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月牙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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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又在一边说:“姑爷,这可是我家小姐最喜欢的东西。她生前性格古怪,她的东西,不喜欢给外人看。你可要看管好……不要随便弄丢了。”
  
  陈一杭点点头,也不答话,就挥手示意船家开船。船行途中,陈一杭一路恍惚,坐在一旁的刘畅伸手接过陈一杭捧在手中的妆奁,笑着打破沉闷道:“让我看看,高小姐给她的情哥哥留下了什么宝贝信物?”说着打开小木盒一看,不禁惊叫起来:“月牙扣!”
  
  陈一杭也一下子从船舷上站起来,吃惊地过来问:“你说这是月牙扣?”
  
  “你知道什么是月牙扣?”刘畅也转身问。
  
  “当然,月牙扣不就是明朝一些文人喜欢佩戴的饰物?”陈一杭说。
  
  刘畅说:“现在这些东西,也只有从古墓中才能寻得出一两件,很是珍贵。”坐在一边,一直没有吭声的侯教授,从刘畅手中接过月牙扣,仔细看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不错,是月牙扣,但这可不是普通的文人佩戴的,这是明代朝廷命官绾朝服用的,很有讲究,不同级别的官员,用不同的材质,七品县令是铜制的、六品同知是珊瑚的、五品的知府是寿山石的、六品的巡按是琥珀光,而这一枚是老坑翡翠,最起码是二品以上的大员,才能佩戴……”
  
  说着侯教授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不解地看着陈一杭问:“这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座高家铺都换不来,高家为什么要送给你?难道仅仅是为了给高小姐一个名分?这里面有文章!”说着,他将月牙扣郑重地交到陈一杭手中,肃然道:“一杭,这个你要好好保管,除了我们三个人外,不能让第四个知道,就连你的家里人也不行!”
  
  陈一杭听了,微微一愣,说:“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你家里有内奸,你现在回过头想一想,你父亲给你写信,要你回来,除了你的家人,应该没人知道,可就在你到家前夕,你父亲被害。而且,你要到高家铺来,外人也不知晓,可你一来,高老爷就死了。看来,幕后的那个凶手,对你的行动了如指掌。”陈一杭一听,不由心如擂鼓,更感事件扑朔迷离起来。
  
  七、包头香
  
  回到陈家堡,母亲已吩咐管家请来和尚道士,在大厅里敲着木鱼,念着经文,做起了法事,超度父亲的亡灵。陈一杭只来得及上前磕了几个头,烧了三炷香,就和侯教授、刘畅一起,急急赶回了父亲的书房。
  
  陈老爷的尸体还摆放在床上,面目很安详,就像熟睡一般。早上被刘畅分开的两只手,平放在他身体两侧。刘畅拿起陈再定的左手,见写在上面的那两个字已经不见了。刘畅回过头问:“官府有人来过吗?”
  
  看护尸体的老者在一边答道:“来了,看看就走了。按例规,老爷的尸身要停丧三日,才能入殓下葬,夫人怕老爷尸体不行了,让我从冰窖里拿出冰块,擦了老爷的身体。”
  
  刘畅见尸体已作处理,便把他们在陈再定左手掌里发现“金头”两个字,以及奇怪的手势,比划着向侯教授说了一遍。侯教授听后,奇怪地问:“陈老爷子左手握着右手的食指?这个手势,会是什么意思?”
  
  “我们也很奇怪。”刘畅分析说,“按说,陈伯父用右手食指在左手掌里,写下‘金头’两字,怕被人发现,应该很快会抽出右手食指。可他偏偏没有这样做,他肯定在他临死前,突然又发现了什么意外情况,情急之下,才有意给我们留下了这个奇怪的手势。”
  
  “这个手势?”侯少川也依样画葫芦做了一遍,沉吟道,“可我没听说过汉流的隐语手势里有这种手势。”侯教授回过头问:“陈老爷被害的现场,是在床上吗?”
  
  那个站在老者身后的少年连忙说:“不是,是在书桌前。”
  
  “书桌前?”刘畅忙和侯教授走到摆在一边的书桌前,桌子上,除了几本书外,还有一张宣纸,上面有一幅未画完的画,画中墨迹浓淡不一,勾勒出半弯弦月,一座楼台,飞白处写着一首南唐李后主的词:“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宣纸前,有一个砚池,砚池里有半池干涸的墨汁。刘畅用手去试了一下,墨汁还有些湿润,显然几天前,陈再定作画时用过。
  
  侯教授从刘畅手中接过画卷,放在书桌上,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琢磨起来。陈一杭和刘畅把书桌上的东西翻了一遍又一遍,可奇怪的是,总感到书桌上少了什么,有哪儿不对劲。陈一杭突然说:“书桌上……没有笔。”
  
  “对,墨汁都盛了半砚池,写了字,画了画,却没有笔!”刘畅边说边围着书桌寻找起来,没有任何可疑的字迹。刘畅便往后退了一点,只见书桌底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旁,有一个香炉,里面插着五支香,香头还被红纸包着。刘畅心里一惊:包头香!
  
