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公主,成了今日的弃妇,在冰冷的出租屋内,张小曼忽然发现幸福原来就在自己身边,而死亡却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一、失窃案伊始
罗文鉴是江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队长。这天,罗文鉴去上班,看到两个女人迎面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出于职业敏感,罗文鉴迅速打量了一下她们。撑伞的大约三十多岁,看上去苗条温柔;另一个要小几岁,虽然体态微微发胖,眉眼低垂,可细看之下,五官竟出乎意料地美丽,即便穿着灰暗的衣裙,也显得气质不凡。罗文鉴忽然觉得那张脸曾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罗文鉴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助手徐宁热闹的大嗓门儿。罗文鉴眉头一皱,喝了一声徐宁的名字,吓得徐宁立刻立正站好。罗文鉴这才露出坏笑:“吹什么牛?也讲给我听听!”徐宁松了口气,说:“罗队,我们正讲那个家里遭小偷的女人……”罗文鉴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本以为是什么离奇血案呢,原来就这么点芝麻小事。徐宁笑嘻嘻地说:“罗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听说过给小偷留门,甚至煲汤招待小偷的失主吗?”徐宁把来龙去脉一讲,罗文鉴也不禁啧啧称奇。
原来,刚才的两个女子是来报失窃案的。那个年轻的是失主,姓张,年纪大一点的名叫郭霞,是陪同失主张小姐来报案的。郭霞说,张小姐晚上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早上醒来,就发现不见了几百元现金,以及几件男士衣服。郭霞尤为气愤地说,那个小偷胆大包天,不但轻轻巧巧地翻了皮包,开了衣柜,看见厨房里有半锅炖好的莲藕蹄花汤,竟然坐下来吃了个底朝天,然后才大摇大摆地离开。脾气温婉的郭霞都按捺不住情绪,直说这太欺负人了,而失主张小姐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一直作记录的徐宁奇怪地问:“吃掉半锅蹄花汤怎么也得二十分钟吧?小偷翻钱包时,张小姐不就惊醒了吗,她为什么不报警?”
郭霞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张小姐,只是叹气。而那位张小姐却一脸梦幻地幸福微笑:“我当时就躺在床上,听着他喝汤。”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那汤,是我特地炖给他喝的。”徐宁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的神智大概不太正常:“炖汤……招待小偷?”张小姐用力摇头:“不!那不是小偷,是我丈夫!”徐宁觉得自己被捉弄了,恼道:“你丈夫回家拿东西,还报什么案啊!”
郭霞急忙插嘴:“警官,不是这样,她和丈夫分开很久了,可……可她就是不肯接受现实,总以为丈夫会悄悄回来看她!我们住的小区治安不大好,经常遭小偷。她那一点钱,几个东西,眼看都要被搬空了,可她还不醒悟,甚至还为小偷留着门!我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才拖着她来……”
张小姐嗔怒道:“郭姐,你怎么不相信我?那肯定是他回来了!他离开我后一定过得很潦倒,没有钱,想回家拿些东西,可他又那么爱面子,所以才趁我睡着了悄悄来……”郭霞不忍听下去,低下头红了眼眶。在郭霞的坚持下,她们还是报了案,留下地址电话,离开了。
听完这个故事,罗文鉴觉得,那个女子,倘若不是有幻想症,就是痴情得走火入魔了。罗文鉴要过刚才的记录,只见失主那一栏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张小曼。
罗文鉴不由失声叫道:“原来是她!”说起这张小曼,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当年,张家在谷城市极为显赫,生意做得非常大,张氏公司是谷城最大的商业集团。而张小曼则是张氏集团老总的女儿,上面只有一个哥哥,从小备受宠爱。
当年,在谷城大学,张小曼是个骄傲的公主,总是穿一身白色连衣裙,开着一辆火红的跑车上学,跑车飞起来时,裙裾飘飘,远远望去如云似霞,美得招摇又优雅。当时不知有多少男生暗恋她。罗文鉴当时是校学生会主席,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见了张小曼这个新一届的文艺部长,顿时心跳不已。可她骄傲到了极点,即使是向学生会主席汇报工作,也冷漠得连眼皮都不抬。
罗文鉴高张小曼两届,毕业后来到这个小城,也就逐渐断了与母校那边的联系。张家的事,他也隐隐约约听过一点,却不知道张小曼也来到这里,并且看起来生活得并不如意。想到往事,罗文鉴的心剧烈地跳起来,打算以调查失窃案为借口,去拜访一下张小曼。
第二天快下班时,罗文鉴找到张小曼在宏盛都小区租住的房子,虽然知道她境况不佳,但这里的破旧简陋还是让他吃了一惊。敲门后半晌,一个矮小的三十多岁的男子开了门,狐疑地打量他:“你是谁?”
