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夷治夷:以华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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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夷治夷》以前在学习历史时,书本上有这么一句话“ 师夷长技以制夷 ” 。这是魏源在其著作《海国图志》中提出的著名主张。
1842年《海国图志》问世,作者魏源在该书《原叙》中指出著书目的:“是书何以作?曰:为以夷攻夷而作,为以夷款夷而作,为师夷长技以制夷而作。”
学习西方先进的技术,来抵御外敌,这本来就是好的。在这条口号的带动下,兴起一股出国留学的热潮,还是官府兴办的,可以公费出国留学的。就是希望他们学成归来,可以救助国家。
不知道是时过境迁,还是接触外界的信息太杂,让这一列火车偏离了轨道。
到了作者那个时代,好像“以夷治夷”已经过时了,不复存在了。而兴起的倒是“以华制华”。
前者出现在历史教科书上,用来教育学生。后者出现在作者文章里,却没有收录进教课书里。看起来像是家丑不可外扬的意思。
“ 我还记得,当去年中国有许多人,一味哭诉国联的时候,日本的报纸上往往加以讥笑,说这是中国祖传的“以夷制夷”的老手段。粗粗一看,也仿佛有些像的,但是,其实不然。那时的中国的许多人,的确将国联看作“青天大老爷”,心里何尝还有一点儿“夷”字的影子。
倒相反,“青天大老爷”们却常常用着“以华制华”的方法的。
例如罢,他们所深恶的反的“犯人”,他们自己倒是不做恶人的,只是松松爽爽地送给华人,叫你自己去杀去。他们所痛恨的腹地的“”,他们自己是并不明白表示意见的,只将飞机卖给华人,叫你自己去炸去。对付下等华人的有黄帝子孙的巡捕和西崽,对付智识阶级的有高等华人的学者和博士。”
这还不算可恶,最为可恶的是对事实一种阳奉阴违的表达,搅乱视听。
一则刊登在某报纸上的新闻,正文是这么写的“昨日喜峰口右翼,仍在滦阳城以东各地,演争夺战。敌出现大刀队千名,系新开到者,与我大刀队对抗。其刀特长,敌使用不灵活。我军挥刀砍抹,敌招架不及,连刀带臂,被我砍落者纵横满地,我军伤亡亦达二百余。……”
但看新闻的标题却是这么写的“ 我斩敌二百 ”。
有点类似于如今的标题党,但比标题党更可恶的是黑白颠倒,是非不分。难怪作者都看不下去,要把这层遮羞布给扯下来,让阳光照进去,把里面腐朽发霉的细菌给晒死。
19世纪的口号是“以夷治夷”。
20世纪的口号是“以华制华”。
21世纪的口号是“中国人不欺骗中国人”。
看来,每个世纪都有每个世纪的糟心问题,口号自然是应运而生。
以夷制夷真的有效?许景澄主张以俄制日,为何导清朝差点丢了东北
以夷制夷,其实并不是近代产物,早在隋朝的时候,李世民的岳父长孙晟,就曾经这么玩过,而且玩得很溜,直接把突厥给玩没了。
隋朝建立以后,北方的突厥对隋朝的威胁非常大。隋朝出兵也干不过人家,所以长孙晟利用突厥内部矛盾重重这一特点,成功分化突厥。导致突厥人忙着自己干架,没工夫南下威胁隋朝。
清朝末年,西方列强纷纷来到东方,打算在这里分一杯羹。面对这种危局,外交官许景澄再次提出以夷制夷的策略。
沙俄从1858年开始,便大军入侵衰败后的清朝,他们在1858年到1860年,通过两份不平等条约,夺走了外东北10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此后他们又将目光看向了西北地区,沙俄一边侵略中亚各国,一边开始进军我国新疆地区。在1864年,他们顺利通过《勘分西北界约记》,从清朝手里割走了外西北44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别以为他们就此收手了,对于帕米尔高原的野心,沙俄从来就没有停歇过。1865年,中亚浩罕汗国的军阀阿古柏,带着一帮人入侵我国新疆,并且在这里建立了所谓的洪福汗国。
