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雪落成歌
北风卷地,百草哀折。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仿佛是我前世的故人,从远古的朝代赶来,赴我今生的约。
你从春天的草芽初生走到夏日的百花绽放,从秋天的五彩山色走到冬日的银装素裹。
你一路踏着轻风,披荆斩棘,赏阅世间万物,走过山川大河。在今生的路口,你轻轻敲开我迷茫的双眼,在目之所及的原野,雪落成歌。
春天,你化成了清香的露珠,在我走过的路旁,附在草木初生的嫩芽上。早春新燕,乱花浅草,明月枝头的月色,都是你派来的使者。
我喜欢在春天,看冰雪消融,溪水潺潺,草长莺飞,春光向暖,你便会让远山渐绿,雪融溪涧,莺啼燕舞,柳醉春烟。
你还会让细雨随风,在野径云俱黑的夜晚,潜入万家阡陌,待我清晨推窗,那满眼的梨花白、桃花红,正在满园的春色里呢喃。
夏天,你会变成圆润的雨滴,落在我头顶举起的花伞,藏在我躲过雨的屋檐。绿槐高柳,竹影轻摇,立在小荷上的蜻蜓,都是你幻化的身影。
我喜欢在夏天,赏鱼戏莲叶,细麦落花,黄芦苦竹,满庭香花,你便会让荷碧塘满,麦花雪白,芦生竹长,桥画柳烟。
你还会让半夜蛙声蝉鸣,声声入耳;让竹影半墙,摇曳生香;让两朵牵牛花,染着几片桃花上的粉面含羞,爬上我院外的老墙。
秋天,你会凝成晶莹的霜花,在风起的日子,提一壶秋风,摇动满山金黄的枝叶,把春夏的往事装进记忆,且行且歌。山色如蝶,半江瑟瑟,山远天高烟水寒,都是你印在大地的脚窝。
我喜欢在秋天,念西风自凉,菊傲轻霜,枯荷独立,晓月残阳,你便会命西风紧,鸿雁南翔,斜阳古道,满屏菊香,野旷天低,荷映残阳。
你还会让一对对流萤提着灯笼,照见野趣横生的山路;让猎猎秋风,笼盖着四野的空旷。
冬天,你会结成圣洁的雪花,在冬日的深夜,悄悄落上我窗外的老陶罐,落上我柴门外的木栅栏。犬吠声声是你送来的接头暗号,梅红雪白,月弦如洗,万树青竹变琼枝,都是你飞花落户时带给我的诗行。
我喜欢在冬天,看雪花飞舞,闲云淡淡,眉间挂霜,独钓江船,你便会令雪落西岭,云藏林间,发白如雪,冰挂前川。
你还会在一场薄雪的夜里,变成我手中翻开的一本古籍,变成古籍里的一行诗句,变成诗句里的一个韵脚。
你眉间含笑,脚步放慢。
你终于安静地坐下来,在我红泥火炉的窗口,又不敢靠近,怕从远古走来的记忆被孟婆打翻。
风花雪月的旅程中,那些藏着的春水、清露、花香、鸟鸣,都淡成了一墨,托于远山,唯把前世的约定,在雪落的夜晚,洒落窗前。
王维、王缙与河东猗氏的故土情缘
王维、王缙与河东猗氏的故土情缘
卫立业
在山西省临猗县县城北隅新落成的双塔公园内,有两尊历史文化名人雕像格外引人注目:一尊是东塔下的盛唐诗人画家王维;一尊是西塔下的王维之弟、唐代宗时的宰相王缙。这对大唐兄弟,在中国的历史上,一直被后人高度评价为“朝廷左相笔,天下右丞诗”。他们少年时代与河东猗氏结下的故土情缘,更让今天崇文尊贤的临猗人,津津乐道,念念不忘。
位于临猗县城北隅的双塔公园大门
出生河东猗氏
王维,据《辞源》载:“唐太原祁人”。据《辞海》载:“原籍祁(今山西祁县),其父迁居于蒲州(治今山西永济西)遂为河东人。”这两条记载的依据,均出自新旧唐书。《旧唐书·王维传》云:“王维,宇摩诘。父处廉,终汾州司马,徙家于蒲,遂为河东人。”一提河东蒲州,人们往往只想到今日的永济市,实则,河东与蒲州,乃均为泛称,唐时的河东郡,几乎包括了山西的全境;唐时的蒲州,包括了今永济、临晋、猗氏、虞乡、解县、运城、安邑一代,並不专指永济。
唐贞十七年虢州剌史王颜所撰《追树代祖晋司空河东太宁猗氏候王公神道碑》
对此,康熙版《猗氏县志》、民国版《临晋县志》和清王含光主编的猗氏《王氏家谱》、清王恭光编的临晋《王氏家谱》及清胡聘之著的《山右石刻丛编》等,均有详实记载。《猗氏县志·王缙传》考证曰:“考维、缙二公,史籍皆云太原人,其来久矣。按唐刺史王颜所撰《猗氏候王卓神道碑》,则维、缙皆卓之后也。卓由太原徙猗,因家焉。其宗子离居四县,曰桑泉、蒲州、猗氏、虞乡,分为四房,其所产人物分房纪之,维、缙实猗氏房产也。况卓子孙初籍桑泉,即投牒官府,自立太原乡,今牒文犹勒之右。则当时卓之子孙自以太原为重可知。故后来由四县王氏出仕者,必曰太原人。而后世因认为太原郡人。则误矣。”《山右石刻丛编》在王卓碑后,编者有段按语云:“其曰猗氏房右丞维,左相缙,即王维、王缙,並有传。王缙兄弟,河中人,以碑考之,则河中猗氏人也。”
