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高家铺,一个自称是管家的人接待了他们。当他们说明来意后,管家像见了鬼似的瞧着陈一杭,好半天才将信将疑地问道:“你是陈家堡的大少爷?你真来迎娶我家小姐?”
说着,老管家转身把他们丢在堂屋里,撒腿就往后院跑,并且边跑边喊道:“老爷!陈家大少爷真的来了!”
没多久,后院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老爷!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三人大惊,不约而同地也撒腿往后院跑。一进高老爷的卧室,就见管家伏在高老爷身上嚎啕大哭,而高老爷被全身五花大绑地平放在床上,脸上蒙着一层厚厚的黄纸,整个屋子奇臭无比。陈一杭屏住呼吸,上前摸了一下高老爷的身子:全身冰冷,已死去多时。
侯少川教授赶紧上前,揭下高老爷面上的黄纸,只见他面色青紫,张睛呲齿,显然是被活活闷死的。侯教授面色严峻地回头看了刘畅一眼,刘畅倒吸了一口凉气说:“又是镇山令?”
侯教授皱着眉头说:“对!看来,高老爷也是汉流的人。这是汉流内部对泄密者最严厉的刑罚,叫黄裱糊面。也就是说,如果汉流的人,泄露了帮里的最高机密,帮内的刑堂就派出执法红手,在夜半三更,鸡不啼狗不叫的时候,将他手脚捆死,再用水浸湿的黄裱纸,一张又一张糊在他的口鼻上,直闷得他口不能喊,大小便失禁,最后窒息而亡。”
“镇山令?他们为什么要频频出动镇山令,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陈一杭不解地问。
刘畅低着头,若有所思地自语道:“到底要干什么?一杭昨天一回来,想见陈伯伯,陈伯伯就死了。今天要来高家铺见高老爷,高老爷也死了。看来,你想见谁,谁就死,他们好像在努力掩盖什么!”说着,刘畅猛地一抬头:“不好!一杭,你下一步要见的人是高小姐……”
陈一杭听了,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将还伏在高老爷尸首上哭泣的老管家拉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拉着管家的手,就往外走:“快!快带我去见你家小姐!不然,就来不及了!”
管家挣脱他的手,瞪大了眼,狐疑地问:“你真不知道?我家小姐,三年前就死了!”
四、又见童谣
“什么?你家小姐三年前就死了?”陈一杭一听,失口大叫一声,就张大着嘴巴再说不出话了。这一下,不仅仅是陈一杭,就连侯教授和刘畅也霍然变色,目瞪口呆。
老管家又回到高老爷的尸体旁,一边流泪一边絮絮叨叨说起了原委。
原来,这高小姐虽然长大后再未与陈一杭谋面,可陈一杭玉树临风、才华横溢的名声早传进她闺房,高小姐早就盼着迎娶。可四年前,陈一杭竟为了逃婚,东渡扶桑,消息传到高小姐耳朵里,高小姐大病一场,最后含羞而亡。但就在一个月前,陈一杭的父亲突然来到高家铺,与高老爷在书房里闭门长谈一通后,重归于好。事后,高老爷讲,陈家对小姐的死,一直心存内疚,愿意修书一封,让陈一杭从日本回来,迎娶高小姐的亡灵,给她一个陈家儿媳妇的名分,并把冥婚的日子定在八月十五这天……
听了老管家的话,陈一杭全身寒毛直竖,头脑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高家落荒而逃的。直到走上河堤,凉风吹来,打了好几个激灵,才又大汗淋漓地清醒过来。他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刘畅和侯教授,有点歇斯底里地问:“为什么?父亲明明知道高小姐死了,却写信要我千里迢迢地赶回来,难道他真的要我娶一个死去的亡灵?”
侯教授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我与令尊虽只数面之缘,但我还是了解他是一个严谨稳重的人,以他的个性,断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这里面一定有原因!”
刘畅接过话说:“一杭,你别太激动。看来,我们当初的分析还是对头的,我想陈伯父在一个多月前就意识到了危险,他要你回来完婚,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目的是如果他遭遇什么不测,他就让你以迎亲的名义来高家铺。刚才,那位管家不是说,他们在书房里长谈了一通吗?他一定是交代后事,想让高老爷转告你什么秘密!”
陈一杭听了,摇了摇头,沮丧地说:“可是,高老爷已经死了。”
“是呀!可惜我们来迟了,高老爷已经被那幕后黑手提前封了口,如今线索断了。”侯教授叹了口气说。三人一时间沉默无语。
这时,前面河堤上一棵大柳树下,突然传来一阵童稚的歌谣,几个小女孩一边踢着毽子,一边口里念念有词地唱道:
周秀才,有点点。
当考官,结梁子。
看大戏,搭台子。
明原委,求张罗。
错错错,
毛了……
陈一杭一听,不由眼睛一亮,父亲信笺背后的字,不正是这些孩子唱的童谣?他几步奔过去,抓住那个唱歌的小姑娘,急切地问:“小妹妹,你能告诉我,你唱的是什么吗?”