沙俄觉得入侵西域的好机会来了,索性派人在1871年霸占了整个伊犁。这事儿引起了清廷上下的集体震动,伊犁河谷是西域最美丽富饶的地方,沙俄可真心会挑地方。
1881年,沙俄与清朝签订了《伊犁条约》,使得三分之二的伊犁河谷都落入了沙俄之手,外西北因此又丢了7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
即便如此,沙俄依旧没有停止侵略西域的想法,他们随后将目光看向了帕米尔高原,曾多次派人到帕米尔高原勘测地理,这事儿引起了清廷的注意。
沙俄表示:俺们就来旅旅游,没别的意思。
但是许景澄意识到了沙俄的野心:特么没见过扛着水准仪出来旅游的。
以当时清朝的实力,完全无法阻止沙俄进一步染指帕米尔高原。许景澄认为,新疆和沙俄接壤,以沙俄的尿性,他们肯定会继续入侵新疆,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为了解决这个麻烦,许景澄提出了以英制俄的策略。他认为,英国在帕米尔高原也有利益,毕竟英属印度,也不想和沙俄直接接壤。
原本许景澄的计划,是让英国与沙俄两虎相争,清朝得以保全自身在帕米尔高原的实际利益,但情况却超出了许景澄的预料。
- 首先,英国也有觊觎帕米尔高原之心,他们和沙俄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
- 其次,英国和沙俄,都瞧不上清廷,英国介入以后,清廷在帕米尔高原这事儿上几乎被边缘化了。
所以说,这一招以夷制夷,其实效果不是很好。咱们从后来的结果也就看得出来,清朝巅峰时期,整个帕米尔高原都是清朝的势力范围。但英俄角逐以后,帕米尔高原大部分地区,在1895年都被英俄给瓜分了。
其中英国得到了瓦罕走廊以南地区,沙俄得到了瓦罕走廊以北地区。由此可见,这次以夷制夷的策略,并没有达到理想的结果。
1894年,帕米尔高原的事情还没搞定,甲午就爆发了。这事儿直接威胁到了清廷的统治,为此成了清廷上下首要解决的问题。
当时日本不仅灭了北洋水师,更是陈兵山海关外,扬言要打进京城。在这种危急关头,双方开始坐下来谈战后赔偿问题。
日本狮子大开口,要求清廷赔偿2亿两白银,而且还要割让宝岛、澎湖列岛以及辽东半岛给他们。
宝岛和澎湖列岛,距离京城比较远,清廷似乎并不在意。但辽东半岛,紧挨着京畿重地,清廷是非常重视的。
这个时候许景澄觉得以夷制夷的策略还是可以用,完全可以借助沙俄的力量,压制日本,以此达到让日本放弃辽东半岛的计划。
这事儿也是当时诸多亲俄派十分认同的做法,李鸿章作为亲俄派的代表,带头表示赞同。沙俄这边也很积极,联合上了德国和法国,这3个国家合伙对日本施压,要求日本放弃辽东半岛。
日本刚打完甲午,自然没实力得罪这3个大佬,只好要求清廷用3000万两白银的赔款,换取辽东半岛。可以说,三国干涉还辽,算是以夷制夷的成功典范。
不过后遗症也很明显,为啥?因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和很多亲俄派的想法不同的是,许景澄很早就预料到了沙俄不可能白白帮忙的事实,所以他一再提醒清廷,尽快做好收复失地后的善后工作,别让沙俄钻了空子。
法国和德国不是三国干涉还辽的主导者,而且与清朝隔着千山万水,沙俄就不同了,他们紧挨着清朝,而且对黑龙江流域早已垂涎三尺。
奈何亲俄派当时已经冲昏了头脑,一切以亲俄为上,搞得沙俄成了他们的救世主一样,结果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1896年,沙俄借东北之地修路,1897年沙俄就擅自占领了辽东半岛。1900年,沙俄更是出兵17万,占领了整个东北。可以说以俄制日这一招,直接导致东北被沙俄所占。
