血,神智昏迷,心情激荡,轻轻的道:“殷六叔,你杀了我罢!”殷梨亭听到“殷六叔”三字,只觉语气极为熟悉,心念一动:“无忌幼小之时,常常这样叫我,这少年……”凝视他的面容,竟是越看越像,虽然分别九年,张无忌已自一个小小孩童成长为壮健少年,相貌已然大异,但殷梨亭心中先存下“难道他竟是无忌”这个念头,细看之下,记忆中的面貌一点点显现出来,不禁颤声道:“你……你是无忌么?”张无忌全身再无半点力气,自知去死不远,再也不必隐瞒,叫道:“殷六叔,我……我时时……想念你。”殷梨亭双目流泪,当的一声抛下长剑,俯身将他抱了起来,叫道:“你是无忌,你是无忌孩儿,你是我五哥的儿子张无忌。”宋远桥、俞莲舟、张松溪、莫声谷四人一齐围拢,各人又惊又喜,顷刻间心头充塞了欢喜之情,甚么六大派与明教间的争执仇怨,一时俱忘。殷梨亭这么一叫,除了何太冲夫妇、周芷若、杨逍等寥寥数人之外,余人无不讶异,哪想到这个舍命力护明教的少年,竟是武当派张翠山的儿子。殷梨亭见张无忌昏晕了过去,忙摸出一粒“天王护心丹”塞入他口中,将他交给俞莲舟抱着,拾起长剑,冲到杨逍身前,戟指骂道:“姓杨的,你这猪狗不如的淫徒,我……我……”喉头哽住,再也骂不下去,长剑递出,便要往杨逍心口刺去。杨逍丝毫不能动弹,微微一笑,闭目待毙。突然斜刺里奔过来一个少女,挡在杨逍身前,叫道:“休伤我爹爹!”殷梨亭凝剑不前,定睛看时,不禁“啊”的一声,全身冰冷,只见这少女长挑身材、秀眉大眼,竟然便是纪晓芙。他自和纪晓芙定亲之后,每当练武有暇,心头甜甜的,总是想着未婚妻的俏丽倩影,及后得知她为杨逍掳去,失身于他,更且因而毙命,心中愤恨自是难以言宣;此刻突然又见到她,身子一晃,失声叫道:“晓芙妹子,你……你没……”那少女却是杨不悔,说道:“我姓杨,纪晓芙是我妈妈,她早已死了。”殷梨亭一呆,这才明白,喃喃的道:“啊,是了,我真胡涂!你让开,我今日要替你妈报仇雪恨。”杨不悔指着灭绝师太道:“好!殷叔叔,你去杀了这个老贼尼。”殷梨亭道:“为……为甚么?”杨不悔道:“我妈是给这老贼尼一掌打死的。”殷梨亭道:“胡说八道!你小孩子家懂得甚么?”杨不悔冷冷的道:“那日在蝴蝶谷中,老贼尼叫我妈来刺死我爹爹,我妈不肯,老贼尼就将我妈打死了。我亲眼瞧见的,张无忌哥哥也是亲眼瞧见的。你再不信,不妨问问那老贼尼自己。”当纪晓芙身死之时,杨不悔年幼,甚么也不懂得,但后来年纪大了,慢慢回想,自然明白了当年的经过。殷梨亭回过头去,望着灭绝师大,脸上露出疑问之色,嗫懦道:“师太……她说……纪姑娘是……”灭绝师太嘶哑着嗓子说道:“不错,这等不知廉耻的孽徒,留在世上又有何用?她和杨逍是两相情愿。她宁肯背叛师门,不愿遵奉师命,去刺杀这个淫徒恶贼。殷六侠,为了顾全你的颜面,我始终隐忍不言。哼,这等无耻的女子,你何必念念不忘于她?”殷梨亭铁青着脸,大声道:“我不信,我不信!”灭绝师太道:“你问问这女孩子,她叫甚么名字?”殷梨亭目光转移到杨不悔脸上,泪眼模糊之中,瞧出来活脱便是纪晓芙,耳中却听她清清楚楚的说道:“我叫杨不悔。妈妈说:这件事她永远也不后悔。”当的一声,殷梨亭掷下长剑,回过身来,双手掩面,疾冲下山。宋远桥和俞莲舟大叫:“六弟,六弟!”但殷梨亭既不答应,亦不回头,提气急奔,突然间失足摔了一交,随即跃起,片刻间奔得不见了踪影。他和纪晓芙之事众人多有知闻,眼见事隔十余年,他仍如此伤心,不禁都为他难过,以武当殷六侠的武功,奔跑之际如何会失足摔跌?那自是意乱情迷、神不守舍之故了。这时宋远桥、俞莲舟、张松溪、莫声谷四人分坐四角,各出一掌,抵在张无忌胸、腹、背、腰四处大穴之上,齐运内力,给他疗伤。四人内力甫施,立时觉得他体内有一股极强的吸力,源源不绝的将四人内力吸引过去。四人大惊,暗想如此不住吸去,只须一两个时辰,自己内力便致耗竭无存,但他生死未卜,那便如何是好?正没做理会处,张无忌缓缓睁开眼睛,“啊”了一声。宋远桥等心头一震,猛觉得手掌心有一股极暖和的热力反传过来,竟是他的九阳神功起了应和,转将内力反输向四人体内。宋远桥叫道:“使不得!你自己静养要紧。”四人急忙撤掌而起,但觉似有一片滚水周流四肢百骸,舒适无比,显是他不但将吸去的内力还了四人,而且他体内九阳真气充盈鼓荡,反助四人增强了内功的修为。宋远桥等四人面面相觑,暗自震骇,眼见他重伤垂死,哪知内力竟是如此强劲浑厚,沛不可当。