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哥与贺珍娥:传奇人物背后的故事

更新:11-13 民间故事 我要投稿 纠错 投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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岙里只有稀疏的六户人家。他们住的房子外观都很相似。主要结构由木头制成。不管人数多少,一般都是两三个房间。形状并不特殊,呈长方形。只是房屋旁边建的小屋形状各异。有人用砍刀,把山上的竹子一块一块地砍成条状,搭起一座令人羡慕的小屋,然后在屋顶上铺上一层层稻草,以避雨。这样布局合理的茅草屋才算是最好的了。这一带只有一户人家拥有这样的茅草屋,那就是张队长那张得意的脸。

珍娥姑姑家的正房还不如张队长家的茅草屋。房子是木屋,但豺狼可以从木墙的缝隙中钻进去,从四面八方吹来风。房间里仅有的两扇木门被生锈的铁丝围着。外面的人可以在打开它们之前伸手进去摆弄它们。这扇门只是一个装饰品,给死者遗孀一点安全感。这时,真娥阿姨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白痴儿子,窝在黑色的棉被里。风从门缝直接吹到他们的脸上。张宝军这个白痴儿子睡不着,直奔妈妈怀里。珍娥阿姨把被子紧紧地裹在儿子身上,把她的后背完全暴露出来。因此,她经常起床穿同样的衣服,睡觉也穿同样的衣服。

她家的小屋是她自己从山上砍下细细的柳枝,然后削尖柳条的一端,一根一根地插入土壤中,在周围形成一道方形的栅栏。她请隔壁的张三哥给她盖屋顶。她把细长的竹条编成圆顶形状,然后将整个屋顶固定在栅栏顶部,四周用铁丝条绑紧。她自己又切了一捆。成捆的茅草均匀地铺在上面,形成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小屋。这间没有门的茅草屋,让贞娥姑姑高兴极了。相反,她的主屋还不如这间茅草屋。

张哥是父亲所生的第三个儿子。有张哥、张哥。后来,他的母亲生下了他,又生了一个儿子。不过,张哥的名字还没有被背诵出来。当他出来时,孩子已经饿死了。那个时候,哪个家长还有多余的时间去操心那些名字呢。生了大军,就会有小军,有花,就会有菊花、梅花。将用非花来结束这串花名。

成年人一辈子都在为了吃点东西而努力,谁有资格给自己的孩子起一个优雅的名字呢?

当年正值饥荒,不会说话的张四哥并不是唯一一个被饿死的孩子。许多身体健全的人也被饿死。贞娥姑姑家的张有群,在去异国讨米的途中,饿死了。张弟兄的妻子也因病无医而被折磨而死,年仅三十六岁。整个镇子上来的人纷纷死去,果然都是死于贫困。

张哥的房子比珍娥阿姨的房子稍微好一些。至少三扇门都是用螺栓锁着的,木墙之间的缝隙只有拳头那么大。这时,狗叫得更急了。它们可能是想叫醒它们的主人,以便给它们一些食物。

“这该死的狗到底叫什么名字?没人吃,有给你吃的,为什么不省点这点力气呢?”

张哥自言自语道。狗的叫声让他有点恼火。他还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干了一夜,他已经饿得不行了。狗越叫越饿,一股酸水从胃里涌到喉咙和眼睛。他转过头,从小屋的洞口往外看。天亮了吗?今晚不应该有月亮。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雪粒撞击地面的声音,声音很大。

“原来下雪了,外面还结了霜,难怪天这么白啊!”

张哥这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冻得麻木刺痛了。他拍掉掉在裤腿上的厚厚一层竹屑,放下手中的竹篾和磨刀器,用冰凉的手揉搓起来。手脚冰凉的他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只好拿起竹篾和磨刀,继续编织手中的半编篮子。

他的左脚边堆放着白天削好的竹条,右边堆放着三件已经编织好的成品、一个沥水的米筛、一个菜篮子和一个装米的簸箕。天一亮,正是除夕夜,镇上有集市。他想编织一些更像样的东西到镇上卖。他编织了很多图案。其他人不想要这个,但他们总是想要那个。如果能卖个三五块钱就好了。让孩子们过一个快乐的新年。

四个孩子没有吃的,也没有穿的。作为一家之主,他总是日夜不停地编织竹篾。但无论他如何编织,也永远无法编织出满意的生活。生活对他太残酷了,而他却把这种残酷运用在了生活中。除了编织竹篾,他再也无法照顾四个孩子的衣食。他只想着怎么赚钱,怎么挣饭吃。光是讨饭这件事,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如果孩子们不听话,他就会用棍子来安抚他们。他没有温柔去安慰他的孩子。

有四个孩子,最大的只有10岁。张自强真是自力更生。他代替父亲承担起繁重的家务。他上山砍柴、种菜、挑水,小小年纪依然不落后于人。大女儿只有八岁。初涉世事的张贤梅想要代替死去的母亲,拖着三岁的妹妹张爱梅和一岁的弟弟张自立。这时,张贤美稚嫩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进了这个小房间。

“爸爸,我弟弟尿床了。”

大姐抱着弟弟睡着了,却被床上的一滩尿惊醒。

张哥停下了动作,朝孩子们睡觉的房间看了一眼,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起身。他从旧的麻灰色棉大衣的胸前口袋里拿出一个棕色纸袋。打开纸袋后,他从另一边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这是他从镇上供销社讨来的。他把一些废纸剪成碎片,堆成一堆,抽烟的时候从上面取出一张。他轻轻地将那张纸铺在腿上,从牛皮纸袋里夹出一些干烟草,放在纸的中间。他熟练地将那张方形纸卷了几圈,然后舔了舔嘴里的烟头。一会儿。这样简单的干烟就制作完成了。烟雾虽轻,但张三哥诉说的悲伤却无比沉重。

刺骨的寒风从门缝吹进来,打在他的脸上多了一层冰冷。他的小屋出风口较多,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张大哥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竹匠,但他没有时间为自己的家建造像张船长家那样的小屋。他看着手中的干烟,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吐出一圈白色的雾气。

这时,大女儿又恍惚如梦般地喊道:“爸爸,我饿了。”

“别吵闹,快去睡觉吧。”

张哥冷喝一声。他从口袋里掏出那盒火柴。刚停下来,他的手就冻得发抖。他划着火柴,但它没有燃烧。他继续击打,女儿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继续抽烟。

正当他以为天黑了的时候,却听见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不用说,一定是黎明了。珍娥阿姨每天早早起床,给儿子张宝军准备一天的饭菜。

今天,她要去镇上的一个富裕家庭打工。洗衣服、照顾孩子、割猪草,她什么都包揽。她白天要出去,出门前总会用麻绳把儿子的左手绑在床架上,免得他发疯了,深夜还要去找人。

今天她煮了一些豆子给儿子吃,还掺了点盐,让儿子爱吃。两个馒头又黑又硬。因为她昨天晚上把别人不要的发霉的面粉带回来给儿子做的。罐子里还有一升米。给儿子吃一天她都不愿意。她把它留着过年做饭,让儿子能吃到美味的糙米。

如果张队长能给她安排点事情就最好了,这样她就能多赚点钱,可就是这点钱让她生活在黑暗的地方。张队长给她安排了一些事情,想要玷污她一次。贞娥姨妈已经不太在乎自己的名誉了。寡妇家门前争执多,不睡也睡。只要人家给她钱,睡一次或者睡几次都是一样的。

“俊仔,妈妈把豆子和馒头都放这里了,别一次性吃完。”

珍娥阿姨把盛着食物的盘子放在床头的一张破凳子上。当她看到儿子蜷缩在床上,还在瑟瑟发抖时,她就在床边坐下,把被子拉开,让儿子的头枕着。大头露了出来。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温柔地警告道:“妈妈得做点什么,记住,别着急吃豆子,吃几颗豆子,喝点水,记住了吗?”

张宝军胡言乱语了几句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赶紧把大头缩进了黑色的被子里。

贞娥阿姨笑了笑,起身就走。到了门口,她忍不住又往回走。她把床边的木桶放在地上晃了几下,发出沉闷的声音。她拍了拍傻儿子身上裹着的黑被子两下,大声急切地对儿子说:“小男孩,你要起来拉屎撒尿,别再拉屎在床上了。妈妈,把屎放好吧。”在桶里。”我把它放在床边了,记得吗?”

“哦,哦,嗯……”

珍娥阿姨怕儿子听不到自己的话,就把儿子的大头从被子里拿出来。她一手提起水桶,另一只手按着儿子的头,让他面向水桶。他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看到了吗?你必须在这里撒尿和大便。”

直到儿子看着尿桶点点头,她才放心地走出家门。出去之后,她又很担心,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孩子记性不长,家里连几根柴火都没有,到了也没有火可以烤。”唉,真是罪孽啊,我今天快饿死了。”天气还是很冷。”

真娥阿姨深深地叹了口气,口中喷出的灼热气息顿时化作一团白雾,几秒之内又消失了。她摇晃着瘦弱的身体,瑟瑟发抖。当她走过家门前积满雪粒的小路时,就听见张哥家的小屋里传来急切的竹条声。

“哎哟!我怕又要再搞一晚上了!”

贞娥阿姨虽然急着进城给别人做饭、喂猪,但她还是忍不住走上缓坡,轻轻地打开了竹篾做的门。她站在门口,看着漆黑的房间后面。男人宽阔的脊背随着手中钢铁的移动而不断的扭曲着。天都亮了,他不累吗?