《猗氏侯王卓神道碑》,至今保存完好,属山西省文物保护单位,现立于临猗县庙上乡城西村西南一华里处,碑高3.4米,宽1.05米,厚0.36米。
运城学院教授、中国俗语学专家王树山先生撰写的王维籍贯诗稿
2012年5月,运城学院原教
授、中国俗语学专家王树山先生(临猗县柳村人),读审了猗氏、临晋的《王氏家谱》,並对此碑进行了考证,细看碑文所记,与历史文献记载完全吻合,随即赋诗一首:“王维诗名耀千古,并列李白和杜甫。若问王维何许人?猗氏王门有家谱。”
奉佛志笃不移
临猗双塔,据旧版《猗氏县志》载:创自隋唐间,宋代重修。但据1994年9月西塔地宫出土的文物考证,双塔建成于北宋熙宁二年(年)。北宋前,这里有寺无塔,只有永福院。双塔建成后,先为妙道寺,后又取名为双塔寺。有了双塔的寺院,晨钟暮鼓,角铃叮当,每至傍晚,燕雀缭绕,啁啾飞鸣,故双塔又名雁塔,寺院亦名雁塔寺。历史上,这里曾是三晋名刹,晋南的佛教中心。现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王维的父亲王处廉,官汾州(今山西吉县)司马,母亲崔氏,为博陵(今河北安平)崔姓望族支裔,识文断字,笃信佛教,可谓至诚。从对王维的取名可以看出其母崔氏对佛教经典的理解之深。王维,字摩诘,将“维”与“摩诘”三个字连起来,就是“维摩诘”。佛教中有部经书,正好叫《维摩诘》。维摩诘还是佛教里一个著名的在家居士·在家菩萨。他和释迦牟尼是同时代的人,是佛典中现身说法、辨于无碍的代表人物,也是个以“洁净、没染污”而著称的人。由此也可看出,王维从一出生,便与佛教结下了不解之缘。据民间盛传,王维、王缙在童年时代,经常随母亲去永福院敬香拜佛,学习佛法。
矗立在公园东塔下的王维雕像
古代士子,必须经过科举考试才能踏上仕途。有资料表明,王维是十五岁便离开河东猗氏老家到长安谋求发展。他的仕宦经历,从二十二岁考中进士任太原丞起,到六十一岁去世,其间宦海沉浮 约四十年。他的足迹以长安为圆心,东到洛阳以至齐鲁,西到凉州或者更西,北至榆林、新秦二郡,南至汉水至襄阳再到岭南,用现代区划看,大约是八个省份。但不管走到那里,仕途是顺境还是逆境,其奉佛报恩的之心始终未改。新、旧唐书载:王维自己的生活,如苦行僧般清贫,虽为朝廷官员,却不穿有文彩的衣饰,常年不食荤血。居室内空无所有,唯茶铛、药臼、经案、绳床而已,退朝之后,焚香独坐,以禅诵为事。这样的王维,俨然是一位僧侣了。安史之乱后,王维虽被宥复官,但在他的心里还是留下了阴影,虽未穿上袈裟,心已遁入空门。唐代,历朝帝王奉佛,游僧众多。代宗李俶尤为,“尝令僧百余人于宫中陈设佛像,经行念诵,谓之内道场。”王维仕途挫折后,信念更笃,除自己设堂诵经外,还广泛结交游僧,辋川别墅里,每天都有数十位僧人,王维以蔬食招待他们。“日饭十数名僧,以玄谈为乐。”
王维因崇奉佛教,他后期的诗,多以描写田园山水景物,表达闲情逸致,宣扬隐士生活和佛教禅理为主。读他的山水田园诗,让人既觉得雅而自然,超凡脱俗,仿佛和着诗人的韵律,进入禅境,又感到仿佛与诗人一道进入画中,远山近水,晓月残阳,村社柴扉,无不引人入胜。苏轼曾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他在诗歌艺术方面的成就,远远大于他在为官从政仕途方面的口碑,因此,后人将他与“诗圣”杜甫、“诗仙”李白相提论,称其为“诗佛”。
矗立在公园西塔下的王缙雕像