  刘畅又后退一步,再退一步,一下子明白了:包头香,这可是汉流开香堂时才用的,这一定是陈老爷有意留下的。他惊喜地大叫一声:“侯教授,快看,这是什么?”
  
  正在沉思中的侯教授闻声大吃一惊,失手将砚台打翻,把画卷和书桌洇湿得一片狼藉。他也顾不得收拾,几步走来,抱起香炉,吃惊地说:“包头香,开香堂!”
  
  “开香堂?”陈一杭好奇地问,“什么叫开香堂?”
  
  侯少川有点激动地回答说:“这又是汉流的隐语……”
  
  开香堂,是汉流帮会招收新会员、下达“镇山令”的一个最为隆重的仪式。新会员先要“包头香”,拜关公圣像、歃血拜把。早期歃血是刺破中指滴血入酒,后来改杀雄鸡代替。而所谓拜把,是由“香长”将香捆束成把,一共要“三把半”,众人在香堂中叩拜立誓。
  
  早期开香堂,一般设在寺庙里,后来,有的开香堂在闹市举行,但规矩不变。开香堂的最后一个程序,就是下达“镇山令”,对帮里违反“香规礼节”的人,宣布处罚等级。有的就地执行,有的却要暗地解决。
  
  听到这里,刘畅打断侯教授道:“照您这么说,现在巴河的汉流,还真的在开香堂?”
  
  “那是当然!不然,陈老爷和高老爷怎么会死?”
  
  侯少川又说,据他近几年的调查来看,在巴河一带,汉流分“清浑”两派,最有名的汉流大爷,当数林家大屋的林云枫。这林云枫属“清水袍哥”,为人仗义,几年前死在日本人枪下。除他以外,另一位有名的汉流大爷就是砂子冈的“浑水袍哥”姚六儿。他与林云枫恰恰相反,替日本人卖命,一天夜里,不知被谁杀死在情妇的床上。这一清一浑两派,虽然善恶不一,平时倒也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而且两个大爷死后,两派并没有解散,一直在悄然活动,听说,这是因为在两派之上还有一位位高权重的龙头大爷。
  
  “那这位龙头大爷是谁?”陈一杭在一边有些急不可耐地问。
  
  “这个龙头大爷是个传说中的人物,行事神秘,连汉流内部都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一定是他!是他为了那个所谓的‘金头’,杀了我父亲和高老爷。”陈一杭恨声说。
  
  这时一边的刘畅突然问:“侯教授,现在巴河汉流,你可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开香堂?”
  
  “望天湖。”侯少川脱口答道。
  
  “望天湖?”陈一杭一听,失声惊叫。
  
  刘畅看着陈一杭:“难道你知道这个地方?”
  
  陈一杭点点头:“我家祖坟山就在望天湖边的西楼山上。小时候,每到清明节,父亲都会带我去望天湖扫墓。我的爷爷、太爷爷、曾爷爷都葬在那里……”
  
  侯少川透过窗棂,看了一眼天上的满月,又从怀中掏出怀表看了一下,说:“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一杭,你找个僻静的地方,让我休息休息。你今天晚上要辛苦一点,去陪着你的母亲,寸步不要离开,千万别再出什么事儿,否则后悔都来不及!”
  
  陈一杭连忙点头。侯教授出门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过身来说:“一杭,可否把高小姐送你的月牙扣借我琢磨琢磨,我看那上面有一行古篆,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
  
  陈一杭赶紧打开妆奁,把月牙扣递给他。
  
  八、坟地盗宝
  
  夜里,陈一杭在斋房里陪了母亲半宿,母亲就催着他回房休息。
  
  陈一杭从母亲的房间里出来,已经是子夜时分。当他从刘畅歇息的客房经过时,却发现房间里灯火通明,看来刘畅也没睡着。陈一杭推门而入,刘畅一见是他高兴地迎上来,拉着他的手,激动地说:“一杭,我把今天一天的所见所闻想了一夜,总算想明白了。你想一想,陈伯父临死前,在手上留下‘金头’两个字,又让你上高家铺娶亲,实际上是让你了解金头的秘密。而我们从高家铺回来后,又在他房间里发现书桌上有画无笔,桌下却藏着开香堂的包头香,我分析,这是一句隐语:‘有画(话)要说,无笔(务必)开香堂。’他是在暗暗地提示我们,只要我们打开香堂,就能知道‘金头’的秘密。我猜想,陈伯父就是因此而死,而且香堂就在你家的祖坟山上!”
  
  陈一杭一听,顿时豁然开朗,他欣喜地拉着刘畅,撒腿往侯教授住的厢房跑。他们隔着窗子叫了半天,可房间里黑灯瞎火的,一点回音都没有。刘畅试探着一推房门,门却虚掩着,二人摸索着走进房间,捻亮桌灯一看,侯教授竟然不在房里!
  
  陈一杭心里一紧,这深更半夜的,莫非侯教授也遭了什么不测?他疑惑地四下打量了一下,见门窗完好无损,房里也没打斗痕迹,显然是他自己开门出去的。刘畅笑道:“教授肯定跟我一样,夜里睡不着,一个人跑出去对月琢磨了。先别管他,等我们到望天湖查出真相,再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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