“三哥,你又没睡?”

张三哥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然后他又用刚才一样急切而熟练的动作,将手中的数米长的竹篾劈开。他现在要把它分成许多细长的竹篾,他想在天亮之前再做一个米筛。

贞娥阿姨走进黑屋子。她站在张哥身边,默默低头看着他五官锐利、五官坚毅的脸,尤其是那挺直的鼻子,真的很像他。脾气暴躁。

“三哥,天黑了,你点个灯吧?别再扎手了!”

“可能是被风吹灭了!不用灯也可以!习惯了之后,闭着眼睛也可以。”

“我给你点灯,免得你眼睛疼痛。”

珍娥阿姨一边说,一边走到火炉边,摸了摸那盒火柴,然后点燃了煤油灯。张哥没有说话,只是很快看了一眼女人点灯时脸上温柔的神情,不禁激动道:“哦!这个家里肯定有女人!”

正当他走神的时候,手指就被磨刀器划破了。张哥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又赶紧把竹篾砍断了。他的急切之中,充满了许多的悲愤。他手中的竹棍成了他反抗悲惨命运的工具。他咬着牙,手上的动作更加的有力。他想用手中的削刀来切它。我自己的悲惨命运。

鲜血如小溪流淌,流到了细竹篾和刀刃上。手中的细丝被鲜血染红,如同丝带一样一根一根地从他的手上穿过。这时,真娥阿姨跑过来按住了他的手,“三哥,你白白做什么?你看,我的手没有割到。”

“没事,等会儿就止血了。”

张哥连看都没有看自己受伤的手指。他把裤腿上的竹屑撒在血淋淋的口子上。他收回被真娥姑姑按住的右手,继续切开。

“等一下,我把煤油灯拿过来看看,用布条给你扎一下。”

“算了,这灯就算点着也不会亮,吹灭可以省点灯油。”

张哥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时,他看到真娥阿姨的裤前襟打开了,露出了下面的蓝色碎花短裤。

贞娥姨还不知道,她只关心张哥的手。她在杂房里找了块布也没找到,只好到锅底摸了一些锅灰,涂在张哥的手指上止血。她的心沉了下去。

“三哥,今天就去菜市场把东西卖掉,给孩子们买点吃的吧。”

“不行,孩子们好久没吃肉了,买点肉吧。”

“是啊,这个新年就是为了孩子们的。”

珍娥阿姨笑道:“三哥,你给自己买双棉鞋吧,晚上很冷,穿得暖和点。”

张哥看到他脚上的破烂布鞋,两个脚趾裸露在外,鞋底磨得很薄,就像光着脚在地上一样。他又看了一眼甄嬷嬷的花裤,暗笑道:“这女人裤衩上都挡不住风,又怎么能管住人呢。”

张队长从自家后门跑到珍娥阿姨家门口,然后像老狗一样从门缝里挤进去,那副胆怯的样子,让张三哥心里很不舒服。现在的狗不欺负人,人却欺负人,但人比狗还坏。

“振娥,你快走吧!早点去给别人做事,免得别人说闲话。”

当张哥低头说话的时候,双手又忙碌了起来。没有人说话,只有刀割竹条的声音。珍娥阿姨深深看了张哥一眼,赶紧出了家门。

过了一会儿,隔壁房间里传来了三哥小儿子的哭声,越来越大,把时小念的早晨闹得异常吵闹。就听大女儿醒了,安慰弟弟:“哥哥别哭,姐姐起来给你穿衣服。”

张哥的心被小儿子的哭声揪成了一团。他转头顺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灯火通明的房子里出现了自己的大儿子。他他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一眼父亲做的布料。他感觉眼睛一热,一滴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

“爸爸,你先睡一会儿,我去打水了。”

张自强没等父亲回复。他拿起门角靠墙立着的杆子。然后他熟练地将杆子上的两个钩子挂在了水桶的把手上。他拎起肩上的两个水桶,背挺得笔直,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杂房门。只听见他踩在地上的雪粒嘎吱作响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提着满满两桶水回来了。他年轻的脸因过度劳累而变得通红。

“如果买不起,就挑半桶,再跑两趟就可以了。”

张哥看着大儿子提着满满两桶水,摇摇晃晃地跨过门槛。儿子咬紧牙关,努力尝试。他没有起身去扶他,而是继续砍着手中的竹篾。

“爸爸,我买得起。”

张自强昂首挺胸,显得倔强而自信。他喘着气说:“爸爸,别人能挑,我也能挑,我还能跑两次。”

“好吧,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穿袜子。”

张哥背对着儿子,冷冷的说道。

张自强看看父亲的背影,又看看他光着的脚。他想说:“爸爸,我没有袜子。”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他挺直身子站在父亲面前,像个大人一样安慰父亲:“爸爸,我的脚还热呢!你去睡一觉,我帮你把镇子拿到手,上去卖吧。”

张哥看着一向坚强上上下下的大儿子,说话的时候眼里带着笑意,“小孩子不擅长卖东西,有人跟他讨价还价,有的甚至还给给他一些东西作为交换。”

张自强看着父亲砍下的细竹,整齐地堆放在一起。他知道下一步就是编织竹篾了。但他不会织毛衣,不然他可以帮父亲一起织毛衣。他不禁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感到一丝愧疚。

“哦!这个我吃不完,就先卖掉这几个吧。”

张哥叹了口气,然后缓缓站了起来。他坐了一夜,双腿一动不动,现在双腿真的麻木酸痛。儿子站起身来又说了一句,这让他心里暂时松了口气。

“爸爸,你别着急,你去卖吧,我去砍柴,等你回来我就生火给你烤。”

张哥一听,心里一热,身体也暖和起来。他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着小屋里堆放的两大捆柴草。他心里又酸又苦,“这小子,这么大的包袱,大人都扛不动!”

他不禁为眼前的孩子感到怜惜,于是用罕见的温柔语气说道:“子强,家里还有一些,今天过年了,你可以玩玩。”家!”

张自强习惯了父亲粗声粗气的说话,看到父亲如此温柔地跟自己说话,他愣了一下。他站在阳光从门缝照进来的地方,看着父亲在一根光滑的杆子上举起几块成品布料。他已经这样做了一晚上了,他的背还是挺直的。当父亲走出家门时,弟弟还在哭,妹妹也在哭。父亲什么也没做,只是给自己又点了一根烟,然后沿着缓坡一步一步迈出,铿锵有力。当他走上马路时,烟雾化为一圈圈白雾笼罩在他的头顶上。他急转了一个拐角,当到达下一个村口时,笔直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张自强扬起袖子,擦掉脸上豆子般滑落的泪水。他悲伤地将瘦弱的身体靠在门框上,看着父亲要去的方向。他的心一片荒凉。他想:“如果妈妈不死就好了,爸爸就不会那么痛苦,我就不会那么痛苦,我的兄弟姐妹也不会那么痛苦。”

这时,破旧的屋子里,真娥阿姨家的宝军哥哥正在大喊大叫。张自强转头看着她家,心疼宝军哥。他又想道:“宝军哥哥比我们珍娥还要惨。”鄂阿姨也比我们受苦,张叔叔挨饿更惨。哎,这种悲惨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呢?”

屋里仅有的三只鸡全部都出了笼子。红毛大公鸡叫了又叫。张自强昨天给鸡喂了一些自己在地里采摘的野果和杂草后,又把鸡抱了起来。我拿起大竹竿,准备出去。这是他父亲为他做的挑柴用的杆子,两头都削尖了。每次出门回来,他都会用这根扁担挑满两捆柴火。

出去的时候,他心里踏实了,“今天一定要拿两捆回来,家里多准备一些柴火,就算没有食物,生个火做饭也不错。”

于是,他勇敢地走下缓坡,在雪道上飞快地奔跑。他觉得自己正在带领家人走向更美好的一天。

当张贤梅一手牵着哥哥,一手牵着妹妹走出去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父亲,也没有看到哥哥。她给弟弟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有人接听,她就跑去打开水箱的木盖。水已经满了。她想她哥哥一定是出去砍柴了。她去杂家看了一眼。挑柴的扁担不见了。她的双眸仿佛看到一团火在升腾,原本冰冷的身体顿时变得更加冰冷。她的哥哥和她的父亲一样,给了他们这种难以形容的安全感。

接下来,她就要负责为家人做早餐。她才八岁,脖子只到炉子的高度,做饭要站在凳子上。她让弟弟妹妹各坐一个小凳子。哥哥还在哭,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安慰他。她赶紧打开米罐。里面只有一升米。她想了想,在一个巴掌大的瓷碗里盛了两个碗,倒进了一个大盆里。她熟练地把米洗干净了。他手里拿着米,然后双脚站在凳子上,把每一粒米都倒进锅里。

她看着锅里白色的米粒,就像雪粒落在屋外的地上。她忍不住笑了,过了一会儿,她的笑脸变成了悲伤的表情。她看到弟弟妹妹在地上打滚,她像大人一样咒骂着从凳子上跳下来。妹妹很听话,听到姐姐的责骂,就牵着弟弟围着炉子转。

张贤梅像慈母一样看着两个孩子,笑了。她拿起勺子开始舀水,又往锅里放了更多的水。她想,等饭煮好了,她就给弟弟妹妹每人煮一碗米汤。她刚刚看到柜子里有一点红糖。

她把生火的任务交给了四岁的妹妹。她不仅要煮饭,还要把哥哥弄湿的床单擦干。她只好让姐姐坐在炉子上不动,在她腿上放点食物。片材烘烤。

当张自力喝完姐姐给她煮的那碗米汤后,她不再哭了,也不再调皮了。他听了姐姐的话,乖乖地坐在炉子边烤湿裤子。姐姐就像母亲一样,一勺一勺地给他喂米汤。他还不明白妈妈的意思,但是这个姐姐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饭已经做好了,但爸爸还没有回来。哥哥带着一大捆柴火回来了。张贤妹看到哥哥回来了,牵着弟弟跑了过来,“哥哥,你回来了。”

“怎么样,米饭准备好了吗?”

