楹联赏析,顾复初题成都望江楼联
引袖拂寒星,古意苍茫,看四壁云山,青来剑外;
停琴伫凉月,余怀浩渺,送一篙春水,绿到江南。
顾复初 (1800-1893)清,字幼耕,号道穆、听雷居士,又号罗曼山人,晚号潜叟。 亦作静廉居。 渐纳资为光禄寺卿。元和(今江苏苏州)人。富文才,通辞章、工诗、古文词、擅楹对、工书画,光绪中被推为蜀中第一书家。
望江楼:位于成都市东门外九眼桥锦江南岸一片茂林修竹之中,是明清两代为纪念唐代女诗人薛涛而建起来的。
3、引袖拂寒星:出于张炎词《忆旧游 大都长春宫》“古台半压琪树,引袖拂寒星。”
4、停琴伫凉月:出于谢朓诗《移病还园示亲属诗》“停琴伫凉月灭烛听归鸿。”
赵秀敏评:
此联写景开阔、高远,用语清雅,造境极佳。“引袖拂寒星”出自张炎词中,本就是张炎为人所称道之句,造句极工,令人拍案叫绝。以此句写出望江楼之高,起即不凡。继而抚今追昔,写到望江楼古来的渊源,只是点出"古意苍茫"四字做怀古想,却没有于怀古上大做文章,给人留有更多想象余地,这种留白的手法是对联中所独有的,非常值得学习。还是回到写景,蜀中多山,以”四壁云山“的青翠向远处延伸,“青来剑外”四字极为灵动,令人过目不忘。
下联“停琴”句用谢朓诗与上联对仗,作者由景及人,写自己在楼上所感,心思渺远,抒发自己的家乡的思念之情。面对如此美景,作者心里想着这楼下锦江之上的行船络绎不绝,何时水送行舟把春天的绿色,也送到我的家乡去。其实作者更是在问:何时这一篙春水送我回到家乡呢?作者是苏州人,锦江最后汇入长江,是以作者于千里之外有此想,从四川写到江南,全借此一篙春水之功,真可缩地千里,更见非凡手段。
宋词|一首《清平乐》,写尽清冷孤独的美,惊艳了时光
清平乐
候蛩凄断。人语西风岸。月落沙平江似练。望尽芦花无雁。
暗教愁损兰成,可怜夜夜关情。只有一枝梧叶,不知多少秋声。
想起王国维《人间词话》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诗人必有轻视外物之意,故能以奴仆命风月。又必有重视外物之意,故能与花鸟共忧乐。”
故而在读诗词的时候我们也可以从他们的措辞和造景中感受到作者的意绪如何,知道他是忧愁还是欢喜,这也是属于读者与作者之间心灵共鸣的一种微妙的幸福感。
南宋词人张炎善于造句,常有让人拍案叫绝处,如今天我读的这首《清平乐》中末一句“只有一枝梧叶,不知多少秋声。”愈是琢磨愈是回味无穷,无芜杂繁复的雕饰,直白的将秋天的那一点清冷又幽远的感觉点了出来。“一叶知秋”固然是老生常谈的话,而满树凋零,余一枝梧叶被风吹得凌乱,夜夜闻声,即不知多少秋声了。
前面的许多铺垫,也非常的美,是秋日里的虫鸣让人肝肠寸断,是月落平沙让人心中起伏,芦花白,大雁已经南去不见。这样的景色,是会容易让人低落的,而能够寓情于景而不失雅致,则是词人的妙处了。
读词的时候,你能够仅仅凭借文字,就可以在明与暗的错落中,在动与静的交织里,感受到如画或如电影一般的美。
北方的天气已经冷了下来,梧桐树的叶子早就飘零只余一二片叶子留恋于枝头,像倔强的人,温酒读词,更增一种孤寂感,灯光下的浮世清欢都被张炎一句:“暗教愁损兰成,可怜夜夜关情”凝结成幽深的莫可名状的伤婉。
老来读厚黑,晚起初闻道
朱小棣|文
财新文化专栏作家
年至花甲,始读厚黑。李宗吾先生的《厚黑学》我已经如雷贯耳大半辈子了,今日方才得以一窥。说起来,还是歪打正着的缘分。那天在图书馆里邂逅一本台湾出版的书,白纸黑字标明作者李宗吾,可是书名却是《再笨也要懂厚黑》。随手翻了翻,竟然发现是“盗版”。不是出版印刷方面的盗版,而是欺世盗名的盗版。想不到台湾还有这个样子出书的出版社。分明是捉刀代笔,解读厚黑,却隐姓埋名,堂而皇之地署上了李宗吾先生的大名。
书是2010年出版的,序言里竟然拿电视剧《潜伏》说事并举证,接下来的正文也是使用相当现代化口语的白话文,遂让我起了疑心,心想李宗吾的文笔何至于如此现代。于是跑到网上去查找正宗《厚黑学》原文。不料又一次歪打正着,突然发现李宗吾先生的行文,还真是竟然在文体文风上卓绝地超前。
过去我只晓得张爱玲的文笔现代,如今方才发现,李宗吾是绝对的现代,尽管他讨论的问题是那样的悠久而国粹。尤其令人拍案叫绝的是,他几乎完全熟练地运用了逻辑思辨的方式,完胜于所有他的同代人,读来简直就像是经过当今西方名牌高中作文训练的一般。口说无凭,我只好全文抄录他的原文开篇:
我自读书识字以来,就想为英雄豪杰,求之四书五经,茫无所得,求之诸子百家,与夫廿四史,仍无所得,以为古之为英雄豪杰者,必有不传之秘,不过吾人生性愚鲁,寻他不出罢了。穷索冥搜,忘寝废食,如是者有年,一旦偶然想起三国时几个人物,不觉恍然大悟曰:得之矣,得之矣,古之为英雄豪杰者,不过面厚心黑而已。
三国英雄,首推曹操,他的特长,全在心子黑:他杀吕伯奢,杀孔融,杀杨修,杀董承伏完,又杀皇后皇子,悍然不顾,并且明目张胆地说:“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心子之黑,真是达于极点了。有了这样本事,当然称为一世之雄了。