王维之弟王缙在风格上与兄截然不同。他能写诗,更擅长于散文创作,特别是在政事方面,明显胜于兄长王维。安史之乱时,他被任命为从四品的太原少尹,已超王维。在著名的太原保卫战中,王缙出谋划策,让主将李光弼以弱兵散卒大败安禄山部下的精锐骑兵,从此天下闻名。李光弼转战他方后,王缙继续留守太原,前后五年,为唐王朝平定安史之乱立下了赫赫功。晚年的王缙,位高权重,他常常劝皇帝做佛事,自己也乐于给寺庙化缘赞助,因此深得百姓和佛教信徒的尊崇。青年时期曾到郇瑕一游的杜甫在《诸将五首》一诗中,批评了当时天下诸将的各种缺点,但其第三首却说:“稍喜临边王相国,肯销金甲事春农。”杜甫在这里点赞的“王相国”,指的正是王缙。
母子兄弟情深
王维的母亲生育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因父亲去世较早,且生前官职仅为副县,夫人也不会拥有“县君”之待遇,抚恤金很少,因而,家境比较贫寒。王维在《偶然作》一诗中,曾如此写道:“小妹日成长,兄弟未有娶。家贫禄既薄,储蓄非有素。”短短四句,透露出四个信息:一是家贫,二是禄薄,三是家庭没有积蓄,四是弟妹尚小,均未成家。因此,王维十五岁离家后,对居住在河东猗氏的亲人特别的牵挂和思念,一生写有大量的亲情诗,可谓是“别此最为难,泪尽有余忆。”
唐玄宗开元四年(公元716年),十七岁的王维在京城长安参加科举考试,时已秋天,红叶渐落,天渐凄寒,他想到远在故乡的亲人,顿时诗意勃发,即兴写下了脍炙人口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此诗语句反复跳跃,含蓄深沉,既朴素自然,又曲折有致,仅仅四句,即成名作。诗题中的“山东”,指的正是华山之东的家乡蒲州猗氏县,“兄弟”指的正是王缙。
唐玄宗天宝三年(公元744年),时已四十五岁的王维,购得宋之问在蓝田的辋川别墅,他将母亲接来长住。天宝九年春,母病故。王维极尽哀毁,以孝闻。为使长伴母侧,乃葬其母于辋川别墅西侧。《新唐书·王维传》载曰:“母亡,表辋川第为寺,终葬其西”。
清廉吏诗杰王含光主编的猗氏《王氏家谱》
唐玄宗天宝十五年(公元756年)六月,安禄山叛军攻陷潼关,随之攻入长安,时已五十七岁的王维不幸被俘,被俘后,他曾吃药取痢,假称患病,但因诗写得好,名气很大,安禄山派人将他迎到洛阳,不管他答应不答应,硬委之以伪职,无奈之中,王维当了安禄山的“给事中”。时年八月,附庸风雅的安禄山将从长安接来的梨园百工聚于洛阳禁苑中的凝畔,演奏唐乐。乐声响起,众梨园弟子歔欷泪下,四周叛军亮出利刃,睨视威吓。嘹亮的唐乐在恐怖气氛中,哀婉伤情,悠悠然传入被关在普施寺内的王维耳中,王维愈加悲痛,当即占成七绝《凝》一首,以诗明志:“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叶落空宫里,凝头奏管弦。”此诗一出,在唐朝旧臣中广为传播,甚至流传到身在凤翔行(皇帝临时居住地)的唐肃宗李亨耳际。至德二年(公元757年)九、十月,唐军相继收复长安、洛阳,王维与其他陷贱之官,均被收系狱中,随后又被押到长安。这些人按律当死,当时很多人被杀头。这时候,其弟王缙出面为兄长王维求情,请求降低自己的官职,减轻对兄长王维的处罚。这在当时是件风险很大的事,若求情惹得皇上不高兴,那王缙掉脑袋也是很有可能的事,而王缙敢这样做,可见其兄弟情深。也许是王缙的真情感动了上天,再加上王维写的那首《凝》,成为王维思念前朝的见证,王维最后只被降职,未遭贬谪,当然兄弟俩掉脑袋更是没影的事了。
唐肃宗上元元年(公元760年),时年六十一岁的王维,因“妻亡无子,三十年独居一室,孑然一身”,更加思念其弟王缙。是年春,以弟王缙任蜀州刺史未还,他请求朝廷调他的弟弟还朝,皇帝应允,于是任命王缙为左散骑常侍,王维晋上《谢恩状》,夏天王维患病,七月病势加重,他知道不久于人世,于是给正在出差在风翔的弟弟写了遗书,又给亲友写了几份,告别人间。王维的墓地,就选在辋川别墅西侧靠近母亲茔地的地方。
(本文作者系山西省临猗县原副、临猗县委统战部原部长)
(文 卫立业 图 宋高立 剽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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