张自强弯着腰,咬牙切齿地和妹妹说话。当他放下柴火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屋里充满了稻香。他赶紧跑过去打开锅盖闻了闻。他饿得胸口贴着背。他用手指在热锅里挤了一些米饭,塞进嘴里。这时,张贤美拿来一把锅铲递给他,说道:“哥,你先吃点吧。”

“爸爸还没回来,我们等他一起吃饭吧。”

张自强一边说着,一边反复看了看炉子。他没有看到蔬菜,于是又问:“姐姐,没有蔬菜吗?”

“哥,你看,昨天珍娥阿姨给我们的柜子里只有干野菜,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张自强向小柜子走去。他打开柜子,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的眼神黯淡下来。他绝望地走到门口,看着父亲走出的方向。他心想:不知道父亲的布料卖完了,有可能吗?称一下肉的重量,然后带回来。”

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父亲那坚强的背影竟然出现在了路口。他的父亲真的回来了。他高兴地看着父亲的身影越来越近。当白雾中的身影变得足够清晰时,张子强赶紧擦了擦眼睛。爸爸为什么肩上还扛着那些布料?难道爸爸没有卖掉任何一个吗?他的心仿佛落了一层白霜,身心骤然冰冷。

爸爸阴沉着脸走进屋里,什么也没说。张自强和妹妹张贤梅知道父亲心情不好,所以行事小心翼翼。这时,哥哥趁她不注意,把米汤碗摔在了地上。他吓得哭了。

张弟兄把布料和杆子扔到了角落里。他愤怒地走到顽皮的儿子面前,抬手就打了他一巴掌。张自力被父亲一巴掌打倒在地。他哭得声音嘶哑,旁边的小妹妹吓得哭了,父亲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姐弟二人哭得在地上打滚。张爱梅身上刚干的床单掉在泥土地上,又脏了。相反,她的父亲变得更加烦躁。没有任何解释,他从炉子里拿起一根拇指粗的棍子,抽打着它们。

“爸爸,你别打我了,我的兄弟姐妹还小,不懂事,你想打就打吧!”

于是,张哥的棍子像雨点一样落在了张自强的身上。他没有像弟弟妹妹那样哭泣,而是伸出双臂,将弟弟妹妹抱在胸前。他咬紧牙关,忍着父亲发泄心中的痛苦。

张贤美看到哥哥被父亲打得这么厉害,吓得也哭了,但和哥哥一样,她没有哭出来。她也扑到了哥哥的身后,让父亲的棍子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们都是讨债的,不义,我打死你们。”

心中的憋闷过去之后,张哥的怒火才消了下去。看着面前四个孩子哭着抱在一起,他有气无力地放下了棍子,眼泪就流了下来。张自强回头,看到了父亲的泪水。他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但更多的是心里的疼痛。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父亲白天哭。他以为父亲常常会在夜里流泪,就像半夜里草叶上凝结的露珠。

它一定经历了多么严酷的寒冷啊!

张贤美安抚完弟弟妹妹后,怯生生地看着父亲,试图讨好父亲。于是,她从米缸里取出了装米的竹筒。竹筒里装了一升米,但他们的缸里已经没有一升米了,不够做一顿饭。她一手拿着竹筒,一手拿着盆,小声对爸爸说:“爸爸,我去借点米,今晚没有米了,锅里的米已经熟了,你可以吃先来一些。”

张贤梅一边走一边看着父亲。她担心弟弟,怕他哭了会被父亲打,所以就带着他一起去了。姐弟二人手牵着手,摇摇晃晃地沿着白雪覆盖的缓坡行走。到村外去。

张自强在炉边给父亲生了火,递给他一碗热茶,然后若无其事地牵着父亲的手,很体贴地走到火边。他自信地说:“爸爸,天气很冷,你去生火取暖吧。我去镇上把竹篮卖了,我把每家每户都问一遍,就能全部卖掉。” ”

张哥看见儿子走到屋后,捡起电线杆。他看到儿子一侧脸上有一块又红又肿的印子,感到羞愧。他为什么要对这些可怜的孩子出气呢?

“放下吧!人都走了,今天没人买这些了,都有闲钱买过年菜了。”

张自强二话不说,又放下了竿子,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张队长像野狗一样默默地跳到了他家。他手里拿着一块肉,上面用草绳捆着。他进门后,大摇大摆地走着,那块肉不停地晃动。

他热情的样子让张自强暗自高兴,“今天我们家有肉吃了。”

只有张哥冷冷地看了张队长一眼,心道:“黄鼠狼来鸡拜年,没啥好意。”

“哎,三哥回来了,东西卖完了吗?”

张队长故意提问。他刚刚在家里的坡顶上伸了个懒腰,就看到张哥满载而归。他一想就知道了,所以才来玩他的如意算盘。见张哥不理他,笑道:“三哥,过年的时候大家都买肉吃,这些不能吃的东西没人买。”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张哥不喜欢这个人,说话也不客气。

“我是来给你们家人送肉的!”

“你还是收回去吧!我们不敢吃你的肉。”

张队长接过那块肉,故意在手里晃了几下。他故意对张哥的儿子说:“自强,你想吃肉吗?这汤很好吃。”

“是啊,我想吃东西。”

这孩子梦想着吃肉。他看着肉,不假思索地像拨浪鼓一样摇了摇头。

张队长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块肉递到了孩子的手上。然而,张自强却犹豫了。他没有去接那块肉,而是小声说道:“可是我家没钱。”

张队长连忙摆手,得意地摇头,笑道:“我吃肉不要钱!”

张子强听完,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低头抽烟,看也不看他,又看向张队长。张队长看了他一眼,然后朝着父亲走去,一副必胜的决心。他把肉放在炉子上,说出了来的原因,“三哥,我看你没卖东西,所以特意把肉带来了。”我给你改一下吧,你看,小孩子小时候是得吃点肉的。”

张哥没有抬头,而是低头抽着干烟。不过,他心里却在想着张队长的话。

“是啊,过年的时候,得给孩子们弄点肉吃。”

抽完烟,他抬起沉重的头。这种贫穷实在是让他抬不起头来!他看着张队长一脸得意的样子,冷声问道:“你想怎么换?我家里只有一把簸箕和篮子……”

张队长连忙笑着回答,表现出菩萨心,“这个我知道,除了这个,你家人还能拿出什么来?说实话,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不然我怎么办?”这么多篮子?”

张哥听了生气了,瞪了他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苦涩地说:“我的篮子放在这里就不会烂,没人会叫你换。你要是不愿意换掉它,换掉它。”把肉带回来。”

“哈哈,三哥,你啊!你这么固执,连锅都抬不起来,还得坚持。”

“谁说我锅里没有米?我锅里有什么?”

说话间,张哥站了起来,打开了锅盖。张队长看着锅底露出来的一点米,心里暗笑。接下来他的话,让张哥再也固执不起来了。“三哥,这缸里恐怕没米了?我刚刚看着你仙妹带着她弟弟去讨米。”

张哥的眼睛猛地瞪大,就像是一双死鱼的眼睛一样,脸上没有了表情。他不可能再把米缸拿给别人看了。他很想用棍子打这个人,但他连用棍子的勇气都没有。他不禁自嘲,自己怎么能这么威风凛凛地鞭打自己的孩子,在这样的人面前却显得像个窝囊废。他忍不住在心里愤怒的咒骂自己。在一块肉面前,他的骨头确实很轻。

张队长趁势又得意地问道:“三哥,你怎么样?换还是不换?”

“你想怎么改变?”

张哥感觉自己的声音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厚颜无耻地说:“不然还能怎么改?这些都给我吧!”