以夷制夷策略实施的过程中,许景澄也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列强不会站在你的位置,专门为你考虑。人家之所以能出面,完全是站在自身利益的角度去看待问题的。
比如说,在帕米尔高原争夺战中,英国为啥会北上遏制沙俄南下?倒不是真心为了帮助清朝对付沙俄,主要是因为他们也想在帕米尔高原分一杯羹,同时阻挠沙俄南下,有利于英属印度的安全。
沙俄是真心要帮助清朝夺回辽东半岛吗?当然也不是。沙俄自己也想得到辽东半岛,如果日本占了这里,沙俄想夺走,可就需要经历一场恶战了。但是如果清朝持有辽东半岛,按照过去的例子,只要吓唬一下,清朝就会把这块地盘交给沙俄,这就是沙俄的核心利益。
既然许景澄看透了这一切,为啥他还坚持这么做呢?道理很简单,因为没得选。按照当时清朝那个德行,用什么办法都不好使。
不过一旦这个策略的后遗症暴露了,只要清朝还在,就肯定需要有人来背锅。许景澄作为以夷制夷的坚定支持者,很明显成了背锅之人。
1900年,拳民们得到了清廷的支持,开始收拾界内的洋人,这事儿遭到了许景澄的带头反对。他认为这么做无疑会得罪各国列强,甚至再起战端。
结果认为民心可用的慈禧,压根就不吃这一套,为了激励士气,慈禧索性把许景澄给宰了。长期致力于以夷制夷方针的外交官许景澄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许景澄的以夷制夷为何会惨淡收场呢?无非是因为清朝实在是太弱了,列强们任何一方取胜,都会从清朝身上搜刮点好处。
沙俄帮助清朝夺回了辽东半岛,结果自己却占了整个东北,这样的以夷制夷,显然是很失败的。5年以后,清廷再次用了一招以夷制夷,驱虎吞狼,邀请日本在日俄中揍了沙俄一顿,帮助清朝夺回了东北。
但是日本对东北的野心,那也是昭然若揭的,他们当时就占了辽东半岛,同时获得了南满铁路,在东北得到了大量好处,为日后全面入侵东北,埋下了伏笔。
不管怎么倒腾,从甲午战败的那一刻开始,沙俄和日本就已经盯上了辽东半岛和整个东北了。自身实力不足的情况下,以夷制夷只能是引狼入室,无非是换条狼而已。
要想真正达到以夷制夷的目的,前提还得自身强大。长孙晟为什么能成功利用突厥内部的矛盾,达到以夷制夷,化解隋朝北方压力的目的?无非是因为隋朝自身非常强大,突厥内部任何一方想要南犯,都不足以击败隋朝。
宋朝偷偷地“使坏”,使契丹和西夏打起来,这就是“以夷制夷”
以夷制夷,利用强者和强者之间的矛盾,使其相互冲突,削弱其力量。用敌人来制服敌人,以期望坐享其成的思想。宋仁宗时期,在外交上就成功运用过这一策略,使得辽夏开战,两败俱伤。不过,这一切还得先从西夏建国说起。
宝元元年(1038年)十月,李元昊称帝,建国号大夏,史称“西夏”。李元昊遣使臣出使宋朝,希望宋朝承认大夏国的合法地位。宋仁宗赵祯收到元昊的表章后,召集群臣讨论,多数人主张向元昊兴师问罪。于是,宋仁宗下诏削去之前册封给元昊的所有官职,还采取经济制裁,停止和西夏的一切经贸往来,并在边境关卡上张榜悬赏捉拿元昊,元昊被激怒了,就决定向宋朝开战。
西夏和宋朝以国土、国力相比,一个是猫,一个是老虎。理论上,猫是干不过老虎的,但因宋朝多年未整顿武备,以至于“庙堂无谋臣,边鄙无勇将;将愚不识干戈,兵骄不知战阵。”虽然驻守西北的宋军有三四十万,但这些却分散在24个州的几百个堡垒里,而且各州兵马都由朝廷统一指挥,彼此之间不能灵活配合。而西夏的骑兵却是统一指挥,机动灵活,元昊经过几次试探性进攻,基本摸清了宋西北边防的情况。
西夏将士
的结局就是:宋军在三川口、好水川和定川寨这三大战役中失利,西北精锐悉数被歼灭。宋军无力再战,朝廷遂用范仲淹的守策,不复出兵。特降赦文招纳元昊,强调“自古以来论边事者,莫不以和戎为利,征戎为害”。从这开始,宋朝对西夏的政策以议和为主。
