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空气好像凝滞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了一层霜。“救救你们的娘吧!”李老汉打破了沉默,用近乎哀求的语气看着面前的孩子们。
“医药费我来出!”三妮杏花说话了,她老公是公司的老板,家底厚实,财大气粗。
大宇刚想说话,媳妇用胳膊肘狠狠杵了他一下,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这身体自身难保,想帮忙也帮不上。”患有哮喘的大妮菊花弱弱地说道。
“我熬夜抓罪犯全靠一副好身板顶着,去了肾,我的职业就废了。”做警察的小宇嗫嚅着说。
二妮荷花一直没发言,老实巴交的丈夫用余光不住地瞄向她的脸。
荷花的娘得了尿毒症,只有换肾才能保住性命,李老汉不想失去老婆,召集全家回来商量给老婆换肾的事。
“荷花,救救你娘吧!我知道你心里气她,可她毕竟是你娘啊!”李老汉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荷花。
荷花绷着脸,泪珠在眼里打转,她怎能不生气呢?要不是娘偏心,她也能和其他几个兄妹一样考上大学,拿着公家的工资,不用在农村受苦受累了。爹的一句话触到了她的疼处,她又想起了让她寒心的往事。
农村有句老话:“上面娇,下面娇,中间夹个澥屎包。”以前,家里的孩子多,父母照顾不过来,中间出生的孩子往往不受父母重视,荷花便是兄妹中不被父母重视的那一个。
荷花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三妮杏花出生了,照看妹妹的任务落在了荷花身上,荷花只能背着妹妹眼巴巴看着同龄的伙伴蹦蹦跳跳地走进学校。
好不容易把妹妹背大,小弟小宇又来到人世间。荷花只好扯着妹妹,背着弟弟,包揽起两个弟妹的吃喝拉撒。她站在学校门口向校园里张望,教室里传出的读书声像一首动听的歌撩拨着她的心,她做梦都想坐在教室里。
等弟弟妹妹在荷花的背上长大,荷花已经超过了入学的年龄,她的身材高出一年级学生一大截,她羞与小孩子坐在一间教室里,只好一入学就蹦到三年级。那时的荷花是唯一一个蹦级的学生,没有一二年级的基础,荷花学得很吃力。
荷花很珍惜难得的学习机会,非常刻苦,捧着课本如同饥饿的人扑到了面包上。荷花是班里听课最认真的一个,也是家里每天睡得最晚的一个,一盏煤油灯常常把她的鼻孔熏成两个黑洞。
荷花钻在了书本里不能自拔,她对学习的痴迷也为她带来了麻烦,她常常因为学习而耽误家务活受到娘的责骂。那一次,荷花做着饭看着书,面条下到锅里,忘记了翻动,直到娘闻到糊焦味,巴掌落在她头上,她才惊醒过来。
荷花上到初中,娘就不想让她继续念书了,家里缺少劳力,娘想让她帮着干活,荷花不肯退学,赌气不吃不喝。
那一次,娘让荷花去地里干活,荷花不想耽误功课,还是去了学校,娘在地里张望一下午也没见荷花的影子。在家说一不二的娘火冒三丈,荷花放学回来,娘抓起荷花的书包扔进了锅灶,这把火把荷花的心烧疼了,荷花哭了几天几夜。
荷花退学了,成了家里的主劳力,田里风刮日晒,她的脸更黑了。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由于荷花的模样不俊,也没找到一个好人家,丈夫是老实巴交的泥水匠,勉强可以度日。三个儿子的相继出生,让荷花又一次陷入生活的困境,她没日没夜地劳作,也没能改变拮据的生活。
是娘误了她的前程,她想起来心就隐隐作痛。
荷花一夜没有合眼,心里像翻腾的浪花撞击着她的心。第二天,她放下手里的农活,去做了移植配型。
手术的日子到了 ,老公紧紧地抱着她:“真去吗?”“真去!”“唉!”男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的任务还没完成,我要把三个儿子都送进大学。”荷花望着天花板幽幽地说。
荷花醒来时,洁白的墙壁晃得她有点头晕,她开口问:“娘好吗?”“手术很成功,谢谢姐救了咱娘!”妹妹红着眼圈说。“那就好,那就好。”一丝微笑浮上荷花疲惫虚弱的脸庞。
恍惚中,荷花背着娘做的花书包,被娘牵着小手,一蹦一跳地向学校走去。
点评:
小说的主要特点是前面经过大量的铺垫(有意写主人公受了许多年委屈),然后,结尾突然陡转(毅然做出重大牺牲),以此突出人物形象。这是一种“水涨船高”式的写作方法,对刻画人物有很好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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