小姑娘被他抓痛了,惊恐地说:“怎么了?我唱的是金头谣,我们高家铺的孩子都会唱。”
跟在后面的刘畅惊叫一声:“什么?金头谣?一杭,你父亲临死前,手中不是写着‘金头’两字吗?难道秘密就在这首童谣里?”
五、金头传说
这时,侯教授也走过来,笑呵呵地说:“这小姑娘说得没错,这首童谣在巴河一带流传很广。”说着,他就在柳树下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看着陈一杭,问道:“你可听说过洗马畈的翰林周斗垣的故事?”
陈一杭连忙点头,这个故事他打小就听过。明万历年间,周斗垣已经官至大学士,因为卷入一场科考舞弊案,被神宗皇帝冤杀。几年后,神宗皇帝得知真相,为了表示愧疚之情,便专为周斗垣铸了一个“金头”。这个“金头”用纯金打造,真人头颅大小,栩栩如生。双眼嵌的是波斯人进贡的夜明珠,耳朵是缅甸的祖母绿,嘴里镶的是三十六颗南浦珠,价值连城。为了防人偷走“金头”,皇上还给周斗垣恩赐了一百零八口金丝楠木棺,从朝廷出发,沿途真真假假地埋下了一百零八座疑茔,浩浩荡荡地送周斗垣金头回乡厚葬。
侯教授说完,感叹地道:“不知多少人想找到这个‘金头’,可一百零八口棺材,就有一百零八处墓茔。谁知道这‘金头’,放在哪一口棺木、哪一块墓地里?”
陈一杭还是不解:“可这‘金头’与我父亲被害,有什么关系呢?”
侯教授说:“有。你听听那首儿歌,前面一问:周秀才,当考官,看大戏,明原委,错错错,讲的不就是周斗垣的故事吗?后面那一答:有点点,结梁子,搭台子,求张罗,毛了,这些,可都是汉流里的一套专用隐语。”
“又是汉流?!”陈一杭狠狠往地上擂了一拳。
侯教授接着又介绍道,汉流发展到一定规模后,为了防止“空子”,即帮外人混进来,就有了自己内部的隐语。比如:立码头叫“插旗子”;召集哥弟共同会商事情就叫“传堂”;参加了汉流的人叫“有点点”;结仇了叫“结梁子”;报仇叫“拿梁子”;调解叫“搭台子”;向人请求周济就叫“求张罗”;打死了人叫“丢翻”……
“可儿歌最后一句是叫‘毛了’?”陈一杭忍不住地问。
侯教授点了点头,说:“内部处死,就叫‘毛了’。”
“父亲真参加了汉流?”陈一杭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他到底犯了什么事,要受这么重的处罚?”
“就是‘金头”的秘密!包括高老爷的死,也是这个原因。”侯教授肯定地道。
陈一杭忽然想到了什么,吃惊地问:“难道……难道父亲知道‘金头’所藏之地?”
站在一边的刘畅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陈伯父要你到高家铺来,看来就是让你了解‘金头’的秘密。还有,是谁要杀他?他一定还会给我们留有其他信息,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而已。”
“对,你的推测有道理,我们得速速赶回陈家堡。”侯教授猛地一下站起来,拉着陈一杭,就往河边的码头急急地赶去。
六、惊现月牙扣
就在他们正准备离岸登舟时,从长堤的绿阴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呼叫声,他们回头一看,只见高家的老管家手中捧着一个用白绫包着的什么东西,一边喊着陈一杭的名字,一边跌跌撞撞地沿着河堤追了过来。
老管家气喘吁吁地走到陈一杭面前,双手像捧着圣物一样,将手中的东西举起,有点责怪地看着他说:“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呢?我真是老糊涂了,忙着报官,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说着,他打开白绫,里面包着的是一个朱红色的红木妆奁。
老管家接着说:“这是我家小姐的东西,老爷昨天临睡前交代我,要是姑爷来了,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这里面全是小姐常戴的饰物,你不是来迎娶我家小姐吗?就把这个带回去作个念想吧!”
陈一杭打开妆奁一看,里面放着的是一枚形似月牙的绿玉饰物,上面还绾着一缕青丝。这饰物碧绿温润,形态古朴,如同农家菜畦里种的一弯蛾眉豆角,看来是高家小姐一直贴身佩戴的项坠,那青丝显然是她的头发。物是人非,陈一杭不禁有些眼睛发潮,赶紧关上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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