张自强听到这话,比父亲还生气。他大声对父亲说:“爸爸,我们不

换了,饿死也不吃他的肉。” 张三哥把那坨肉摔到张队长的手里,恨恨地说道,“亏你还当队长的,连帐也不会算了,你这肉多少钱一斤?一块钱给你算满了,我这四个箩筐少说也得卖个四五块钱,你这是把我三哥当傻子了?” “三哥,这帐我算得明白着呢!你这筐能卖出去是值钱,可这卖不出去就不值钱了。我这肉能填饱肚子,你这几个卖不出去的竹筐能做什么用呢?” 他这一句话堵得张三哥哑口无言,是啊!眼下我这几个筐怕是一斤大米也换不回来。 “三哥,你换还是不换?” “你全拿去,再拿两斤米来,我就同你换了。” 张队长那双小而圆鼓鼓的眼珠子溜溜地转了两圈,他当即满口答应。他伸长了两只胳膊肘欢欢喜喜地提着那几个箩筐出了张三哥的家门。他一面走,嘴里一面哼着歌,声音越唱越大,响亮地飘荡在山坳里。 他今天的如意算盘打好了。一路上心想,“等把这年一过,他自个儿把这些筐再拿出去卖,自己反倒能赚几块。那两斤米更好说,家里大缸里的糙米发了霉,都是给鸡吃了,多给他们两斤也没事。” 珍娥婶今天提前回来了,她给镇上那户刘姓的人家洗完了衣服,喂了猪,做好饭后,刘妈额外给了她一块钱,然后把家里吃剩的一些鸡肉给珍娥婶打包,并让她提前回来陪她儿子过年。珍娥婶走过村口时,看到了张三哥家的鲜梅带着她弟弟挨家挨户在讨米,一副缩头缩脑的样子。她忙跑过去,一把抱起了张自立,带着这姐弟俩往回走。 路上,张鲜梅抱着她到一户好心人家借到的一升米,小心翼翼地把盆子拢在胸前,连走路都不敢大步走,她迈着小碎步紧跟在珍娥婶的后面。他们的身上落满了飞雪,珍娥婶看着这两姐弟,又想到了他们的爹,这一家人的苦真是苦到了她的心里,不由得眼泪往脸颊两边一溜溜地流。 珍娥婶带着这两个孩子回到家时,看锅里已经热气腾腾,满屋子飘着一股肉香味。她忙把这间杂屋扫视了一番,那几个箩筐不在家里,她的心里顿时高兴不已。 “三哥,今天运气好,编织筐都卖完了。” 张三哥闷声闷气地坐在灶台边,铁青着一张脸,灶台里的火快熄灭了,他拿着火钳子也不知道拨弄一下。张自强也跟平时不一样,满脸阴郁地望着她。 “你们这是咋啦?有肉吃了,怎还都绿着一张脸。” 张鲜梅早已和弟弟凑到了铁锅旁,垂涎欲滴地望着锅里的肉。 “不对,这肉今天买的,怎么会有一股臭味。” 珍娥婶也凑到灶台边,把脸伸到了锅里闻。 这时,张自强掉了眼泪,他抽抽噎噎地把张队长到他家的事,从头到尾恨恨地说完了。 “这讨不得好死的狗杂种,你让他拿着装尸去。” 珍娥婶听到张自强说出这事,咬着牙齿就骂,她真是为他们感到气愤不已。张自强从张队长出了他家门后,他就暗暗发誓,“你这狗日的队长,等我长大赚钱了,也把你当一坨屎踩到脚底下。” 张三哥慢腾腾地起身了,这个男人仿佛就在一瞬间老去了许多。他抬起右手按住大儿子瘦弱的肩头,叹了一气说道,“自强,人啊!不能穷,人一穷啊,别人都不把你当人。” “三哥,你别气了,那个狗杂种也不只是这么对你,对谁都一样,哪天菩萨会收拾他的。” 张自立这时又哭了起来,他是饿了,看到铁锅里的肉更饿了。珍娥婶虽然很急着回去看她的宝军,可看着这一家人又没法不帮忙,她对站在灶旁的鲜梅说,“梅儿,你快去把昨天我拿给你的野菜干洗了,我们掺合在这肉里,可以多吃一顿。” 珍娥婶刚刚拿起锅铲,便听到她家宝军在家里发出一声声狼哭鬼嗷,她只好放下锅铲拔腿就跑,边跑边频频回头叮嘱道,“梅儿,菜干泡好了,直接放锅里一起煮,闷干水了就可以吃。” 她走得急,在下坡时,脚底打滑,差点摔倒在地上。她慌得什么似的,忙往内衣袋里摸。还好鸡蛋没摔破,刚刚她倒不是害怕人摔了,是怕这两个蛋没了。她站在那坡道上定定地回了回神,又跑回张三哥家的杂屋。 她站定在张三哥的面前,一点也不害臊地往内衣袋里摸出那两个鸡蛋,有些心神不宁地往屋外的四面瞧了瞧才说道,“三哥,把这两个蛋到火里烧熟了给爱梅和自立吃。” 张三哥想也不想地把她塞到他手掌心里的鸡蛋还给她,不容分说地回道,“你家宝军都没得吃,你快拿回去。” “今天有吃的,我还拿了点吃剩的鸡肉回来。你快把鸡蛋收着,别让人看见了。” 张三哥把珍娥婶眼里的慌张看出了名堂,他带着一副探究的神情直勾勾地盯着她问道,“珍娥,这鸡蛋你莫非又是到别人家里偷拿来的?” 珍娥婶的脸刷地红了,她的眼睛只盯着地面上,心虚地小声说道,“三哥,不是的,我到镇上买的。” 她说这话,越让张三哥觉得她在说谎,于是他作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郑重其事地带着一副审讯的口气,“他珍娥婶,鸡蛋还有只卖两个的?不是一斤半斤的卖?” 珍娥婶只好把她那颗沉重的脑袋抬起来,眼睛不敢直视张三哥那双犀利的目光,张三哥瞅着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叹了一气,又说,“ 人啊!再穷也要活得敞亮,珍娥啊!你可不要又占一些小便宜,上次被人抄家的事就忘了?” 珍娥婶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去,又添了一层。年初她到镇上一户沈姓的家里帮人带孩子,看到别人的柜子里堆着很多的食物,她以为别人不知道,偷偷的把那八宝粥一瓶瓶地往家里揣。后来被那个泼辣的沈老太发现了,为了人脏俱获,还跑到珍娥婶家里来抄家。那八个八宝粥瓶子她找到了六个,另外两个在张三哥家,珍娥婶给他家也送了两瓶。 “三哥,我知道,没事,只是两只鸡蛋,不要紧的。” “你啊!好了伤疤忘了疼,别人的两根麻线也不能拿,人穷志不穷,总不会饿死的。” 张三哥气鼓鼓地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珍娥婶把两只鸡蛋塞到张鲜梅的手里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家宝军还在家里扯着嗓子喊,她头也不回地又跑回了家。 张三哥的话像她儿子的叫喊声在她的耳边绕来绕去,她知道三哥是为她好。年初出了那事后,镇上也难有人请她做事,就算有人请她,别人给的钱也更少了。为了活下去,她才不得不委身于那条老狗。 今天这两个鸡蛋,让她又把自己这不堪的人生回望了一遍。她也不为自己哭了,哭了也没用,下次看到那些吃的,她还是会忍不住给宝军揣点回来。 张三哥瞅着大女儿手里的那两只鸡蛋,半天没有说话。他见张鲜美把那两只鸡蛋像揣着宝物一般,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气说道,“来,把鸡蛋拿过来,我给你们烧熟了吃。” 张鲜梅忙就把鸡蛋递给了她爹,心里为弟弟妹妹高兴不已,即使是这两只鸡蛋,他们也难吃上啊!