此刻张无忌外伤尚重,内息却已运转自如,慢慢站起,说道:“宋大怕、俞二伯、张四伯、莫七叔,恕侄儿无礼。太师父他老人家福体安康。”俞莲舟道:“师父他老人家安好!无忌,你……你长得这么大了……”说了这句话,心头虽有千言万语,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脸露微笑,热泪盈眶。白眉鹰王殷天正得知这位救命恩人竟是自己外孙,高兴得呵呵大笑,却终究站不起身。灭绝师太铁青着脸,将手一挥,峨嵋群弟子跟着她向山下走去。周芷若低着头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向张无忌望去。张无忌却也正自目送她离去。两人目光相接,周芷若苍白的脸颊上飞了一阵红晕,眼光中似说:“我刺得你如此重伤,真是万分的过意不去,你可要好好保重。”张无忌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周芷若登时满脸喜色,神采飞扬,随即回过头去,加快脚步,远远去了。武当派和张无忌相认,再加峨嵋派这一去,六大派围剿魔教之举登时风流云散。崆峒和华山两派携死扶伤,跟着离去。何太冲走上前来,说道:“小兄弟,恭喜你们亲人相认啊……”张无忌不等他接着说下去,从怀中摸出两枚避瘴气、去秽恶的寻常药丸,递了给他,说道:“请贤夫妇各服一丸,金蚕蛊毒便可消解。”何太冲接过药丸,见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不信便能消解得那天下至毒的金蚕蛊毒。张无忌道:“在下既说消解得,便是消解得。”他话声仍然微弱,但光明顶这一战镇慑六大门派,气度之中,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威严,不由得何太冲不信。他又想:“即使他骗人,这药不能消解蛊毒,但当着武当四侠,也不能强逼他给真药。何况少林派那空性贼秃也颇有回护这小贼之意。今日只好认命罢喇。”当下苦笑着说道:“多谢!”和班淑娴分别服下药丸,指挥众弟子收拾本派死者的尸首,告辞下山。俞莲舟道:“无忌,你伤重不能下山,只好在此调养,我们可不能留下陪你。盼你痊愈之后来武当一行,也好让师父见了你欢喜。”张无忌含泪点头。各人有许多事想问、有许多话想说,但见他神情委顿,均知多说一句话便加重他一分伤势,只得忍住不言。猛听得少林派中有人大声叫了起来:“圆真师兄的尸首呢?”另一人道:“咦,怎不见了圆真师伯的法体?”莫声谷好奇心起,抢步过去一看,只见七八名少林僧在收拾本门战死者的遗体,可是单单少了圆真一具尸体。圆音指着明教教众,大声喝道:“快把我圆真师兄的法体交出来,莫惹得和尚无名火起,一把火烧得你们个个尸骨成灰。”周颠笑道:“哈哈,哈哈!真是笑话奇谈!你这活贼秃我们也不要,要他这死和尚干么?拿他当猪当羊,宰来吃他的瘦骨头么?”少林众人心想倒也不错,当下十余名僧人四出搜索,却哪里有圆真的尸身。众人虽觉奇怪,但想多半是华山、崆峒各派收拾本门死者尸身之时误收了去,也就不再追寻。当下少林、武当两派人众连袂下山。张无忌上前几步,躬身相送。宋远桥道:“无忌孩儿,今日一战,你名扬天下,对明教更是恩重如山。盼你以后多所规劝引导,总要使明教改邪归,正,少作坏事。”张无忌道:“孩儿遵奉师伯教诲,自当尽力而为。”张松溪道:“一切小心在意,事事提防奸恶小人。”张无忌又应道:“是!”他和武当四侠久别重逢,又即分离,五人均是依依不舍。杨逍和殷天正待六大派人众走后,两人对望一眼,齐声说道:“明教和天鹰教全体教众,叩谢张大侠护教救命的大恩!”顷刻之间,黑压压的人众跪满了一地。张无忌不由得慌了手脚,何况其中尚有外公、舅舅诸人在内,忙跪下还礼。他这一急跪,胸口剑伤破裂,几口鲜血喷出,登时晕了过去。小昭抢上扶起。明教中两个没受伤的头目抬过一张软床,扶他睡上。杨逍道:“快扶张大侠到我房中静养。”那两名头目躬身答应,将张无忌抬入杨逍房中。小昭跟随在后,经过杨不悔身前时,杨不悔冷冷的道:“小昭,你装得真像,我早知你必有古怪,只是没料到这么一个丑东西,竟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儿。”小昭低头不语。这几天中,明教教众救死扶伤,忙碌不堪。