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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住在村子的东端。
村民们进出村子时，总要经过我家。我小的时候，父亲在我们家门前的土台上种了一棵金合欢树。它只有铲柄那么厚。当我父亲种这棵树时，他还很小，有一头黑头发。
天空晴朗的时候，我躺在罐头上，总能听到人们走过的脚步声，被浓浓的雾气笼罩着。每年这个时候，人们下田，犁上一定有露水。
中午，人们满身是泥，背着农具回来了。这时，爸爸在门口喊道：“来喝罐装茶——。”
门外的人道：“不用了，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我翻了多少茬了？
第二次。
听到声音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
黄昏时分，我手里端着碗蹲在门边的土台上，等着朋友们来玩捉迷藏。月光透过蟋蟀弦升起，夜空晴朗，大人们站在花园里思考明天的工作。我们躲在向日葵花杆里，躲在麦草堆里，躲在背包里，躲在云里，甚至躲在大人的闲聊声里。
小时候，村里的路都是土路，我家门前的路也不例外。
下雨天，屋檐下积水会积聚并流过前门。路人踩了一尺深的泥水，裤脚上冒出的污迹上覆盖着一层泥。布鞋的鞋底结了一层厚厚的泥。
在此期间，大多数村民都没有离开村庄。走到地里就是泥泞，走到市场上就是泥泞。我家门前一片寂静。只有雨还在继续下着。槐树已经长到一半高了，雨滴落在叶子上，一滴一滴，然后一滴一滴。
天空晴朗，乌云散去，出现了彩虹。太阳晒干了路面，增加了热量。最终，道路变成了一层空土。人们走路时拖着鞋子，制造灰尘。
此刻，那棵槐树泛着绿光，看上去只要再用力，它就会飞走。
有一年，一支技术队来到村里，带来了成堆的水泥和沙子。听说要修路了。此前，从山上通往村里的道路已硬化至5米宽，护坡，并开挖了运河。即使在雨天，你终于可以乘坐公交车或去市场而不踩泥或水了。
最终，房子前面的路面变得坚硬了。
我们说硬化路面。新铺的水泥路不能踩。铺上麦秆或塑料布，用砖压实。人们在墙下瑟瑟发抖，弓着背，生怕摔倒踩在水泥地上。鸡鸭们并不害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行走，偶尔用喙啄食粘在水泥上的苍蝇。水泥路上留下了几片竹叶，几片枫叶飘落。
道路干燥，适合步行。风又吹，雨又下，但路边铺开的竹叶和枫叶似乎永远继续在那里生长。
一条水泥路通向村里，与村内的硬化道路相连。
又下雨了。
厚厚的铅灰色云朵从南方滚滚而来，遮盖了我家门前的金合欢树。金合欢树正在生长，越来越粗。和以前一样，只是雨落在槐树上。巴塔，一滴落下，巴塔，又一滴落下。
人们再也不用担心下雨天了。是时候进城了，是时候去市场了。雨水沿着水泥路面流动，踩在上面不会飞扬泥粒，也不会粘在脚上，也不会滑倒在路面上沾满泥浆。
此后，道路变得更加畅通，人们仍然保留着黎明起床扫街的好习惯。扫完庭院后，还要清洁入口处，并时不时地洒水以保持清新。
当我经过我家时，首先是三轮车，然后是摩托车，现在是汽车。人们蹲在我家门前的平台上，从东到西，从上庄到下庄，尽可能地数着。海明家有一辆大众，永恒家有一辆棉丹丹，大郭家有一辆五菱宏光，崔秋家好像也有一辆，石头有一辆出租车……我数了数，有八十到九十户。事实上，有20到90户人家。村里有30辆汽车，这是一个很大的数字。这辆车主要在市内运行，周末有时也返程。上山进村都是平坦的水泥路，出行很顺畅，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开车到家门口。
当一辆车经过我家时，司机停下来，把头伸出玻璃窗外，向蹲在最后一站的老人打招呼。这是老祖宗留下的礼节，大家都会遵守。
回来？
回来！
你感觉怎么样？
好吧，我们进去喝点水吧。
我不会去，因为太热了。
那你快点回来吧，你妈妈给你准备的扁食都煮过头了。
这本来是个玩笑，大家都哈哈大笑。
车子开走后，人们又继续聊了一会儿话题。阳光在金合欢树荫下照射，一小部分映在人们的脸上。深深的皱纹、被赭色覆盖的皱纹、看起来像谷物的皱纹现在都闪闪发亮。
然后是几年前。村里有必要安装路灯。电线杆上安装了坎塔布尔一半大小的太阳能电池板，路灯转过头来，夜空暗下来，每个人都睁开了眼睛。我家前门也有一个。一道明亮的白光一半落在路上，一半落在花园上，像池塘里的水一样闪闪发光。
数百年来，这个村庄被月光照亮，在昏暗的灯光下，就像过一条河，深一尺，浅一尺，蜿蜒流淌，代代相传。无月的夜晚，人们看不见手指，只能依靠自己的感官，一步步走进夜色。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环境好了，我开始使用充电手电筒。它有一个方形的身体，红色的塑料外壳，一个小碗状的灯头，屁股后面挂着一块电池。重要的是它可以充电。充电非常简单，只需将拳头大小的充电器插入插座，一晚上就能充满。带着手电筒在夜间行走是一种骄傲的表现。强光非常亮。
现在好多了。你不再需要手电筒了。白天，电池板吸收足够的太阳能，晚上自动发光。当夜幕降临时，它又自动消失了。清洁、环保、智能。我相信父辈们绝对没有想到，有一天，村子里会理所当然地点亮这盏稀有的灯。
一天晚上，我循着山鸟的鸣叫声，发现对岸的村庄上有几十盏路灯，像一条白色的毯子。灯光让村庄变得温暖而温柔。她不再是一座山的一部分，她就是她自己，一个养育着八十、九十户人家的村庄，有名字、有出身、有未来。
我还能够利用灯光从远处看到我家的前门。那条水泥路，拐角处的竹子，路口的槐树，带来了风，带来了凉意，带来了时间的呢喃。
有了路灯，不久之后就有了互联网。我家门前立着一根高高的柱子，上面挂着通讯线。这样我父亲的手机就连接到了移动无线网络。有了一根电缆和一台路由器，我父亲的世界就不同了。有了微信，家长可以拍照发朋友圈、百度搜索秦剧、创建家庭相册等等……比我们好用啊马苏。电话也已被视频通话取代。
部分道路、路灯、网线，变化看似微小，却悄然改变了村庄的意义和方向。
屋前的土坯墙也将换成砖。村里无偿提供砖块和水泥，建造起来。回到家，砖头已经到了，堆在前门，水泥也到了，正在挖墙基。下次我再回到村里，我就再也见不到那些古老的泥墙了。
只有入口处的槐树已经长到了应有的大小。树木高大茂盛，柔和的树荫依然笼罩着平台上的人们。事实上，你比我更了解这个村子里发生的事情。
下次回家，我会带上露水和月光，请教详细的建议。
《人民日报》（截至2020 年1 月4 日版本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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