张三哥把火灰扒开了一个坑,他把两只鸡蛋小心翼翼地煨在热灰里,像煨着他的希望。他定定地盯着他埋鸡蛋的地方,为这个已经不知廉耻的女人感到可悲又可叹,也哀怨自己看不头的苦难。 “若是家里有个女人就好了,日子也许会好过一些。” 他又想到了珍娥婶,可他只能想想就算了,“两条苦瓜结在一起,炒出来还是苦味。自己这条苦瓜已经更苦了,何苦还拖累她?” 张三哥不禁将一双失神落寞的目光在四个儿女的身上扫荡,他看着那个最小的儿子,心里就断了再找个女人的念想。家里这四个孩子,哪个女人又敢跳进这个泥潭里?自己拼了命都跳不出去,这辈子怕是也跳不出去了。 屋外大雪纷飞,屋顶上积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像那无以倾述的悲苦积压在张三哥的心头。 “我这日子苦啊!生活苦也就罢了,心里的苦可还没有一个出处。孩子他娘,你死了倒是舒服了,我这活人比死人还不如。看看这四个苦命的孩子,你是怎么狠得下心走开的。” 张三哥不由得想这四个孩子的娘,他用手中的火钳子夹了一块大儿子劈好的木材,轻轻地放在了火堆上,不一会儿,火烧得又更旺了一些。他把心里的悲苦,只好对着这一束燃起的火苗倾述。 后来,张三哥不再织篾了,他发现无论怎么织,都织不好他们一家人那千疮百孔的生活。他就去了外村跟人学打铁做铁器,这个倒挺适合他这个刚劲的性子。于是,张三哥白天跟着集体出去做工,晚上回来就开始打铁。他给别人打了一件又一件扒拉生活的器具,那一锤子锤下去,给别人打开了生活的希望。他自己的希望,却是不停的锤,重重地锤,他常常感到筋疲力尽,可心里好受了一些。他把对生活的控诉都发泄在了那一锤子里。 孩子们就在那一阵阵惊天动地的锤击声中沉沉地睡着了,也慢慢地长大了。由此,张铁匠的名号一直流传下来。                           (二) 一九七六年,大中国的天忽而明亮了,罩在人头顶上的乌云也轻了,像一阵轻烟随风消散。 张自强终于能大摇大摆地出门做他的买卖,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抓去关在那间黑屋子里盘问拷打。落在他身上的一条条纵横交错的伤疤,是他从苦难的生活里爬过的一道道沟坎,疤痕硬了,他抗拒苦难生活的骨头也长硬了,他成了村里第一个走出村庄的生意人。 这天深夜,张自强背着一个蛇皮袋回来了,他的袋子里装着食物和衣物,还有成叠的钞票。 “爹,我回来了。” 张三哥听到大儿子那变得醇厚有力的声音,举着铁锤转过身来。他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用旧蚊帐布做成的毛巾,呈一种黄得发黑的颜色。那是他脖子上一日复一日淌出的汗渍染出来的,火炉里的火将那只铁器烧得红旺旺,屋子里映射出一团红光,将张三哥的脑门也印得红光满面。 “哦!是自强回来了。” 张自强站在杂屋的门口,那只鼓胀的蛇皮袋放在他的脚边,这个仲夏夜的月光朝着大地倾泻下来,照到了他挺直的背脊上,在门外投射出一道修长的身影。张自强见他爹说话时,拿脖子上的毛巾揩满脸的汗水,那红光照见他爹的脖子上也是水汪汪一片。 “爹,这么晚了,你休息吧!让我来。” “唉!人家明早要用,不赶出来不行。” “那让我来,你歇着。” 张自强说着,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他爹的身边,从他的手上抢过那只大铁锤,他爹反手又抢回来,那双剑眉往两边竖起来,露出了他一贯不容反驳的威严,“你起开,你搞不好这个,别耽误人家了。我这就快搞好了,先歇歇再弄。” 张三哥说着,猫着身子坐下来,张自强发现他爹坐着也像猫着身子,肉眼可见的一种衰老速度在他爹的身上呈现,这让他感到一阵心酸,他瞅着门口的蛇皮袋宽慰了自己,他笑着将它提进来,走到他爹身边,搬来一条小板凳和他爹面对面坐着,“爹,我这回又赚了几十块钱,还给你们买了衣服。” 他说着,将蛇皮袋的拉链拉开,将新买的几件棉质的汗衫一件件抖开,一面抖一面兴冲冲地说道,“爹,这两件是妹妹的,都是碎花布,明天就给她们穿上。” “好,好看,村里还没人穿这花衣服。” “爹,要不我现在就去把她们俩叫起来穿上看看。” “别,天这么热,你弟难得睡着,吵醒他们又得吵闹,明天再穿不迟。” 张三哥从这个外观看上去成熟的儿子身上,看到了一颗仍然稚嫩的心,他早已把这个已在外面闯荡几番的儿子当个大人来对待,其实,他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想着这个孩子去年从黑屋子里回来的情景,他满身都是棍棒落下的红印子,一条腿还被打断了,这个倔强的儿子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没喊一声疼,没叫一声苦,第二天照样跟着集体出工。张三哥想到这里,眼泪也像汗水一样糊了眼睛,他拿毛巾把它当汗水一起揩了。 “爹,这背心和西裤是给你买的,夏天里穿它凉快。” “好,好,好……” 张三哥心里有很多话想对这个儿子说,可他却不想露出这份矫情,只连连点头说好,这个儿子真是让他看到了他家的希望。紧接着,他的儿子又丛蛇皮袋子里掏出一团用几张报纸裹着的东西,他伸手摸了一下,软绵绵的,他不禁暗自揣测了一番。 “爹,我称了两斤肉回来,明天我们好好的炖一锅肉吃。” 张自强说着,两只眼睛里也有一团红光,那张欢快的笑脸被火炉里的红光照得喜庆又明亮,他忽而想到了住他家屋后的珍娥婶,忙又说,“爹,明天把珍娥婶和宝军也接来,我们一起吃肉。” “唉!哪还有什么宝军哦!你出去没一个月,他跑到张平家把他女人拿刀子抹了。” “有这事?宝军不是被拿绳子捆着的吗?怎么跑出去了。” “唉!那天你珍娥婶在家就没捆她,谁知道她大中午中了暑气晕了过去。你宝军哥见张队长从他家才走,以为是他害了你珍娥婶,便拿了刀子往他家去……” 张三哥说着,脸色阴沉下来,嘴角露出一丝鄙夷,他瞅了眼屋外,从裤兜里掏出烟包,不急不慢地为自己卷了一支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用低沉的声音叹息道,“你说宝军傻吧!他又不傻了。他拿着刀子赶到张队长家,张平拿一把锄头往他头上砸,他往屋子里仓惶地跑来跑去,举着刀子胡乱地挥舞,没想张平的女人也像他一样吓得满屋子乱窜,误被你宝军哥的刀片抹了脖子,当下惨叫几声便倒在地上死了……” “啊?你说梁婶就这样被宝军哥抹了脖子?” “可不是?她倒是死得冤枉,你宝军哥是冲张平去的,她倒是替她男人死了。” “那……宝军哥又是怎么没的?” “被张平当畜牲当场拿锄头捶死了,你说张平能放过你宝军哥?” 张自强忽而打了一个寒颤,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本想把压在袋子底下的钱也拿出来得瑟一下,他听到这个悲惨的事故,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似的,把他的心也堵了。他出去不过三个多月,没想这仅有一二十口人的村子里竟然失去了两条人命。他突然又感到很气愤,握紧了拳头恨恨地骂,“该死的人没死,死了不该死的人。” “可不是,宝军是傻子也比张平有血有肉。” 张三哥的脸上随即出现了一丝得意的神色,他的旱烟抽完了,那张又老又黑的脸上出现一抹浅笑,他笑着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活该他张平也尝尝求人的滋味。” 他说着,又望着儿子笑,他摸了摸自己那只满头银发的秃头脑袋,“自强,他现在也有求咱家的时候了。” “爹,他求我们什么,他是队长,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狗屁队长,他杀了人,还能当队长?要不是你宝军哥现场行凶被他找到了脱罪的证据,他怕是也要蹲在黑屋子里去。” “爹,你是说,他不是队长了?” “他现在什么也不是,就是村里的一坨屎,人家走路都绕开他家走。”  “爹,这是报应,活该他这样。” 张自强听到他爹这番话,心里又顿时感到畅快不已,想到当年他拿那坨臭肉羞辱自家的事,至今都对他怀恨在心,他一直想着有这么一天出这口恶气。他爹拍了拍手站起来,在他儿子的身前显得矮了很多,他佝偻着身子又拿起了那只铁锤,他转过身背对他儿子时,用响亮的声音说,“自强,他再来我家借钱也不借,他现在得了要死的病,到处都治不好。昨天他来找我借钱说要上省城去治,他知道你赚了钱,也来求你了。” “爹,咱们不管他的死活,我也把这坨肉放臭了给他送过去,咱送给他吃。” 张三哥望着他儿子笑了笑,想了想说道,“算了吧!这肉也是买来的,咱们明天煮熟了给他家端一碗去吃,让他自己去想这一碗肉的事。” “爹,我们为啥还送肉给这样的人吃。” 张三哥举着锤子往烧得火红的铁器上重重地锤了一下,他转过头来,对着他儿子用深沉的声音说,“这一碗肉能让他自己受到良心的谴责,他会自己想的,做人做事,咱们要留一线。” 张自强想他爹这句话,觉得说得也有理,做人做事都不可做绝了,张队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当初他若是能以一些真诚和善意待人,又如何会落到今天这被当臭老鼠的地步呢? “爹,我去看看珍娥婶!” “你这孩子,这么晚了还去做什么,说风是风,说雨是雨。” “爹,珍娥婶现在还好吧?” “她还能好吗?宝军一走,把她的魂也抽走了,我看她这样,也不长久了。” 张自强听到了他爹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隐没在一阵锤击声中,他爹的背脊看上去松垮了很多,还有那只举起锤子的手臂也没有了往日的力气,他每锤一下,发出一声闷哼,张自强从这抹弯下去的背影,看到了他爹那颗孤寂的心。 “爹,要不……我们把珍娥婶接到我家来住?” 张自强试探性的问,他见他爹的背脊抽了一下,他举起锤子的手也垂落下来,接着,他爹刻意压制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把她接来做什么?” 张自强从他爹平和的声音中,得到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爹,我们都知道珍娥婶想跟着你,娘死了这么多年,你太苦了,珍娥婶也苦,你们一起生活就没有这么苦了。” “她……” 张三哥有些局促地望着儿子,他想了想,低头说道,“她跟着我就不苦了吗?” “那当然,珍娥婶的宝军没了,她一个人多孤单啊!成天想着宝军哥,怎么会好?” 那件烧得火红的铁器一点点地凉了,红光也暗淡下去,可张三哥的心却像一壶滚烫的开水,让他整个人都冒着蒸蒸热气,他现在无比的担心那个成日躺在床上的女人。只是,他每每想到张队长和她的龌龊事,他对这个女人又充满了鄙视。他无时不受一种心灵的煎熬,最终他听从了他的心。这个女人现在落了难,他无法不跨出这道坎,伸出手去拉她上来。 “自强,你快去看看你珍娥婶,宝军去了,她常常几天不思茶饭。” “好,爹,我这就去。她有病,我也给她治好。” 张自强说着,飞快地走进了月色中,他爹在背后叫住了他,“你……跟她说说你刚刚对我说的话。” 张三哥说完忙把头掉回来,望着那块完全冷却的铁器,他又把它丢进了火炉里,像要把他的生命重新燃烧起来。他望着火膛里的火,喃喃自语道,“现在你比我苦,我也不怕拖累你了。” 不一会儿,这间杂屋里又响起了一阵阵响亮的铁器锤击声,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响亮,张三哥的喘息声合着这锤击声,把这片沉寂的夜搅得一阵惊天动地。隔壁的珍娥婶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她听着这锤击声,还想在这人间留住这一丝生的气息。 张自强把珍娥婶接到家里的第二天,请了医生给她来看病。镇上的医生看不好她的病,张自强便带着珍娥婶上了省城治病。张三哥没有打铁,一路陪同着珍娥婶走过了那段最后的时光。十五天的情,也为他们两个人带来了一辈子的甜蜜。张三哥为珍娥婶定做了一套漂亮的衣服,做了一具好的棺材,他认为这样也给了珍娥婶一个好的归属。                           (三)后记 8年后,张三哥的大儿子娶妻生子,大女儿张鲜梅嫁给了薛家村的一户人家,又在三年后,生下了一个异常顽劣的孩子。令张三哥没有想到的是,又在35年后,正是这个顽劣的皮娃握着手中的一只笔,不紧不慢地将她外公心里说不出口的悲苦向世人倾述。 现在,我就是当年的这个皮娃,将张三哥的悲苦向世人倾述。 这个短篇故事中的张三哥是以我外公为人物原型创作的,故事中的四兄妹则是以我妈他们四兄妹为原型设定。珍娥婶和其它的角色纯属虚构,我加上这些人物和一段隐晦的感情,是为了让这个故事显得生动一些,而不是浅淡的平叙。 我常听得我妈和她的兄妹说起过他们小时候的困苦生活,到现在我写故事时,倒是觉得可以拿来当素材。我妈常说她小时候去别人家里借米,踩在凳子上做饭。大舅说他只有十来岁就会砍柴挑水,小姨和小舅都还小,哭闹不停。外公很可怜,常常白天做事,晚上织篾,脾气很不好,常常打骂他们。 于是,我就用这些听到的话,编造了这么一些情节。对话和情态描写是根据他们四兄妹的性格来设定的,虽然都是虚构的,这种困苦生活却是真的。 从我记事起,听别人说起过外公的过去,自己也参与了外公的生活,我把外公的故事用自己所知的记录下来。 我的外公,用钢镚儿来形容他,那是再恰当不过的一个词了。他说话和做事浑身都透着一股刚劲,也总是一副风风火火,威风凛凛的样子。这是我对他的一贯印象,他仿佛就像那一棵长在荒原里的松柏,无论风吹雨打,永远都是那一副铿锵挺立的模样。 有时,别人和他正说着话,要是说得拖拖拉拉的,或者话不投机的,他就拿眼睛瞪着人家,大声地驳斥对方所说的话。很多时候,别人说不过他,也惧他的那一副钢炮架势,总是摇摇头便逃之夭夭。我记得有多次,别人和他在饭桌上喝着酒,刚开始喝得挺高兴的,后来就因为有一些不合拍的观点,他和人家争得面红耳赤,还拿带刚刺的话锉得人家赶忙酒也不喝了,避开他的刚劲。 他做事也一样,又急又利索,一般的年轻人都干不过他。很多人和他一起做事,他也常常嫌弃人家做事不行。看不过去时,他把人家支开,自己一个人揽着做。能者多劳正是形容他这样的,别人干不了,自己就都干了。 我外公今年八十七岁了,身体还很硬朗。多年来一个人生活,也能够自力更生,没有依靠儿女照顾。尽管他的身子骨很削瘦,面颊也没有肉,两颊深陷,干瘪的嘴巴里也没有了两颗好牙,那挺直的背脊也坨了,但是那刚劲却一点也不减。 他喜欢去镇上赶集,尽管只是买一点可有可无的东西,或者什么也不买,一个人孤独久了,不过是贪恋这份热闹罢了。他一般大清早上自己走路去。头上戴着一顶破草帽,两只手臂操在身侧前后摆动,步子迈得很快,一般的年轻人还走不过他。单程走下来,我们正常的步行时间是50来分钟,在他那儿,40多分钟就差不多了。可见,他的精神头确实很不一般。 每次,他出来赶集,住在镇上的我妈和大舅总会留他吃了饭再回去。很多次,他坐不了几分钟就心心念念要走,饭要是做慢了,他有时一声不吭地就自己回去了。 我妈知道他性子急,总是不停地安抚住他。直说给他做了哪些他爱吃的好菜,给他叫了人陪他喝酒,做儿女的,无非就是想给父母弄点好吃的。 不过,我妈每留他吃一回饭,心里要忧心一回。外公在我家里也好,在外面也好,吃个饭也总是吃得气冲冲地回去。我妈给他叫的人陪酒,结果被我外公气走。我妈感到难为情了就念叨外公,他自己也就像个孩子一样气冲冲地回去。 家人们都了解了他的性情,特别是我妈和大舅,每回留他吃饭,都会反复交代他那些说了又说的旧话,“爹,等下家里来了客,您老人家别说得几句又把人家气跑了,别人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听着就好了,您不要老是气冲冲的去顶人家……” 我外公忍不得那些与他相左的意见,非要把理搬到自己这边。别人的观点,但凡他不认同的,都会大声反驳回去。别人做的事,他看不上的,他更要犀利地评论一番。每每这时,我妈都会站在他的旁边着急得使劲向他使眼色,可我外公才不管那么多,他要说的还是要说。 他把人家得罪之后,我妈会怪他,念叨他。他又不爱听,但是他也不格外顶我妈,闷哼哼地自个儿生闷气,又一个人走回去。我妈心疼他走得累,就叫叔叔去送他,他也总是还没等叔叔发动摩托车,急急忙忙地转过家门前的路口就不见了。