经过这场从地狱边缘逃回来的大战,各人都明白了以往自相残杀、以致召来外侮的不该。人人关怀着张无忌的伤势,谁也不提旧怨,安安静静的耽在光明顶上养伤。张无忌九阳神功已成,剑伤虽然不轻,但周芷若剑尖刺入时偏了数寸,只伤及肺叶,未中心脏,因此静养了七八天,伤口渐渐愈合。殷天正、杨逍、韦一笑、说不得等人躺在软床之中,每日由人抬进房来探视,见他一天好似一天,都极为欣慰。到第八日上,张无忌已可坐起。那天晚上,杨逍和韦一笑又来探病。张无忌道:“两位身中玄阴指后,这几天觉得怎样?”杨韦二人每日都要苦熬刺骨之寒的折磨,伤势只有越来越重,但怕他挂怀,都道:“好得多了!”张无忌见二人脸上黑气笼罩,说话也是有气无力,说道:“我内力已回复了六七成,便给两位治一治看。”杨逍忙道:“不,不!张大侠何必忙在一时?待你贵体痊愈,再给我们医治不迟。此刻使力早了,伤势若有反复,我们心中何安?”韦一笑道:“早医晚医,也不争在这几日。张大侠静养贵体要紧。”张无忌道:“我外公鹰王、义父狮王,都和两位平辈论交,两位是我长辈,再称‘大侠’甚么,侄儿可实在不敢答应。”杨逍微笑道:“将来我们都是你的属下,在你眼前,连坐也不敢坐,还说甚么长辈平辈?”张无忌一怔,问道:“杨伯伯你说甚么?”韦一笑道:“张大侠,这明教教主的重任,若不由你来承当,更有何人能够担负?”张无忌双手乱摇,忙道:“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便在此时,忽听得东面远远传来一阵阵尖利的哨子之声,正是光明顶山下有警的讯号。杨逍和韦一笑一怔,均想:“难道六大派输得不服,去而复返么?”但脸上都显得若无其事。杨逍道:“昨天吃的人参还好么?小昭,你再到药室去取些,给张大侠煎汤喝。”只听西面、南面同时哨子声大作。张无忌道:“是外敌来攻么?”韦一笑道:“本教和天鹰教不乏好手,张大侠不必挂心,谅小小几个毛贼,何足道哉!”可是片刻之间,哨子声已近了不少,敌人来得好快,显然并非小小毛贼。杨逍道:“我出去安排一下,韦兄在这里陪着张大侠。嘿嘿,明教难道就此一蹶不振,人人都可来欺侮了?”他虽伤得动弹不得,但言语中仍是充满着豪气。张无忌寻思:“少林、峨嵋这些名门正派,决不会不顾信义,重来寻仇。来者多半是残忍奸恶之辈。光明顶上所有高手人人重伤,这七八天中没一人能养好伤势,决计难以抵挡外敌,倘若强自出战,只有枉送了性命。”突然间门外脚步声急,一个人闯了进来,满脸血污,胸口插着一柄短刀,叫道:“敌人从三面……攻上山来……弟兄们抵敌……不住……”韦一笑问道:“甚么敌人?”那人手指室外,想要说话,突然向前摔倒,就此死去。但听得传警呼援的哨声,此起彼落,显是情势急迫。忽然又有两人奔进室来,杨逍认得当先一人是洪水旗的掌旗副使,只见他全身浴血,脸色犹如鬼魅,但仍颇为镇定,微微躬身,禀道:“张大侠、杨左使、韦法王,山下来攻的是巨鲸帮,海沙派、神拳门各路人物。”杨逍双眉一轩,哼了一声,道:“这些么魔小丑,也欺上门来了吗?”那掌旗副使道:“敌人本来也不厉害,只不过咱们兄弟多数有伤在身……”他说到这里,冷谦、铁冠道人张中、彭莹玉、说不得、周颠等五散人分别由人抬了进来。周颠气呼呼的大叫:“好丐帮,勾结了三门帮、巫山帮来乘火打劫,我周颠只要有一口气在,跟他们永世没完……”他话犹未了,殷天正、殷野王父子撑着木杖,走进室来。殷天正道:“无忌孩儿,你躺着别动。他妈的‘五凤刀’和‘断魂枪’这两个小小门派,还能把咱们怎样了?”这些人中,杨逍在明教中位望最尊、殷天正是天鹰教的教主、彭莹玉最富智计,这三人生平不知遇到过多少大风大浪,每每能当机立断,转危为安,但眼前的局势实是已陷绝境,人人重伤之下,敌人大举来攻,其他的帮会门派倒也罢了,丐帮却号称江湖上第一大帮,帮内能人众多,声势着实不小,眼看着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这时每人隐然都已将张无忌当作教主,不约而同的望着他,盼他突出奇计,解此困境。张无忌在这顷刻之间,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他自知武功虽较杨逍、外公、韦一笑诸人为高,但说到见识计谋,这些高手当然均胜他甚多,他们既无良策,自己又有甚么更高明的法子。正沉吟间,突然想起一事,冲口而出的叫道:“咱们快到秘道中暂且躲避,敌人未必能发觉。