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正午时分,“吱呀”一声,管爷家门一开,他儿子出来了。门口那两个日本兵一看,“唰”地顶上了刺刀,把小孩吓得一激灵。
这时,管爷跟出来,对日本兵点点头,说:“皇军,他的,给我买点儿酒咪西咪西。我的,好给皇军画图地干活。”
管爷的儿子这时也晃了晃手中拿的瓶子。两个日本兵互相看了看,收起了刀,在管爷的儿子身上搜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挥挥手,让他走出了胡同。但是,管爷的儿子这一走,直到天擦黑也没有回来。两个日本兵回过味来,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中的一个立时跑步回去向筱原报告。
不一会儿,筱原气势汹汹地带了一队人赶来了。他开口就问:“你给皇军的东西呢?”
管爷指指自己的脑袋,说:“在这儿呢。”
“呀——”筱原一下子抽出军刀就劈了下来。管爷一个闪身躲了过去,可他随后便被十几个日本兵死死地按住了。
筱原怪叫着:“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坏了的。”说着又挥刀砍了下来。管爷一闭眼,迎着刀锋就等着死了。
“慢!”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筱原的刀在半空停住了,他一看,从里间屋走出一个颤巍巍的老头,谁?是管爷的爹江大奎。
江大奎出来,什么也没说,先“扑通”一声给日本人跪下了,然后才说:“皇军,我儿子他不懂事。求你们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这次吧。”
筱原瞪着眼珠,问:“你——什么的干活?”
那翻译已然明白了,就对筱原说:“这是管爷老子,江大奎,听说比他儿子还厉害!”翻译还真没说错,管爷这一手绝活都是跟管爷爹江大奎学来的。
江大奎当年在“老佛爷”面前挺得宠,于是揽了个肥差,就是当了皇城里施工的工头。工部局有了事儿,他就招呼一帮人干上了。他是头,自然不用下力气,净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待工程齐活,他还能大把大把地分银子。但江大奎是个有心人,每次施工时,底下的人在哪儿刨开了,他就暗暗地记下了地下面的玩意儿,日久天长竟成了没人能掌握的宝。
但是江大奎是个八旗子弟,浪荡公子哥儿,钱他没少挣,可是他爱抽鸦片,还特别爱往窑子里跑。这德行,你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不行啊,所以他早早地就垮了,成天地在家猫着,隔三岔五地还得点上个烟泡才成。为这个,江大奎的几个儿子、闺女都早早地离开了他。只有管爷是个孝子,将老爹养在家里,供他吃供他喝。
听了翻译的话,筱原的眼里立时放了光,问江大奎:“你的,知道地下的干活?”
江大奎点点头,说:“我打光绪年间就干这个。”江大奎指了指管爷,“他这点儿东西还不是我传给他的。”
“哟西,”筱原笑了,跷起大拇指,说:“你的良民大大的,皇军亏待不了你。”
江大奎一劲儿地点头:“明白明白,我一定让皇军满意。我这就告诉你们,这就告诉你们。”
管爷在一边大声说:“爹,你不能这样!”
“混蛋!”江大奎一跺脚,数落道,“我还不是为了你。日本人那刀是吃素的?人能有几条命?你留着那秘密又有什么用?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懂吗?”
管爷圆瞪两眼冲他爹吼道:“爹,咱可是中国人哪!”
江大奎听也不听,不停地说道:“中国人就讲孝顺,得听听老人言!”随后冲筱原一哈腰,就说开了,“要说这北平城……”
筱原笑了,示意手下的人记下来。这时,天已经黑了,昏暗的煤油灯下,什么也看不清,自然记起来也费劲儿。筱原一歪头,说:“把他们统统带回去!”
就这时,只见管爷像只飞旋而下的苍鹰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唰”地从筱原的腰间抽出了军刀。筱原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子呆住了。管爷却没有停下来,只见他挥舞着闪闪发亮的军刀,“呼”地就劈了下来。“啊!”人们都惊呆了。可是,管爷的刀却没有劈向日本队长,而是正正地朝着江大奎的胸膛刺了进去,管爷边刺边说:“爹,别怪孩儿不孝了。”这一刀是那么快,那么狠,江大奎还没有来得及喊出来,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几乎同时,十几把军刀齐齐地刺向了管爷……管爷临死之前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来。
直到日本人投降,北平城地下的结构他们也没能掌握。
新中国成立后,北京大举建设时,又遇到了地下管线的难题。这时,管爷的儿子出来了,他交给人民政府一张管爷亲自画成的图纸,这是当年他装在那只酒瓶里,从日本人眼皮底下带出来的。
管爷的儿子就住在前门东的打磨厂胡同,离天安门广场只有一步之遥。人民英雄纪念碑建成后,他时不时地来到广场,望着纪念碑。他知道,自己的父亲——管爷不是烈士,可他做了一个中国人应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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