我外公气大也是真的,他还特别讲究理数,讲究规矩。他去了别人家,礼数不周到的,或者说了什么话让他不高兴的,他招呼也不打,揣着一肚子的气撒腿就走。 前几年,我外公住的老偏屋已经不能住人了。一大家子人便想着怎么为外公另外修一个独立的小三间。外公的四个儿女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外公自己也存了些钱,大舅比较有钱,他出了三万块,另外三个就多出力。其中,还是小舅出力最多,其实也算出了钱,工人在家里吃吃喝喝这都要花钱。我姨帮忙做饭打下手,我妈和叔叔帮忙出工。 那天,看好了日子开工,外公那个高兴啊!我记得真真切切。他很是精神地安排着这些事,脸上的笑容一刻没停。想着自己快入黄土的人了,还能有新房子住,能不高兴吗? 后来,房子要搭顶了。一大家子人,老老少少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一起帮忙递瓦。我外公更是爬上了屋顶,稳稳地坐在房梁上将递上去的瓦片一片片铺好,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真像铺着他的生活,这种美好的日子,怕是当年他不曾想象过的。 我们站在屋顶下,都把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他一面铺瓦,一面指挥下面的人怎么做。还拿着一把钉锤,在上面忙不迭地打钉子。 他真是闪耀在那一片日光里。 现在想想,真觉得可惜啊!当初怎么没想到把他在屋顶上做事的飒爽样子拍几张照片留存下来呢! 房子很快就修好了,虽然不大,约50平米左右,装修简单,但是很方便。厨房,睡房,卫生间,厕所,一应俱全。外公就这样欢欢喜喜地住进了新房子。 我外公把他的刚烈又遗传到他的四个儿女身上,他们也都是这种风风火火的脾气,话说不到一块,也总是争执不休。也许是因为他们从小都是从苦日子闹腾起来的,没有感受过轻风细雨,自然少了一份对生活的柔情。 我外公这一生清苦得狠,我外婆在36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久病不治便依依不舍地拋下这四个年幼的孩子。那时,大舅才10来岁,我妈八岁,我姨4岁,我小舅才一岁多点。 外公为了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从早到晚忙活。不论风吹雨淋,大清早上山砍竹子,回来要削要剖,一根一根的,一细条一细条的,然后再不停地织撮箕,饭筛子,谷筛子,织了换钱换粮食。后来开始打铁,一打就打了几十年,直到再也擂不动那棒槌。现在那一个小石板房还在,那一个打铁的灶台和烙铁的火膛也还在,只是早已被一把小锁和一扇小木门当做困苦的过去尘封起来了。 长兄如父,长姐如母。我大舅和我妈,更早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担。大舅常随村里的大人们上山砍柴,好强的大舅总要砍得跟大人一样多了才肯背回来。他只有十几岁时,学会了做生意,赚钱了就买肉带回家吃。我妈8岁多就搭着凳子上灶台做饭,家里的米缸常年是空的,她有时天还不亮就得挨家挨户去借米。家里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要照顾,可以说,她及时地充当了我那死去的外婆的角色。他们两兄妹为了减轻外公肩上的胆子,把不该他们做的也做了。 我妈常说,“你外公亏是吃了,就是脾气不好。我们小时候一点点做不好,就要挨他的打。” 这话,我姨也一样常说,她对过去那段挨打的经历早已刻骨铭心。总说他们小时候做事做得苦,做得要死还被外公打得半死。 等我们长大了些,脑袋里开始有了一些成熟的思想。我们不解地问过我妈一个关于婚姻的问题,“妈,那时候爷爷死得早,外婆也死得早,你们为什么不把奶奶和外公撮合在一起呢?你们都在一起都好啊!你看,他们两个人,一辈子那么长,多孤单啊!” 我妈对我们的这个问题,总是带着一副夸张的神情,她想也不想便说,“你嘎那个火爆脾气,会和你迂腐软弱的奶奶过得?你奶奶会被他嫌死。” 我们想想也是,我外公性子又躁又急,而我奶奶说句话都不利索,走个路还崴到沟里去的人,那要是跟着我外公,那岂不是老鼠见了猫,每天得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也许,外公真是有那么凶吧!但是,在我们的记忆里,外公却从来没对我们凶过。 当我决定写写我外公的故事时,我的脑袋就开始活跃起来,即使是夜深了,也无法安睡。那些记忆中温情的画面,既像一股股喷涌的泉水,又像那电影里的一幕幕幻灯片,清晰地展现在我的面前。我索性不睡了,打开手机,把脑袋里正播放着的这些故事都写出来。 小时候,每到放暑假和寒假的日子。我和姐姐经常会去外公那里呆一段时间,我外公就像我的奶奶一样,带着我们睡,还给我们做各种好吃的。 我们很喜欢去外公那里,因为那里有好多肉吃。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外公那不足15平米的小厨房里,位于门口角落里的那口水泥小灶台上冉冉升起的生活气息。 我外公自己很舍不得花钱,只要是我们去了,总会出去买肉给我们吃。等他回来时,手上总是提着一大块用草绳横中系好的猪肉。 我们姐妹俩就在厨房里守着外公,看他在那圆形的水泥灶台上切肉,他总是把肉切成好大一块块的,一锅全炖了给我们吃。肉吃饱了,又买鱼给我们吃,也是怕我们吃不饱似的,一锅炖了。我们把鱼肉吃完后,他还会在汤里给我们炖面条,直到我们把面条也吃完。 有一次,我大姑家的表弟符贵去外公家接我们回去玩,他也跟着我们吃了外公炖的鱼。他吃了一碗又一碗的,一连吃了好几碗,我们几个把铁锅里铲得连汤汁都不剩。我外公坐在灶台旁,抽着他的旱烟,笑看着我们三个贪吃的孩子。我想,那顿吃鱼的场景也深深地刻在了我表弟的脑海里。 外公对我们的爱,从不用言语说出来,却在他无声的行动中越发显得真挚。 有一年冬天的寒假,我和姐姐又去了外公那里。当时,我姐姐穿着的胶鞋磨破了,前面的大脚趾头都跑了出来。我外公什么话也没说,一声不吭就去了镇上。他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一双崭新的胶鞋。那时,虽然买双胶鞋只要五元钱,确是我们总渴望着的欢喜事。别提我姐当时有多高兴,直到二十几年后她还感恩这件事。 后来,我们升初中了,外公的爱如影随形。爸妈他们在外面做生意,我和妹妹有一年的时间寄住到了镇上的大舅家,只是为了方便读书。我们知道住在人的屋檐下,做什么事都要自觉守理。我和妹妹很独立,我们俩住到三楼,在阳台上支了一个煤炉自己做饭。 当时,我们还不会做饭,什么都要自己学。连煤炉子都用不好,常常把那个煤炉子闷熄火。煤炉子没熄灭的时候,总是半天火又不起来,连简单的一个豆芽都炒不熟。中午回家休息吃饭的时间本来不多,我和妹妹不想让外公担忧,就只好吃点方便面了赶着去上学。 大舅妈和大舅也在外面做生意,外公带着两个表弟,一楼做饭吃,他们睡在二楼。外公不放心我们,总会上去查看一番,他见我们总是做不熟饭,就替我们和大舅说了,让我们姐妹跟着他一起吃,他会算好生活费,等我爸妈他们回家了再结账。 就这样,我和妹妹又开始享外公的福了。放学回去有热水用,有热饭吃。不过,我和妹妹也懂事,常会帮着外公分担家务,抢着洗碗,搞卫生。 我外公喜欢打点小牌,几乎天天打,他有他的固定牌友,现在那几个人都走了,只剩他一个人。只要他赢了钱,从脸上就看得出来,我们放学一回来,他就笑着炫耀给我们听,还给我们加点菜。外公最喜欢做猪心肺,几乎一周有三天吃这个,我们几个孩子竟都吃不腻。 我的小表弟不太听话,有一点神经上的问题。每次饭桌上摆上了他爱吃的菜,我们连筷子都不敢伸过去。这时,我外公就把他的威严摆出来,他瞪着眼睛吓唬人高马大的小表弟,趁他不注意赶紧给我们夹一点。 我们在大舅家住了一年,受够了小表弟的喜怒无常。他喜欢我们的时候,总是抱着我们亲得一脸口水。一不留神惹了他,又冷不防在我们背上来上一拳。他的力气很大,总是打得我们从背后疼到了胸口。 外公和大表弟为了保护我们,可也挨了他不少打。有一次,大表弟帮我们教训他弟弟,搞坏了他的脾气。小表弟从厨房里操出一把刀就追着他赶,从楼下追到楼上,我们都吓得躲在旁边不敢过去。还好大表弟跑得快,躲到房间把门堵上才避开了他的袭击。 特别是我外公,一大把年纪了,也总会挨他的拳头。给小表弟洗个澡,他狼哭鬼嚎,我外公总要出一身大汗。带着小表弟,外公真是受了不少苦。想着那段时间,还真的很感谢我大表弟薛磊和我外公曾为我们挨过的拳头啊! 虽然外公那凶恶的形象在儿女的脑海里刻上了印子,可时间也像把刷子,慢慢地刷掉了这些痕迹。随着岁月的增长,外公的锐气渐消,爱却越发厚重了。在那些不容置辩的事实里,也能看出他对他那些儿女们全身心的无声守候。 先说说我大舅吧!他们刚成家,两口子就在外面闯荡。大表弟只有八个月的时候,就是大老粗的外公在带着了,真是一直带到成人。后来,又有了小表弟,外公也带了很长一段时间。想想,光一个小表弟,就能让大舅和大舅妈累得心力交瘁,更何况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 再说我妈吧!外公可也没少为她担忧,为她吃苦。只说我知道的那些事,每一件都能袒露一颗赤红的心。 那一年我妈怀着我妹,为了躲避超生惩罚的政策,全家躲去了县城南湖渔场的大伯那里。我妈生完我妹,一家人又要回来。那一天已是寒冬腊月,天上飘着飞雪,外公的怀里抱着不足一岁的大表弟,从家里一步一个脚印走去县城,只为接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回家。 回家的路上,天寒地冻,寒风打在脸上,心里也是凉的。