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房间都关着窗户,四楼的那间房子怎么开着窗户?紫兰有些好奇,决定上楼看看。她轻手轻脚地摸到四楼,靠近那扇敞开着的窗户,躲在百叶窗下往里瞅。
房间里架着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人。床上的人散着一头秀发,裹着裙子,看上去很年轻。她是谁?怎么从来没有见过?正纳闷,紫兰听到脚步声传来。有人来了!情急之下,她急忙藏到楼道的尽头,偷偷看着。
怎么是他?来者叫程和,大学教授,她父亲的幕僚。他提着一个篮子,警觉地进了房间,带上了门。里面有声音传来,但很小,紫兰什么也听不清。
这个程和,趁着妻子不在,居然和别的女人鬼混!好你个人模狗样的家伙,本姑娘定要拆穿你,让你斯文扫地。
很快,程和出了房间,离开楼道。直到确定他出了后院,紫兰才摸到窗下,慢慢地起身,探头望去。没想到床上的女人也正看着窗户,与她的目光不期而遇。
女人的脸上掠过一丝紧张,但很快她镇静下来,示意紫兰进去。
“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女人?”紫兰撇了撇嘴,挺着胸脯,推开门进了房间。
见她进去,女人动了动身子,但没能起来。原来,她负了伤,肩头裹着一大块布,上面还有血迹。旁边椅子上搭着一条裙子,上面血迹斑斑,床底下的一双女鞋上也有血点。
紫兰一怔,忙问她是什么人。女人解释说,她是程老师的学生,被一个恶棍伤了,是程老师救了她。因为恶棍势力太大,她不敢报警,也不敢去医院。
警不能报,医院也不能去,这是个什么世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死去?我该怎么帮这个可怜的姑娘呢?忽地,紫兰有了想法。
4
第二天上午,紫兰出现在四楼房间门口,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见到他们,女人的脸上显出惊慌的神情。
紫兰急忙解释,说:“你别担心,他叫阿华,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仁济医院的外科医生。”
女人听了,连声说:“我不要医生,我不要医生。”
紫兰说:“如果你死在我家里,你想想,我家脱得了干系吗?与其到时候担上人命官司,还不如我现在就去报警,来个干净!”说完,她装作要离开的样子。
“请等一等!”女人一边说,一边想挣扎着坐起身来。
紫蘭见状,急忙过去搀着她的手。就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女人颤了一下,似乎很不习惯别人这样扶她。紫兰顾不得多想,轻轻地把她放下,说:“你好好躺着,阿华,开始吧!”
阿华答应一声,把药箱放在床头,开始治疗。半个小时后,子弹取出,伤口被处理好。整个过程女人始终忍受着,没吭半声。一个姑娘家,竟然有这样大的忍耐力,真了不起!紫兰在一旁暗暗赞叹。送走阿华,她坐到床沿,想陪着女人聊聊天。在交谈中,紫兰得知女人的名字叫汪慧。两人倒是挺聊得来,汪慧也渐渐放松了戒备。不过她觉察到紫兰的心情好像不太好,便说:“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快离开你家的。”
紫兰摇摇头:“我不是担心你,我是伤心我自己。”
汪慧问:“什么事,你能告诉我吗?”
紫兰苦着脸说:“有个无赖在向我父亲提亲,我该怎么办啊?”
汪慧说:“既然你不喜欢他,那就拒绝啊!”
紫兰摇了摇头,痛苦地说:“他是周佛海。”
周佛海是汪精卫最重要的心腹,主管76号特务机关,他已经结婚,居然还敢公然讨小老婆?想到这,汪慧气愤地说:“这个狗汉奸,仗着日本人的势力,无恶不作,总有一天,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猛地听到这样的话,紫兰惊了一跳。她定定地看着汪慧,说:“你说什么?”
汪慧支吾着岔开话题:“幸福是斗争来的,不是靠别人施舍来的,你要去斗争。”
紫兰叹了口气,道:“要是我有你这样的勇气就好了。”
这是一个开始觉醒的姑娘!莫名地,汪慧心头生出一股情感,一股无法言说的情感。
“何行长,您得为我们做主!”突然,一阵吵闹声传来。汪慧听了,面色一变。紫兰急忙安慰,说:“没事的,我父亲在上海滩好歹也算个人物,没人敢随便来闹事。你在这里好好养伤,我会经常来看你的。”说完,她马上起身,出了房间。
刚到后院门口,紫兰见父亲带着一帮人急匆匆朝后院赶来,忙躲在一旁。等他们过去,她才松了口气,来到客厅。见母亲一脸愁云地坐在那里,她走过去问:“娘,你怎么啦?”
何母说:“76号特务机关枪杀了上海中国银行近十名员工,钱也被他们全部抢走。”
“什么?”紫兰吓了一大跳,气愤地说,“他们怎么敢这样?他们就这样无法无天?”
何母叹了口气,说:“现在的上海是人间地狱,他们仗着有日本人撑腰,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银行界的人是人人自危,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找上门来,要你父亲拿主意。”
面对这帮刽子手,父亲会拿什么主意,又能拿什么主意?站在那里,紫兰默默地想着。
5
接下来的几天,紫兰都会偷偷地去看望汪慧。汪慧告诉她,她是复旦大学的学生。八一三事变后,学校内迁至重庆,她的老师同学绝大部分去了那里。因为她是上海人,就没有随同学们去重庆,而是留在这里。
紫兰发现,她和这个女人有很多的共同话题。不过,她们谈得最多的不是女人们常谈的话题,而是国家大事,特别是当前的局势。当然,紫兰对汪慧背后的故事很感兴趣。她知道,汪慧身后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并非她所说的抗拒恶棍那么简单。她发现,这些日子程和没有出现,好像办什么事情去了。看来,他应该知道她在帮这个受伤的女人,要不然他不可能置她于不顾。
不知不觉,一个星期过去,汪慧伤口处的线可以拆了。再过几天,她的身体就能基本康复,到时她肯定会离去。一想到这事,紫兰就有丝丝落寞。她想知道她的一些秘密,苦于没有办法。就在她焦虑的时候,程和回了何公馆。隐隐地,紫兰感觉,她能发现点什么。
那天晚上,紫兰偷偷地溜到了后院。果然,她看到四楼有灯光。悄悄地摸到四楼房间的窗户下,她开始窥探。程和在里面,他和汪慧在说着什么事。汪慧正看着一份报纸,脸上显出激动的神情。终于,她看完了报纸,凄然而又愤怒地说:“汪精衛去南京建傀儡政府肯定是迟早的事,要想解决根本问题,得把他除掉!”
程和说:“除了76号特务,还有许多日本宪兵保护,怎么除?”
汪慧恨恨地说:“您尽快和重庆方面取得联系,请求支援。”
卖国贼?重庆?难道,他们是抗日分子?现在的大上海,是日本人的天下,抗日分子是要处死的,窝藏抗日分子也是死罪。我要不要举报他们?紫兰的心揪得紧紧的,陷入极度矛盾和恐慌之中。
程和说:“东方,你先别想这件事,等伤好了再说吧。”
汪慧说:“不行,我得尽快离开这里,要不然会连累紫兰姑娘的。老师,今晚我就得离开这里,你代我向她表示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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