就算发觉了,一时也不易攻入”他想到此法,自觉是眼语言甚是兴奋,不料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为此法绝不可行。张无忌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待伤愈之后再和敌人一决雌雄,也不算是堕了杨逍道:“张大侠此法诚然小昭道:“小昭,你扶张大侠到秘道去。”张无忌齐去啊!”杨逍道:“你请先去,我们随后便来。张无忌听他语气,知他们决不会来,不过是要自己躲避而已,朗声说道:“各位前辈,我虽非贵教中人,但和贵教共过一场患难,总该算得是生死之交。难道我就贪生怕死,能撇下各位,自行前去避难?”杨逍道:“张大侠有所不知,明教历代传下严规,这光明顶上的秘道,除了教主之外,本教教众谁也不许闯入,擅进者死。你和小昭不属本教,不必守此规矩。”这时只听得隐隐喊杀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只是光明顶上道路崎岖,地势险峻,一处处关隘均有铁闸石门,明教虽无猛烈抵抗,来攻者却也不易迅速奄至。加之明教名头素响,来袭敌人心存忌惮,未敢贸然深入,但听这厮杀之声,却总是在一步步的逼进。偶然远处传来一两声临死时的号呼之声,显是明教教众竭力御敌,以致惨遭屠戮。张无忌心想:“再不走避,只怕一个时辰之内,明教上下人众无一得免。”当下说道:“这不可进入秘道的规矩,难道决计变更不得么?”杨逍神色黯然,摇了摇头。彭莹玉忽道:“各位听我一言:张大侠武功盖世,义薄云天,于本教有存亡续绝的大恩。咱们拥立张大侠为本教第三十四代教主。倘若教主有命,号令众人进入秘道,大伙儿遵从教主之令,那便不是坏了规矩。”杨逍、殷天正、韦一笑等早就有意奉张无忌为教主,一听彭和尚之言,人人叫好。张无忌急忙摇手道:“小子年轻识浅、无德无能,如何敢当此重任?加之我太师父张真人当年谆谆告诫,命我不可身入明教,小子应承在先。彭大师之言,万万不可。”殷天正道:“我是你外公,叫你入了明教。就算外公亲不过你太师父,大家半斤八两,我和张真人的说话就相互抵消了罢,只当谁也没说过。入不入明教,凭你自决。”殷野王也道:“再加一个舅父,那总够斤两了罢?常言道:见舅如见娘。你娘既已不在,我就如同是你亲娘一般。”张无忌听外公和舅父如此说,心中难过,说道:“当年阳教主曾有一通遗书,我从秘道中带将出来,原拟大家伤愈之后传观。阳教主的遗命是要我义父金毛狮王暂摄教主之位。”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封遗书,交给杨逍。彭莹玉道:“张大侠,大丈夫身当大变,不可拘泥小节。谢狮王是你义父,犹似亲父一般,自来子继父职,谢狮王既不在此,便请你依据阳教主遗言,暂摄教主尊位。”众人齐道:“此言最是。”张无忌耳听得杀声渐近,心中惶急加甚,一时没了主意,寻思:“此刻救人重于一切,其余尽可缓商。”于是朗声道:“各位既然如此见爱,小子若再不允,反成明教的大罪人了。小子张无忌,暂摄明教教主职位,渡过今日难关之后,务请各位另择贤能。”众人齐声欢呼,虽然大敌逼近,祸及燃眉,但人人喜悦之情,见于颜色。均想明教自前教主阳顶天暴毙,统率无人,一个威震江湖的大教竟闹得自相残杀、四分五裂。置身事外者有之,自立门户者有之,为非作歹者亦有之,从此一蹶不振,危机百出。今日重立教主,中兴可期,如何不令人大为振奋?能行动的便即拜倒。殷天正、殷野王虽是尊亲,亦无例外。张无忌忙拜倒还礼,说道:“各位请起。杨左使,请你传下号令:本教上下人等,一齐退入秘道。”杨逍道:“是!谨遵教主令谕。启禀教主,咱们命烈火旗纵火阻敌,将光明顶上房舍尽数烧了。敌人只道咱们已然逃走。不知可好?”张无忌道:“此计大妙,请杨左使传令。”心想:“此法当年朱长龄便曾使过,计策本身原是好的,只不过他是用来骗我而已。”杨逍当即传出令去,撤回守御各处的教众,命洪水、烈火二旗断后,其余各人,退入秘道。明教是主,天鹰教是客,当下命天鹰教教众先退,跟着是天地风雷四门,光明顶上诸般职事人员,锐金、巨木、厚土三旗,五散人和韦一笑等先后退人。待张无忌和杨逍退入不久,洪水旗诸人分别进来,东西两面已是火光烛天。这场火越烧越旺,烈火旗人众手执喷筒,不断喷射西域特产的石油。