宋夏正闹的不可开交,北边的契丹(辽国)却趁机向宋朝敲竹杠来了。《宋史》本传说:“元昊反,四方久不用兵,师出数败。契丹称之,遣使求关南地。”契丹在这个敏感时刻向宋朝索要关南之地,让宋朝认定契丹与西夏相互勾结。在契丹索要关南十县以前,就已经有宋人认为西夏和契丹密谋勾结、联合犯宋。
一,以夷制夷策略,正式萌芽
宝元二年(1039年),北宋名臣富弼就猜测;“西北相结,乱华为虞。顷者元昊契丹为亲,私自相通,共谋寇难。”
防守西陲的将官刘平也认为如果西夏“约契丹为表里,则西北之患,未可测矣。”
到了庆历元年(1041年)冬季,知并州杨偕指出“今契丹又与西贼共谋,待冰合来攻河东。”西夏与契丹合谋,待黄河冰封后一定会来进犯河东,朝廷应早做准备。
宋廷内部一直有人认为西夏会与契丹勾结,西夏军事上进攻宋朝,契丹在北边佯动牵制宋朝兵力,宋朝又怎能抵御得了西夏的进攻呢?为了避免契丹与西夏结盟联合攻宋,此时宋廷内部就有人主张采用“以夷制夷”或“以夷攻夷”的策略,来对付西夏。
最早主张通过“向契丹增加岁币,以获得契丹支持来打败西夏”的人,是知延州范雍。他在康定元年(1040年)奏请朝廷遣使出使契丹,目的是获得契丹军事上的支援。如果契丹能助宋朝攻取夏、银、绥、宥数州,即每岁更增赐契丹十万。就算契丹不与宋朝结盟,也可使其不与西夏结盟,这对宋朝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
六月,宋廷遣使连络契丹,通知将用兵西北。此外,还有人主张联合回纥、吐蕃,实行“以夷狄攻夷狄”之术。但上述所有策略都只处于探讨中,还未被当作国策。
一年后,张方平又提出联合契丹以制西夏的主张,他在“平戎十策”中,建议再次遣使与契丹交涉,以达到“以夷制夷”的目的,防止契丹与西夏在对宋政策方面采取一致的步骤。他认为契丹“外虽我睦,阴为戎(西夏)助。”契丹明面上与宋朝通好,暗地里却也与西夏眉来眼去,我大宋不得不考虑到这一点。这次出使契丹修书一封,向契丹说明元昊是一个背信弃义、嚣张跋扈之人。知道你契丹与西夏是姻亲,我宋朝攻打西夏,担心会损害与你契丹的友好关系。所以,之前也请你契丹约束一下西夏,但是西夏毫无悔过之意,完全不把我们两国放在眼里之云云。以下为其书原文部分:
“其书曰:夏州自德明(元昊)以来,受恩于国。至于元昊,抚绥弥隆。今忽恣睢,亏废贡职。藩臣阻命,法当致讨。如闻元昊连彼婚姻,遽兴问罪之师,实损与国之好。彼诚矜其狂易,遣喻此情。若元昊悔过改图,效诚,则我为之宽宥,待之如初。诚元昊不禀训辞,居然愎扈,违我二国之命,自恃独夫之强,则当明下诏书,削其爵命。如此则我于契丹以元昊之故,益示敦睦之道;契丹于我,虽元昊之姻,莫兴间嫌之说。虽未能破彼之交,而我之亲邻伐叛,两有辞矣。”
很显然,这封修书即使达不到“以夷制夷”的目的,也可离间契丹与西夏的关系,对加强宋朝与契丹的邦交有促进作用。
宋、辽、西夏三足鼎立
二,成熟期
当庆历二年(1042年)契丹向宋朝索要关南之地时,宋廷“以夷制夷”的计划也已经成熟,而且为宋廷所采用。
当然,也有反对这一计划的,如余靖认为“而乃屈中国之威,假契丹之援。借人之势,权在他人。此谋始之失也。”借契丹之力,主动权就掌握在契丹人手中了。
此计不足之处:一,有损我大宋的威严;二,主动权在他人之手,不能保证计划成功。
其实,这种有损威严的观点,早已站不住脚,从《澶渊之盟》签订的那一刻起,宋朝已经不再奢求威严了,变得更加“务实”了。
其实,宋朝“以夷制夷”的策略能否成功,关键还得看契丹对宋朝和西夏的政策。当契丹向宋索要关南之地,明显趁火打劫,志在取得实际利益,实在没有替宋朝去约束西夏的可能。辽圣宗时代,契丹与宋朝的外交关系还算非常亲密,约为兄弟之邦。可自从辽兴宗即位后,看到西夏与宋朝连年作战,觉得有可乘之机,就有一统天下之意思。
《辽史》记载:“是时帝欲一天下,谋取三关(关南)。”