“我是张小曼的老同学。”罗文鉴话音刚落,郭霞就走了出来。她微笑着打量了他一下,细声细气地说:“请进来吧。张小曼,有客人来看你。”
张小曼走了出来,一脸狐疑地问:“请问,你是?”罗文鉴微笑着伸出手:“我是罗文鉴警官,当年在谷城大学,我是学生会主席。你还记得吗?”张小曼瞅了他片刻,微笑着回答:“我记得你。”郭霞说:“张小曼,我去医院看孩子了。记得到隔壁来吃晚饭。”那个男子斜睨了一眼罗文鉴,不情不愿地说:“张小曼,米都装进缸了。我也走了。”张小曼起身送他们出门:“郭姐,老黄,你们慢走。”
屋子里安静下来,张小曼微笑着给罗文鉴倒了一杯茶,开始聊起来。曾经骄傲冷漠的张小曼,如今变得和善健谈了许多,甚至有些唠叨。唠叨的中心,是关于她从前的丈夫。“你说他常常偷大束的粉红玫瑰给你?这个三尺高的泰迪熊也是偷来的?”罗文鉴吃惊地问,“你就不怕我把他关起来?”
张小曼一扫之前幸福满溢的眼神,像少女般扬起下巴:“我才不在乎!他虽然爱我,可我并不爱他。”罗文鉴愕然:“你不爱他?”
“我不爱他。”张小曼低头微笑,“不过他技巧高超,你不可能抓住他的。”说着又拿出一个红色的铁制饼干盒,像小孩子炫耀心爱的玩具一般,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竟然是几大把珠宝!罗文鉴额上隐隐沁出汗来:“这些……都是他偷来送给你的?”张小曼俏皮地笑起来:“罗队长,别紧张。这些是他买给我的,但都是假货!”
罗文鉴定定神,拈起一个翡翠坠子仔细看,光泽质地果然不甚自然。再看其他,也是一样,这才松了口气。他注意到狭窄的屋子里,有一面墙做成格子状,放置着各色各样的人偶,大多都是陶制和木制的,并不十分精美,但都郑重地陈列着。罗文鉴特别看了一眼那对穿着婚服的男女人偶,穿婚纱的女人偶笑容甜美。
罗文鉴呆愣了半晌,低声说:“我倒觉得,你也很爱他。”张小曼轻轻笑起来:“怎么可能?我会爱上一个小偷吗?”可罗文鉴看得出,她说这话时,脸上有佯装的轻蔑和一丝掩饰不住的惆怅。见她仍固执地相信喝藕汤的小偷是已离家的丈夫,罗文鉴在心里叹息一声,起身告辞了。
二、离奇死亡的蹊跷
这桩失窃案当然成了悬案,不过,罗文鉴还是惦记着张小曼,对这个突然从云端跌落到尘世的女子深深地怜悯。
一个星期后的晚上,罗文鉴正在局里值夜班,突然接到郭霞的电话,说张小曼因哮喘突然死了。罗文鉴的心仿佛被人用重锤猛捶了一下,痛得一阵痉挛。
罗文鉴赶过去,老黄介绍了事情的经过。老黄在楼下开了一家面包店,这天晚上,他照例给张小曼送一些卖剩的面包,可拍了很久门都没有动静。他以为张小曼出去了,就隔了一会儿又过来。可是,还是没人开门。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叫了隔壁的郭霞。郭霞是房东,她有钥匙。两个人进去时,发现张小曼倒在卧室的抽屉前,已经没有呼吸。她手里还握着一个治疗哮喘的喷剂,显然没来得及使用,就已经窒息。两人手忙脚乱地把张小曼送去医院,医生说已经晚了。
罗文鉴叫来徐宁,让他带张小曼的尸体去做死亡鉴定。目送着张小曼蒙着白布的遗体远去,罗文鉴不禁想起了上次张小曼告诉他的一切。
张家的溃败与谷城前市长的倒台有关。那个市长因为特大贪污受贿案下台,也株连了身后的一批人。因为巨额行贿和非法走私,张氏父子一审被判处死刑。往日与他们交好的亲友这时纷纷划清了界限,彷徨无措的张小曼这才意识到:自己必须承担起营救父亲和哥哥的重担!唯有请一流律师来上诉,才有一线生机。
张小曼的丈夫,就是在她走投无路时出现的。当时,她家中的房屋已经被查封,马上就要强制拍卖,她正坐在台阶前哭泣。忽然,一个系着蓝布围裙的年轻人来到她面前,说:“也许我可以帮你。”张小曼抬起泪眼,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孔,疑惑地问:“你是谁?”年轻人很老实,回头一指:“是在街头小学门口卖蛋糕的啊!我天天都看见你路过,当然你从来都不会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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