其次要算刘备,他的特长,全在于脸皮厚:他依曹操,依吕布,依刘表,依孙权,依袁绍,东窜西走,寄人篱下,恬不为耻,而且生平善哭,做三国演义的人,更把他写得惟妙惟肖,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对人痛哭一场,立即转败为功,所以俗语有云:“刘备的江山,是哭出来的。”这也是一个大有本事的英雄。他和曹操,可称双绝;当着他们煮酒论英雄的时候,一个心子最黑,一个脸皮最厚,一堂对晤,你无奈我何,我无奈你何,环顾袁本初诸人,卑鄙不足道,所以曹操说:“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此外还有一个孙权,他和刘备同盟,并且是郎舅之亲,忽然夺取荆州,把关羽杀了,心子之黑,仿佛曹操,无奈黑不到底,跟着向蜀请和,其黑的程度,就要比曹操稍逊一点。他与曹操比肩称雄,抗不相下,忽然在曹丞驾下称臣,脸皮之厚,仿佛刘备,无奈厚不到底,跟着与魏绝交,其厚的程度也比刘备稍逊一点。他虽是黑不如操,厚不如备,却是二者兼备,也不能不算是一个英雄。他们三个人,把各人的本事施展开来,你不能征服我,我不能征服你,那时候的天下,就不能不分而为三。
后来曹操、刘备、孙权相继死了,司马氏父子乘时崛起,他算是受了曹刘诸人的熏陶,集厚黑学之大成,他能欺人寡妇孤儿,心子之黑与曹操一样;能够受巾帼之辱,脸皮之厚,还更甚于刘备;我读史见司马懿受辱巾帼这段事,不禁拍案大叫:“天下归司马氏矣!”所以得到了这个时候,天下就不得不统一,这都是“事有必至,理有固然”。
诸葛武侯,天下奇才,是三代下第一人,遇着司马懿还是没有办法,他下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决心,终不能取得中原尺寸之地,竟至呕血而死,可见王佐之才,也不是厚黑名家的敌手。
我把他们几个人物的事反复研究,就把这千古不传的秘诀发现出来。一部二十四史,可一以贯之:“厚黑而已。”
你看,他的第一段话的最后一句,竟是通篇的主题,这也正是美国学校里英语课作文的规范要求。接下来的起承转合,步步为营,环环入扣。而且在逻辑上能够准确地定位、量化,先是区分黑与厚,分别拿曹操刘备举例,前者百分之百的黑,后者百分之百的厚。然后拿孙权说事,一半对一半,既黑又厚,但又都不到位。所以三人不分仲伯,三分天下。
尔后出了一个司马懿,因袭了曹操百分之百的黑,刘备百分之百的厚,因而是全能冠军,所以取得完整天下。再拿诸葛孔明做反衬,对比司马,进一步坐实了自己的论证。最后就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历史性的结论:成功之道,厚黑而已。
过去我在书中写过,季羡林曾经将中文写作与英文写作做过一次对比,指出中文重视字与词,多在选词造句方面下功夫,而英文写作主要讲究段落结构与逻辑递进。这也是我逾半辈子生活在美国的切身体会。中文造势,主要靠文辞,而英文造势,则要讲逻辑。中文的美,往往是诗性的美,而英文的美,大体在哲理层面。所以,大多数中国人所欣赏的所谓美文,翻译成英语,就基本上是呈现出一种不知所云、痴人呓语的状态,而英语里的好文章,翻译成中文,就基本上没有文采,平凡暗淡,毫无光辉。
李宗吾生于1879年,他那一辈的文人中,哪里有一人会得写出如此符合英文典范的文章。如今看到他的文字,着实叫我吃惊。这还只是从文体文风方面来看,也就是中英文对比的视角。如果我们再从纯粹中文的角度,看一看文言与白话的对立与进步,则更是要惊诧于李宗吾先生的先行先进。他对白话文的掌握与运用,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我顺便在网上扫了一眼他人为《厚黑学》一书所写的序言,包括林语堂、柏杨、南怀瑾、许倬云,发现在林语堂、许倬云的文字里,文言的基因成分和口感味道都要比李宗吾上述文字里还要浓厚。于是我愈发纳闷,我们何以竟出了这样一位现代化、现代派的大师。
当然,李宗吾的文字并非全是以这种风格写成,更何况还有大量幽默蕴藏其中,他自我辩解是在用“春秋”笔墨,并预先警示读者,不懂何为“春秋”笔墨,不足以习学厚黑。但是无论如何,这篇开山之作,手法上的确是惊人的现代。尤其是如果你见过他的另一个文言文版本,那就更是要惊异他在用白话文分段时,居然是那样娴熟地运用转化为当代英文标配范式。
可见,李宗吾不仅在思想内容上是柏杨的先声,而且在语言实践上,已经甩出同龄人好几丈远。当人们今日普遍只注重于李宗吾《厚黑学》的内容之际,我至今方来补课,原本只为好奇,结果却是惊奇。我读“厚黑”虽晚,却有一丝“朝闻道”的感觉,说来不怕见笑,故挑灯夜撰此文,以示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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