于是,契丹在与宋朝交界之地大搞,声称要到幽州,目的就是试探一下宋朝的反应。宋朝见契丹屯兵边境,担心他们乘虚而入。有人建议调兵加强戒备,时任宰相张知白看出契丹人的用意,认为宋与契丹订立过盟约,两国互不开兵。契丹人的这次行动,可能是试探行为。如果宋朝向边境增兵,难免落人口实,这样契丹就有借口出兵了。
张知白建议朝廷以疏通边境河道为名,征调民工到边境去,当然,这些征调的民工其实都是士兵。朝廷接受了张知白的建议,那些脱掉戎装的士兵,纷纷装扮成民工上了前线。
契丹人似乎闻出了什么味道,大张旗鼓搞了一次之后,就草草收场了。这也让宋朝看出契丹并不真想动武的意图,也为后来“以夷制夷”的计划顺利执行创造了客观条件。
辽兴宗图谋关南三州十县,之所以不想采取武力,是因为听从了张俭的建议:派遣使者去宋朝索要关南之地,何必劳师动众呢。
“上将亲征,幸俭(张俭)第。徐问以策,俭极陈利害,且曰:第遣一使问之,何必远劳车驾?上悦而止”
庆历二年(1042年)三月,辽兴宗派遣南院宣慰使萧特末、翰林学士刘六符出使宋朝,要求宋朝归还关南土地,并质问宋为何兴兵伐西夏以及以疏通河道为名,向边境派遣大批民工装扮的士兵。
其实,在契丹使臣到来之前,早在庆历元年(1041年),宋廷就开始接到“契丹将谋入寇”的边报,而且情报工作也做的非常好,契丹刚把向宋朝索取关南之地的书信写好,宋朝就已经第一时间知道了书信的内容。既然宋朝提前知道了契丹的意图,自然也早已做好了万全之策,外交谈判中已经掌握了主动权,只等着契丹使臣的到来。
“二年二月,契丹聚兵幽、蓟,遣使致书,索取关南地。知保州衣库使王果先购得其书稿,献朝廷,且言:“契丹潜与昊贼相结,将必渝盟。请自广信军以西,缘山口,贼马出入之路,预为操守。””
当这次契丹使臣萧特末、刘六符等人到达汴京后,宋仁宗命富弼为接待使。萧特末推说身体抱恙,不肯下车行拜见之礼。富弼见契丹使臣这么傲慢,非常愤怒,就说自己也曾出使北方,当时也是卧病车中,听到契丹国主的命令,立即抱病下车行拜见之礼。想不到契丹使臣竟然如此狂妄,我朝天子派中使迎接,竟然托病不见,到底是没见过世面,才作出有辱君命的事情。萧特末听了后,感觉很羞愧,赶紧出来行拜见之礼。
契丹使臣们之所以敢这么傲慢,无非就是觉得宋朝正与西夏开战,必定会看契丹的脸色行事。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宋朝早已经知道契丹的真实意图,在外交方面,自然不会一味的忍让。对于契丹索要关南之地,宋廷也态度很明确:坚决不割地,可考虑联姻或增加岁币。而且富弼既反对割地,又反对联姻,只考虑增岁币。
“朝廷议所预与,不许割地,而许以信安僖简王允宁女,与其子梁王洪基结昏,或增岁赂。独(富)弼以结昏为不可。”
三,宋、辽外交上的较量
宋廷虽然态度坚决,但也认识到西夏战祸未平,想让契丹改变主意恐怕还得反复较量一番。于是,宋仁宗命富弼出使契丹,商谈解决契丹人提出的要求。文武百官都为富弼担忧,富弼也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向宋仁宗辞行说:“自古以来,主忧臣辱,此次出使契丹,并没有打算活着回来,此去谈判,除增加钱帛外,绝不答应契丹人的其他要求。”
就在富弼出使契丹的途中,辽兴宗就导演了一场好戏:在两国边境的幽州、蓟州屯兵数十万,声称要举兵南下。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打,而是虚张声势,增加谈判的。
宋廷知道这个消息后,决定改大名府(今河北大名县)为北京,命令边境日夜操练,还大张旗鼓地举行仪式。
雁门关
辽兴宗得知宋军在北京操练兵马,以为宋仁宗有御驾亲征之意,慌忙派人去打探。探子回报说:宋军兵强马壮,军姿威武。辽兴宗感到很不安,看来宋朝没有被自己放出去的风声给吓住。恰在这时候,出使南朝(宋)的使臣回来了,并带来了南朝使臣富弼。
富弼抵达契丹,立即拜见辽兴宗,毫不客气地说:“宋、辽两国自结盟以来,父子继好,已有四十余载,怎么突然要求南朝割地呢?”