我妈带着我们坐在板车上,我外公和我爸轮换着拖车,一程接着一程,风尘仆仆地往家的方向赶,直到慕色降临才赶回了家。 那一程路,外公这是把多大的爱柔进了那无声的落雪里,他的爱就是那由一片片雪花铺起来的路。 我们家穷,自然外公操的心就多。 每逢农忙,我外公就会赶来帮忙。他不说多说,埋头弓腰抢在前头做。总想自己多做一点,我妈他们就能少做些。他常常把任务完成了才走,帮我家做工一做就是好几天。 在老家的时候,我妈是一条“病虫”,身体这里那里不停地出毛病。有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有一次,爸爸还在外面做生意没有回来,没有电话也联系不上人。那时候都是公用电话,一个村只有一户人家才有,要是我爸打电话来了,别人会亲自过来通知我们,告诉我们我爸什么时候会再打过来,然后我们就带着几毛钱的电话费守在那里等着爸的电话。 我妈躺在床上,一副要死了的模样。好多村民过来看了后,你一言我一语,就在我家里议论纷纷,直说我妈这次躲不过。还老是叮嘱我们,晚上要轮流看着。即使我们第二天还要上学,眼皮撑不开也不敢睡,生怕妈妈死了。 后来,大家都说我妈这没来由的病是中了邪,大家还说了一些其它的迷信事。我们家就请了隔壁的满爷爷做法,法事一般都是两三天,而且还要日夜做法。很多的法事,旁边都需要有我妈的家人在旁协助完成。 那天,我外公又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我清晰地记得,那时已是夕阳西下,外公从家门前的大路上快步走来,他的手里举着一把香烛。在他拐进我家门前的那颗酸柑橘树的路口时,他真是老泪纵横啊!他一面走,一面用枯老的手不停地抹眼泪。 每次我妈病重,他总是那句,“梅儿,你而哈搞的咯,搞成这样。” 一场法事下来,年轻人都要累得虚脱。敲锣打鼓,吹牛角,各种跪了起,起了又跪,我外公就听着满爷爷的指挥,满心虔诚地配合着他。三个白天,两个通夜,为我妈祈福,驱鬼。 我妈好了,我爸却又病了,我爸这一病,真是挖了外公的心。 09年,我爸得了肺癌,已经处于死亡线上。 那天正中午,我外公租着一辆摩托车来了镇上,车后座上捆着两大袋大米。 那时,他已经是年入古稀的老人了。他还坚持要自己种田,不拖累儿女。尽管家人都不让他再做这些事,但是他犟,一定要做。他不光种了田,还种了满山坡的菜,一家人都吃不完。菜长好了,送了大舅家又送我家。我外公总不想拖累儿女,要自食其力,甚至还想为儿女造福。这大米是他自己种的,收的,然后将稻谷拿到大米厂打好了再送到我们家的。 当时,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地面上,人躲在家里都觉得酷热。我爸坐在躺椅上已经没有力气去帮助我外公卸下这两袋大米。这时的外公,把他的刚劲再一次显现出来,他将大米嚯的一下扛在肩上,一步一步稳着步子走,他背不动了就将大米摔在地上,然后又咬着牙使劲地拖。我当时站在旁边看着我外公那副样子,是成一种呆立状,我为他这份厚重的爱动容。他应该是找的最大的麻袋,装得很满,少说也有七八十斤。我妈去帮他,他推开她。直到他把两袋大米都拖进了楼梯角落里,他才卸了他头顶的破草帽,我看到他那颗黄土地颜色的光脑袋上,汗是一片片地流,他的背后衣服也已经全被汗水打湿了。 我外公松了一口气后,笑了笑,对着我爸说,“这米我称了的,有八十多斤一袋呢!” 我爸却松不了这口气,我看见他咬着牙根看着那两袋大米,双眼赤红冒着水星,他是在强忍着泪水。他这是对命运有多悲愤啊!自己竟然还吃上了老丈人的粮食。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孝敬他老人家了,心里很是悲楚。 我外公喜欢我爸,那是正儿八经的超过我妈。我爸对他特别的孝顺,从来不像我妈那样对他咋咋呼呼的。他常常骑着摩托车接我外公来吃饭,陪他喝酒聊天,饭后又送他回家。外公对他,比对他的两个亲儿子还亲,他称呼我爸为“平佬”,在我们的家乡,这个佬字里本身就带着一股宠爱。 我爸死后,我外公很伤心,这是拿刀子把他的心捅了一个洞,而这个伤口再难愈合。很多年过去了,他还想着我爸,想到他就觉得自己还是没有逃离那种跟了他一辈子的苦难。外公常说他的命就是这么苦,这么好的一个女婿都留不住。唯一能时常陪着他,好好陪他说话,抽根烟,喝点小酒的人都没有了,我外公的心里越发孤独。 我小舅曾经最不省心,也是外公最劳心的一个。我小舅心好,对外公也很好,可就是脾气太火爆,三句不合就没有好性情。那些年,我小舅没有正儿八经地做些什么事,在社会上晃来晃去。又爱喝酒闹事,喝醉了又犯糊涂犯浑。 有一回,我小舅喝得醉醺醺的,对老实的小舅妈施暴。外公心疼老实的儿媳妇,他帮着小舅妈对付我小舅。当时犯浑的小舅还把外公也打了。那天晚上,我外公好可怜的,我爸赶着把他接到了我家里来,好好地安慰着他。我外公坐在床上,眼里的神情无比的落寞,可他仍然十分担心小舅出个什么意外,也担心小舅妈还要被打,又叫我们赶紧去村里把小舅妈接出来躲躲。 我外公对我姨的奉献我就不清楚了,只有姨隔得远点,她家的条件也好。他们三兄妹都在外公的身边,发生的一些事情,我们自然是有些记忆的。有些事,我虽然不知道,但是姨自己会知道。我想,我外公对姨应该也有不少我们不知道的付出吧! 外公在外面再狠,再寸步不让,但是,对他那些已经成年也各自成家的儿女,早已没有了当年那飒爽的半点威风。现在倒是由着他们怎么对他,凶他也好,念他也好,他也不计较了,总是还怕自己成为了他们的负担。 外公现在八十几了,还在种菜,有时还上山砍竹子织撮箕,卖了换钱存起来。他曾经告诉过我他存了多少钱,他还想要存多少钱,不仅要存够自己的棺材本,还要发点子孙钱给我们这一大家子人。他说,他得多存点钱,死了好叫舅舅们给他办个热热闹闹的丧事。 外公这一生真是尝尽了孤独的苦,才会那么执着于一个热闹的丧事。 外公一生节俭,舍不得买衣穿,买鞋穿,买肉吃,买点喜欢吃的零食。他的钱,一点点地浸出了汗水存着,可只要他的儿女一有困难,他默不出声地就站了出来。 外公的爱,就像那春风细雨,无声无息地滋润着他的那一大家子人。过去的锋芒,也随着他越发醇厚的温情,早已消失殆尽。 外公这一生,只生过一次病,而且还是大病。那时,市医院,省医院都去了,说是血癌。 他刚开始生病时,我们都只是以为他老了,没有以前那么矫建是很正常的。那时候,只有我在家,离外公近,我的婆家隔外公家走路都只有几分钟,是属于一个村。 我正怀着六七个月的身孕,我便自行承担了照顾外公的责任。其实,也不叫责任,因为,那只是我想做的并做得很快乐的一件事情。 那段时间,我每天中午晚上给外公送饭送吃的。我婆婆对我很好,我怀孕的时期,总想着办法给我做各种好吃的。只要我婆婆做了好吃的,或者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我总挑着外公能吃又喜欢吃的给他送去。我婆婆擂了芝麻茶,柴火灶上磨了锅巴粥,大热天的,我总是即刻就打着太阳伞先给外公送去,自己再回来吃。我知道外公不似以前那么威武,自己想吃又不得到手,怕他饿着肚子。也知道他不会开口,总怕麻烦了我们。 后来,外公的身体每况俞下,我便招呼不好他了。大舅他们就都回家了,带着外公去了医院检查。 医生说,外公的骨髓里都有了癌细胞。认为七十多岁了,没多大的意义去治疗,好吃好喝的终老就好。那段时间,都以为外公活不久了,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守着他。 也是奇怪,连棺材都赶好了,还涂上了油亮黑漆,外公的病竟好了。现在都十多年过去了,看他还这么健在,那病还能是个什么事呢?有些事情,真像是命里注定,也是这个家,这个房子里,我的小舅妈犯癌至今也有12个年头了,却比谁都活得还年轻呢! 难道都是误诊?又难道两个都发生了奇迹?我有时候想着他们俩,总为我爸感到无比惋惜,为什么我的老爸就没有这么好的奇迹呢? 现在外公还好好地活着,那口棺材陪着他睡了十几年了,油漆都变淡了。他活着就好,我们回家还能去看看他。我们也为他做得很少,买不起名牌衣给他,也给他建不了好房子,我们能为他做的只是生活中的一些小杂碎。 其实,老人最渴求的也无非就是这些能填补生活缝隙的小杂碎。正是因为它们,老人们能盼来更多亲人暖心的关怀,亲人们会常常来,再陪着他们好好说说话。 我们没有结婚前对外公的关爱多一点,看着我外公冬天穿的鞋子单薄了,我们姐妹便商量着买些衣物给他。你买这个我买那个,别买重了,只买他生活中需要的。衣服,鞋子,裤子,看到他缺的就买,都不是名牌,也便宜。但是我外公总是欢喜,还舍不得穿,非得要把自己的穿烂了再穿。 我们在家里的时候,遇到赶集的日子,我们就会留着外公吃饭,做他爱吃的菜。再给他打点它爱喝的米酒,买点他咬得动的蛋糕,或者再砍上二斤肉带点辣椒,给他带回去自己做得吃。有时他的话费没有了,给他充个50进去,他都要用好久。 我们为外公做的,总还太少,及不上他为我们做的十分之一。既然外公还活着,那么我们姐妹希望您再多活一会儿,待我们慢慢地再为您做点什么。 我的钢镚儿外公,对我们来说,一点也不亚于我奶奶的温柔。外公粗犷,刚硬,不善于表达。但是,他的爱总是无言又无声,却都是那么的暖人心。 这样的老人,这样为子孙无私付出的老人。即使小时候,把你们打得半死,他所做的那些事,也足以抵消那些年落在你们身上的棍棒。 老人的人生是减法,是一天一天地减,但也许会突然一下就减到归零。生前不尽效,死后哭鬼豪。趁他还活着,那就让他享受到我们更多的温情。为他那片荒废了大半辈子的荒原,也送去一阵阵和煦的春风。 若是我能让我外公的悲苦故事,印刻在那一版油印的刊物上,我认为我为外公做了最伟大的事。 笨傻小葵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用户评论