那石油近火即燃,最是厉害不过,来攻的各门派人数虽多,却畏火不敢逼近,只是四面团团围住,不令明教人众漏网。烈火旗人众进入秘道后关上闸门。不久房舍倒塌,将秘道的人口掩在火焰之下。这场大火直烧了两日两夜,兀自未媳,光明顶是明教总坛所在,百余年的经营,数百间美轮美奂的厅堂屋宇尽成焦土。来攻敌人待火势略熄,到火场中翻寻时,见到不少明教徒战死者的尸首,皆已烧成焦炭,面目不可辨认,只道明教教众宁死不降,人人自焚而死,杨逍、韦一笑等都已命丧火场之中。天鹰教与明教人众按着秘道地图,分别入住一间间石室。此时已然深入地底,上面虽然烈火熊熊,在秘道中却听不到半点声音,也丝毫不觉炎热。众人带足了粮食清水,便一两个月不出去也不致饥渴。明教和天鹰教人众各旗归旗、各坛归坛,肃静无声。众人均知这秘道是向来不许擅入的圣地,承蒙教主恩典,才得入来避难,因此谁也不敢任意走动。杨逍等首脑人物都聚在阳顶天的遗骸之旁,听张无忌述说如何见到阳前教主的遗书、如何练成乾坤大挪移心法。他说毕,将记述心法的羊皮交给杨逍。杨逍不接,躬身说道:“阳前教主的遗书上写得明白:‘乾坤大挪移心法,暂由谢逊接掌,日后转奉新教主。’这份心法,自当由教主掌管。”当下众人传阅阳顶天的遗书,尽皆慨叹,说道:“哪料到阳教主一世神勇睿智,竟因夫妇之情而致走火归天。咱们若得早日见此遗书,何致有今日的一败涂地。”各人想到死难同伴之惨、自己狼狈逃命之辱,无不咬牙切齿的痛骂成昆。杨逍道:“这成昆虽是阳教主夫人的师兄、是金毛狮王的师父,可是我们以前都未能见他一面,可见此人心计之工。原来数十年前,他便处心积虑的要摧毁本教。”周颠道:“杨左使、韦蝠王,你们都堕入了他的道儿而不觉,也可算得无能。”他本想扯上殷天正,只是碍于教主的情面,将“白眉老儿”四个字咽入了肚里。杨逍脸上一红,说道:“总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成昆恶贼终究命丧野王兄的掌底。”烈火旗掌旗使辛然恨恨的道:“成昆这恶贼作了这么大的孽,倒给他死得太便宜了。”众人议论了一会,当下分别静坐用功,疗养伤势。在秘道中过了七八日,张无忌的剑创已好了九成,结了个寸许长的疤,当即给受了外伤的弟兄治疗,虽然药物多缺,但他针灸推拿,当真是着手成春。众人初时只道这位少年教主武功深不可测,岂知他医道竟也如此精湛,几已可直追当年的“蝶谷医仙”胡青牛。再过数日,张无忌剑伤痊愈,当即运起九阳神功,给杨逍、韦一笑及五散人逼出体内玄阴指的寒毒。三日之内,众大高手内伤尽去,无不意气风发,便要冲出秘道,尽歼来攻之敌。张无忌道:“各位伤势已愈,内力未纯,既已忍耐多日,索性便再等几天。”这数日中,人人加紧磨练,武功浅的磨刀砺剑。武功深的则练气运劲,自从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以来,明教始终挨打受辱,这口怨气可实在憋得狠了。这天晚间,杨逍将明教的教义宗旨、教中历代相传的规矩、明教在各地支坛的势力、教中首要人物才能性格,一一向张无忌详为禀告。只听得铁链叮当声响,小昭托了茶盘,送上两碗茶来。张无忌道:“杨左使,这个小姑娘近来无甚过犯,请你打开铁锁,放了她罢!”杨逍道:“教主有令,敢不遵从。”当下叫杨不悔进来,说道:“不悔,教主吩咐,你给小昭开了锁罢。”杨不悔道:“那钥匙放在我房里的抽屉之中,没带下来。”张无忌道:“那也不妨,这钥匙想来也烧不烂。”杨逍等女儿和小昭退出,说道:“教主,小昭这小丫头年纪虽小,却是极为古怪,对她不可不加提防。”张无忌问道:“这小姑娘来历如何?”杨逍道:“半年之前,我和不悔下山游玩,见到她一人在沙漠之中,抚着两具尸首哭泣。我们上前查问,她说死的二人是她爹娘。她爹娘在中原得罪了官府,一家三口被充军来到西域,前几日因不堪蒙古官兵的凌辱,逃了出来,终于她爹娘伤发力竭,双双毙命。我见她小小一个女孩,孤苦伶仃,虽然容貌奇丑,说话倒也不蠢,便给她葬了父母,收留了她,叫她服侍不悔。”张无忌点了点头,心想:“原来小昭父母双亡,身世极是可怜,跟我竟是一般。”杨逍续道:“我们带小昭来到光明顶上之后,有一日我教不悔武艺,小昭在旁听着,怎知我解释到六十四卦方位之时,不悔尚未领悟,小昭的眼光已射到了正确的方位之上。”张无忌道:“想是她天资聪颖,悟性比不悔妹子快了一点。”