辽兴宗说南朝关闭雁门关,增塘水,修城墙,招募民兵,是违约行为。他也不想出兵,就派使臣前往南朝询问原因,并索关南故地,如果索地不成,就考虑出兵了。
富弼解释说关闭雁门关是防备西夏;增塘水,南北同好以前就开始了,现在不过是继续以往工作;城墙破败了,修修补补很正常啊;招募民兵,是因为退伍回家了。这些都算不上违约啊。
但是,辽兴宗还是坚持索要关南故地,否则就发兵南下。
富弼立即说契丹主忘恩负义,当年澶渊一役,南朝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还是跟你们北朝(辽)签订盟约,否则,你们北朝的士兵没几个能活着回去。现在北朝毁约,想是北朝的臣子,为了自身的利益,根本就不管主子的祸福了。
辽兴宗就问北朝的臣子怎么就不管主子的祸福了。
富弼解释说,当年北朝(辽)进攻中原,灭了后晋,所得到的金币尽归臣下私有,而国家耗费了无数的粮饷兵械,弄得国库亏空。并说现在南朝上下一心,精兵百万,北朝出兵也未必有必胜之把握。
此时,辽兴宗态度已有所缓和,但还是不甘心,说关南之地为契丹故土,南朝应该归还。
富弼趁机说,后晋把燕云十六州送与契丹,周世宗夺取关南土地,都是前朝往事。如果都要求归还故土,那么燕云十六州实际上也是南朝前代的故土,是不是也要归还给南朝呢?
辽兴宗被问得哑口无言,但也没有放弃要求。第二天,辽兴宗邀请富弼一起打猎,委婉地说:“南朝如果将关南之地割让给我朝,我朝定会与你们世代相好。”
富弼答复说:“北朝以得地为荣,南朝以失地为辱。既然是兄弟,怎么能让兄弟受辱呢?”
辽兴宗事后说,听了富弼的荣辱论,很有感悟。不再要求割地,乃退而求联姻,金帛就不打算要了。
“然金帛必不欲取,惟结昏可议尔。”
但富弼却说,南朝嫁公主,嫁妆最多也就给十万,而且还是一次性的。如果增加岁币,北朝可享受无穷的利益。
不过,这次没有谈拢,富弼中途回了一次国,也顺便改变了一下谈判策略,一次性带来了三封盟书供契丹选择。
第一封盟书:联姻,不增任何岁币;
第二封盟书:不联姻,增加十万岁币;
第三封盟书:在第二封盟书的基础上,如果契丹能约束好西夏,岁币将再增加十万,增至二十万。
“议昏则无金帛。若契丹能令夏国复纳款,则岁增金帛二十万,否则十万。”
很显然,宋朝终于把“以夷制夷”的底牌亮出来了,为了让契丹放弃联姻,还不惜增加了一个诱人的条件:如果契丹答应约束西夏,每年还将再额外获得十万感谢费。
四,契丹(辽)上钩
不出所料,辽兴宗选择了增岁币二十万的盟书。并派遣使臣以契丹誓书至宋廷,不过要求将“赔”修改为“纳”字。宋朝同意了,于是,两国再签订了一份新合约:宋每年向契丹增纳银十万两,绢十万匹。并在誓书上载明:“别约金币之仪,用代赋税之物。”增币的名义是代替关南十县的赋税。
条约中虽然没有写明辽廷将下诏约束西夏,但是另外在国书中专门指出了这一点:
“故富弼等行,具令咨述。及得答书,词欲告论元昊,俾之归款。”《宋大诏令集》
在这次交涉中,辽兴宗并没有决心侵略宋朝。他主要目的就是乘人之危,从中获利。一看取不了关南之地,就想要两国建立实际的亲戚关系。但对于宋朝而言,联姻就是“和亲”,其屈辱程度超过增岁币,所以最后宁愿增加国家财政负担。
“和亲辱国,而尺地亦不可许”
增币虽然让宋朝蒙受了损失,但是岁币中的十万金帛是契丹答应约束西夏的代价,在这方面还是有所收获。为了让“以夷制夷”的政策实现,对契丹增加岁币,宁愿用“纳”字。这在外交上等于是在名分上尊重契丹、自我矮化的一种表现。而对于西夏,宋朝在名分上是决不让步的,必须用岁赐,目的就是让西夏称臣。
契丹士兵