揉乱头发

这名字听起来特别有年代感啊!

    有20位网友表示赞同!

ー半忧伤

wonder if this has something to do with history.

    有19位网友表示赞同!

信仰

是关于哪方面的故事呢?小说吗?

    有18位网友表示赞同!

杰克

听着像是亲情故事吧,充满了戏剧性。

    有19位网友表示赞同!

有一种中毒叫上瘾成咆哮i

会不会是两个人的爱情故事呢?

    有8位网友表示赞同!

■□丶一切都无所谓

期待了解更多张三哥和贺珍娥的故事!

    有15位网友表示赞同!

疲倦了

名字很有趣,希望他们的故事能让我开眼界。

    有5位网友表示赞同!

墨城烟柳

想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的。

    有10位网友表示赞同!

蝶恋花╮

感觉张三哥是男主角吧?贺珍娥可能是女主角呢?

    有6位网友表示赞同!

断秋风

这种传统的名字让人想起了老一辈人的时代背景。

    有7位网友表示赞同!

枫无痕

希望能看到他们的故事经过影视化的呈现!

    有17位网友表示赞同!

呆檬

是不是会是一个关于他们成长历程的讲述?

    有6位网友表示赞同!

爱情的过失

听着像是家庭伦理片的主题吧。

    有13位网友表示赞同!

■孤独像过不去的桥≈

期待作者能给我们带来一个扣人心弦的故事!

    有16位网友表示赞同!

拉扯

想知道他们的命运如何,是happy ending还是sad ending?

    有19位网友表示赞同!

淡抹烟熏妆丶

这种类型的标题通常都是关于生活中的真情实感的。

    有10位网友表示赞同!

入骨相思

张三哥的性格特点是什么呢?

    有20位网友表示赞同!

栀蓝

贺珍娥是个怎样的女孩?她的梦想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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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笙

故事会发生在哪个年代?会涉及到哪些历史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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