杨逍道:“初时我也这么想,倒很高兴,但转念一想,起了疑心,故意说了几句极难的口诀,那是我从未教过不悔的。其时日光西照,地火明夷,水火未济,我故意说错了方位,只见她眉头微蹙,竟然发觉了我的错处。从此我便留上了心,知道这小姑娘曾得高人传授,身怀上乘武功,到光明顶上非比寻常,乃是有所为而来。”张无忌道:“或者她父亲精通易经,那是家传之学,亦未可知。”杨逍道:“教主明鉴:文士所学的易经,和武功中的易理颇有不同。倘若小昭所学竟是她父母所传,那么她父母当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了,又怎能受蒙古官兵凌辱而死?我其时不动声色,过了几日,才闲闲问起她父母的姓名身世。她推得乾乾净净,竟不露丝毫痕迹。当时我也不发作,只叮嘱不悔暗中留神。有一日我说个笑话,不悔哈哈大笑,小昭在旁听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其时她站在我和不悔背后,只道我父女瞧不见她,岂知不悔手中正在把玩一柄匕首,那匕首明净如镜,将她笑容清清楚楚的映了出来。她却哪里是个丑丫头?容貌比之不悔美得多了。待我转过头来,她立时又变成了挤眼歪嘴的怪相。”张无忌微笑道:“整日假装这怪样,当真着实不易。”心想:“杨左使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小昭这小丫头在他面前耍枪花,自然瞒他不过。”杨逍又道:“当下我仍是隐忍不言,这日晚间,夜静人定之后,我悄悄到女儿房中,来窥探小昭动静。只见这丫头正从不悔房中出来。她径往东边房舍,不知找寻甚么,每一间房间、每一处隐僻之所,无不细细寻到。我再也忍不住了,现身而出,问她找寻甚么,是谁派她到光明顶来卧底。她倒也镇静,竟是毫不惊慌,说无人派她,只是喜欢到处玩玩,出于好奇之心。我诸般恐吓劝诱,她始终不露半句口风,我关着她饿了七天七夜,饿得她奄奄一息,她仍是不说。于是我将教中旧日留传的这副玄铁铐镣将她铐住,令她行动之时发出叮当声响,那便不能暗中加害不悔。我所以不即杀她,是想查知她的来历。教主,这小丫头乃敌人派来卧底,决计无疑,以她精通八卦方位这节来看,只怕不是昆仑,便是峨嵋派的了。只是谅这小小丫头,碍得甚么?念她服侍教主一场,教主慈悲饶她,那也是她的造化。”张无忌站起身来,笑道:“咱们在地牢中关了这么多日,也该出去散散心了罢?”杨逍大喜,问道:“这就出去?”张无忌道:“伤势未愈的,无论如何不可动手,要立功也不忙在一时。其余的便都出去。好不好?”杨逍出去传令,秘道中登时欢声雷动。众人进秘道时是从杨不悔闺房的通道而入,这次出去,走的却是侧门,以便通往后山。张无忌推开阻门巨石,当先出去,待众人走尽,又将巨石推上。那厚土旗的掌旗使颜垣是明教中第一神力之士,他试着运劲一推那块小山般的巨石,竟如蜻蜓撼石柱,全没动静,不禁伸出了舌头缩不回去,心中对这位青年教主更是敬佩无已。众人出得秘道,生怕惊动了敌人,连咳嗽之声也是半点全无。张无忌站在一块大石之上。月光泻将下来,只见天鹰教人众排在西首宾位,天微、紫微、天市三堂,神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五坛,各有统率,整整齐齐的排着。东首是明教五旗:锐金、巨木、洪水、烈火、厚上,各旗正副掌旗使率领本旗弟兄,分五行方位站定。中间是杨逍属下天、地、风、雷四门门主所统的光明顶众教。那天字门所属是中原男子教众;地字门所属是女子教众:风字门是释家道家等出家人;雷字门则是西域番邦人氏的教众。虽然连日激战,五旗四门无不伤残甚众,但此刻人人精神振奋。青翼蝠王韦一笑及冷谦等五散人站在张无忌身后卫护。人人肃静,只候教主令下。张无忌缓缓说道:“敌人来攻本教重地,咱们虽要善罢,亦已不得。但本人实不愿多所杀伤,务希各位体念此意。天鹰教由殷教主率领,自西攻击。五行旗由巨木旗掌旗使闻苍松总领,自东攻击。杨左使率领天字门、地字门,启北攻击。五散人率领风字门、雷字门,自南攻击。韦蝠王与本人居中策应。”众人一齐躬身应命。张无忌左手一挥,低声道:“去罢!”四队教众分从东南西北四方包围光明顶。张无忌向韦一笑道:“蝠王,咱两个从秘道中出去,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韦一笑大喜,说道:“妙极!”