庆历二年十月,宋朝派遣使臣梁适出使契丹,敦促辽兴宗履行对西夏施压的诺言,正式揭开了北宋“以夷制夷”的外交序幕。
而契丹也确实是这样做的,下诏要求西夏与宋和好,并向宋称臣。《辽史》记载证了这一点,这说明梁适达成了请契丹令西夏息兵的任务。
“遣同知析津府事耶律敌烈、枢密院都丞旨王惟吉谕夏国与宋和。”《辽史》
元昊接到契丹的诏书以后,立即派使臣与宋议和,但元昊在书信中只称呼大宋皇帝为“父”,而未称臣。西夏没有向宋朝称臣的诚意,宋朝上下就议论纷纷,就不赞成西夏的求和请求。
元昊一看求和被拒绝,就在庆历三年七月,要求与契丹联合一起侵略宋朝,但宋、辽已签订了新的合约,契丹自然就拒绝了元昊这一要求。
元昊气不过,就开始侵扰契丹边境,还招诱对方境内的党项人背叛契丹。辽兴宗认为西夏不但不遵照契丹的要求与宋和好,还敢挑衅大契丹。于是,准备要出兵讨伐西夏。西夏为避免两面受敌,当即向宋朝表示愿意称臣,元昊愿意自废皇帝封号,称夏国主。
不过,这时候,契丹也派遣使臣到了宋朝,告知即将伐夏,以“元昊负中国,当诛”为借口。并且希望在辽夏交战时,如果元昊请求向宋称臣,请宋廷予以拒绝。兴宗的国书原文,有两段是这样写的:
“蠢尔元昊。早负贵朝。叠遣林牙。赍诏问罪。尚不悛心。近诱过边民二三百户。今议定秋末亲领师徒。直临贼境。
又云。恐因北军深入。却附贵朝。或再乞称臣。或依常作贡。缅惟英晤。勿赐允从。”《宋大诏令集》
宋朝陷入两难的境地了,如果答应了元昊的求和,未免有负于契丹。这时,礼部郎中吴育向朝廷出了个建议:一方面,派遣使臣告诉西夏要和契丹一如既往的好;另一方面,派遣使臣余靖告诉契丹,说我宋朝已经要求西夏向你们道歉了。其实这都是废话,西夏与契丹两国的,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岂是宋朝这只言片语可以化解的了?但宋并不是真想化解干戈,只是做个姿态而已。达到目的就可以,西夏和契丹都对宋朝这一表态表示了认可,但还是得继续打。
余靖完成了任务回国后,立即主张朝廷从速册封元昊,使元昊得以专力与契丹交战。宋朝随即向元昊进行了册封,这也促成了西夏对抗契丹的决心。
五,辽、夏两败俱伤
1044年十月,辽兴宗亲自统领十万骑兵伐西夏,的结果是西夏击败契丹十万大军,契丹无力再与西夏战,只得与西夏讲和,并派人送还先前扣押的夏国使者。辽、夏冲突,暂告结束。
辽夏两国之所以能打起来,宋人田况认为原因是:元昊不满契丹下诏命其与宋议和,而辽兴宗则以不能约束西夏为耻。
富弼则认为契丹与夏人发生冲突,是元昊不满契丹“背约与中国和好。元昊怒契丹坐受中国所益之币,因此有隙。屡出怨辞。契丹恐其侵轶,于是压元昊境”。
其实,之前辽兴宗与元昊两人之间因兴平公主之死,已经有了嫌隙。同时,兴宗又对宋朝做出了约束西夏的承诺,最终促成了辽兴宗伐西夏的事实。这里面有宋朝“以夷制夷”外交策略的成功运用,最终陷契丹于困境。
从此,契丹把云州(今山西大同)升级为西京,成为五京之一,在与西夏的边境,不断“添置营寨,招集军马。兵甲粮食积聚不少。但以西讨为名,其意殊不可测。”
后来,契丹乘西夏主元昊去世,果然再度征讨西夏,结果再次遭到大败。两次的失败,极大地消耗了契丹的国力,契丹从此衰弱。而宋朝在此后,反而开疆拓土,宋神宗时期还收复了河湟地区。
参考资料:
《辽史》
《宋大诏令集》
《宋会要辑稿》
《续资治通鉴长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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