两人重行回入秘道,从杨不悔闺房的人口处钻了出来。其时上面已堆满了瓦砾、焦木,费了好大力气才走出来,扑鼻尽是焦臭之气。其时明教人众距离尚远,但光明顶上留着的敌人已然发觉,大呼小叫,相互警告。张无忌和韦一笑相视一笑,均想:“这批家伙大惊小怪,不必相斗,胜败已分。”两人隐身在倒塌了的半堵砖墙之后,月光下但见黑影来回奔走。过不多时,说不得和周颠两人并肩先至,已从南方攻到,冲入人群之中,砍瓜切菜般杀了起来。跟着殷天正、杨逍、五行旗人众齐到,大呼酣斗,犹似虎入羊群一般。夺得光明顶的本有丐帮、巫山帮、海沙帮等十余个大小帮会,眼见光明顶烧成一片白地,明教人众没一个漏网,只道已然大获全胜。丐帮、巨鲸帮等一大半帮会这几日都已纷纷下山,光明顶上只剩下神拳帮、三江帮、巫山帮、五凤刀四个帮会门派。明教教众突然间杀将出来,这四个门派中虽然也有若干好手,却怎是杨逍、殷天正这些人的对手,不到一顿饭功夫,已死伤大半。张无忌现身而出,朗声说道:“明教高手此刻聚会光明顶。诸大帮会门派听了,再斗无益,一齐抛下兵刃投降,饶你们不死,好好送你们下山。”神拳门、三江帮、巫山帮、五凤刀中的好手已死伤大半,余下的眼见敌人大集,均无斗志,纷纷抛下兵刃投降。二十余名悍勇之徒兀自顽抗,片刻间便己尸横就地。这十余日中,巫山帮等人众已在山顶搭了若干茅棚暂行栖身,当下巨木旗下教众又再砍伐树木,搭盖茅舍。地字门下的女教众忙着烧水煮饭。光明顶上烧起熊熊大火,感谢明尊火圣佑护。白眉鹰王殷天正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天鹰教教下各人听了:本教和明教同气连枝,本是一脉。二十余年之前,本人和明教的伙伴们不和,这才远赴东南,自立门户。眼下明教由张大侠出任教主,人人捐弃旧怨,群策群力。‘天鹰教’这个名字,打从今日起,世上再也没有了,大伙儿都是明教的教众,咱们人人听张教主的分派号令。要是哪个不服,快快给我滚下山去罢!”天鹰教教众欢声雷动,都道:“天鹰教源出明教,现今是返本归宗。咱们大伙儿都入明教,那是何等的美事。殷教主和张教主是家人至亲,听哪一位教主的号令都是一样。”殷天正大声道:“打从今日起只有张教主,哪个再叫我一声‘殷教主’,便是犯上叛逆。”张无忌拱手道:“天鹰教和明教分而复和,真是天大的喜事。只是在下迫于情势,暂摄教主之位。此刻大敌已除,咱们正该重推教主。教中有这许多英雄豪杰,小子年轻识浅,何敢居长?”周颠大声道:“教主,你倒代我们想一想,我们为了这教主之位,闹得四分五裂,好容易个个都服了你。你若再推辞,那么你另派一个人出来当教主罢。哼哼!不论是谁,我周颠首先不服。要我周颠当罢,别个儿可又不服。”彭莹玉道:“教主,倘若你不肯担此重任,明教又回到了自相残杀、大起内哄的老路上,难道到那时又来求你搭救?”张无忌心想:“这于人说的也是实情,当此情势,我难以袖手不顾。可是这个教主,我确是既不会做,又不想做。”于是朗声说道:“各位既如此垂爱,小子不敢推辞,只得暂摄教主重任,只是有三件事要请各位允可,否则小子宁死不肯担当。”众人纷纷说道:“教主有令,莫说三件,便是三十件也当遵奉,不敢有违。不知是哪三件,请教主示下。”张无忌道:“本教给人目为邪魔外道,虽说是教外之人不明本教真相。但本教教众人数多了,难免良莠不齐,亦有不肖之徒行为放纵,残害无辜。这第一件事,是自今而后,从本人以下,人人须得严守教规,为善去恶、行侠仗义。本教兄弟之间,务须亲爱互助,有如手足,切戒自相争斗。”向周颠看了一眼,说道:“吵嘴相骂则可,动手万万不行。本人请冷谦冷先生担任刑堂执法,凡违犯教规,和本教兄弟斗殴砍杀,一律处以重刑,即令是本人的外公、舅父等尊长,亦无例外。”众人躬身说道:“正该如此。”冷谦跨上一步,说道:“奉令!”他不喜多话,这两个字,便是说应自当竭尽所能,奉行教主命令。张无忌道:“第二件事说来比较为难。本教和中原各大门派结怨己深,双方门人弟子、亲戚好友,都是互有杀伤。此后咱们既往不咎,前愆尽释,不再去和各门派寻仇。”众人听了,心头都是气忿不平,良久无人答话。周颠道:“倘若各门派再来惹事生非呢?”张无忌道:“那时随机应变。要是对方一再进逼,咱们自也不能束手待毙。”铁冠道人道:“好罢!反正我们的性命都是教主救的,教主要我们怎样,那便怎样。”彭莹玉大声道:“各位兄弟:中原各门派杀了咱们不少人,咱们也杀了各门派不少人,要是双方仇怨纠缠,循环报复,大家只有越死越多。教主命令咱们不再寻仇,也正是为咱们好。”众人心想这话不错,便都答允了。张无忌心下甚喜,抱拳说道:“各位宽宏大量,实是武林之福,苍生之幸。”于是命五行旗各旗使去释放所俘神拳门、巫山帮等门派帮会的俘虏,向他们申述明教不再与中原各门派为敌之意,任由众俘下光明顶而去。张无忌道:“这第三件事,乃是依据阳前教主的遗命而来。阳前教主遗书中说道:由觅回圣火令之人接任第三十四代教主之位,他逝世后,教主之位由金毛狮王谢法王暂摄。咱们即当前赴海外,迎归谢法王,由他摄行教主,然后设法寻觅圣火令。那时小子退位让贤,各位不得再有异议。”众人听了,不由得面面相觑,均想:“群龙无首数十年,好容易得了位智勇双全、仁义豪侠的教主。日后倘是本教一个碌碌无能之徒无意中拾得圣火令,难道竟由他来当教主?”杨逍道:“阳前教主的遗言写于二十余年之前,其时世局与现今大不相同。金毛狮王自是要去迎接的,圣火令也是要寻觅的,但若由旁人担任教主,实难令大众心服。”张无忌坚执阳前教主的遗命决不可违。众人拗不过,只得依了,均想:“金毛狮王只怕早已死了,圣火令失落将近百年,哪里还找得着?且听他的,将来若是有变,再作道理。”这三件大事,张无忌于这十几日中一直在心头盘旋思索,此时听得众人尽皆遵依,甚是欢喜,当下命人宰杀牛羊,和众人敌血为盟,不可违了这三件约言。张无忌道:“本教眼前第一大事,是去海外迎归金毛狮王谢法王。此行非本人亲去不可,有哪一位愿与本人同去?”众人一齐站起身来,说道:“愿追随教主,同赴海外。”张无忌初负重任,自知才识俱无,处分大事必难妥善,于是低声和杨逍商议了一会,才朗声道:“前往海外的人手也不必太多,何况此外尚有许多大事需人料理。这样罢,请杨左使率领天地风雷四门,留镇光明顶,重建总坛。金木水火士五旗分赴各地,招集本教分散了的人众,传谕咱们适才约定的三件事。请外公和舅父率领天鹰旗,探听是否尚有敌人意欲跟本教为难,再寻访光明右使和紫衫龙王两位的下落。韦蝠王请分别前往六大派掌门人居处,说明本教止战修好之意,就算不能化敌为友,也当止息干戈。这件事甚不易办,但韦蝠王大才,定能克建殊功。至于赴海外迎接谢法王之事,则由本人和五散人同去。”此时他是教主之尊,虽然言语谦逊有礼,但每一句话即是不可违抗的严令,众人一一接令,无不凛遵。杨不悔道:“爹,我想到海外去瞧瞧满海冰山的风光。”杨逍微笑道:“你向教主求去,我可作不了主。”杨不悔撅起了小嘴,却不作声。张无忌微微一笑,想起数年前护送杨不悔西来时,一路上她缠着要说故事,自己曾将冰火岛上诸般奇景,以及白熊、海豹、怪鱼等各种珍异动物说给她听,这当儿她便想亲自去看看了,说道:“不悔妹子,海行甚多凶险,你若不怕,杨左使又放心你去,那么杨左使和你一起都随我到海外去罢。”杨不悔拍手道:“我怕甚么?爹,咱们都跟无忌哥哥……不,跟教主去!”杨逍不答,望着张无忌,听他示下。张无忌道:“既是如此,偏劳冷先生留镇光明顶,天地风雷四门,暂归冷先生统率。”冷谦道:“是!”周颠拍手顿足,大叫:“妙极,妙极!”说不得道:“周兄,妙甚么?”周颠道:“教主如此倚重冷谦,那是咱五散人的面子。再说,大海茫茫,不知要坐几日几夜的海船,多了杨左使父女,谈谈说说,何等快活。我要和人合口吵闹,也有杨左使做对手。倘若同着冷谦,只不过多了一块不开口的木头罢了。”众人一齐大笑。冷谦既不生气,也不发笑,便似没有听见。当日众人饱餐欢聚,分别休息。张无忌要杨不悔替小昭开了玄铁铐镣,但那钥匙失落在火场的焦木瓦砾之中,再也寻找不着。小昭淡淡的道:“我戴了这叮叮当当的铁链,走起路来反而好听,还是戴着的好。”张无忌安慰她道:“小昭,你安心在光明顶上住着,我接了义父回来,借他的屠龙宝刀给你斩脱铐镣。”小昭摇了摇头,并不答应。次日清晨,张无忌率领众人,和冷谦道别。冷谦道:“教主,保重。”张无忌道:“冷先生坐镇总坛,多多辛苦。”冷谦向周颠道:“小心,怪鱼,吃你!”周颠握着他手,心中颇为感动。五散人情若兄弟,冷谦今日破例多说了这六个字,那的确是十分担心大海中的怪鱼将众兄弟吃了。冷谦和天地风雷四门首领直送下光明顶来,这才作别。【倚天屠龙记二十八集,倚天屠龙记第21章】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