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自幼练得一手刮脸修面的绝活,不管客人长一副什么样的脸,生一脸五花八门的窜脸胡、连鬓胡、络腮胡,只需往金三那把摇摇欲坠的枣木椅子上四仰八叉地一躺,金三用那条不知用了多少年、多少人,连自己都忘了真颜色是啥的热毛巾往脸上轻轻地捂了,片刻,毛巾揭去,客人便立感一缕凉丝丝的细风迅速掠过下巴、双腮、脸颊、耳廓,然后,那股小旋风一卷,扫过上唇这时,金三习惯性地左手往客人肩上一拍..
绝不道歉靳野是家里豆花店的少东家。豆花店里除了爸妈和靳野外,还有一个伙计叫阿兰,比靳野大不了多少。在豆花店干了不到半个月,光靳野瞧见她被爸爸训少说也有三次。有次训狠了,她一个人一边洗碗一边哭,被泡得粉红的手揉着红肿的眼睛,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结满冰碴子的水槽里。妈瞧见,冲进爸爸的办公室,拍着桌子数落:阿兰是女孩子啊,人家爹妈当宝贝疙瘩养了小二十年,就算落到你手..
初二,媒人递信儿说,初六大李庄要来人。我爹当然知道大李庄来人事关重大。但我爹是个疲沓主儿,初六,还早着哩!我爹手搭凉棚看天,这日头也是个贫命。你就是这天上的皇帝佬,何不坐床上,喝一碗玉米糊糊肉沫粥,再喝一碗红糖水冲鸡蛋花,穿大袍子蹬皮鞋,不忘提瓶好酒,比如沂河白干,慢慢来上天,没人会嫌你懒。偏偏急三火四,让人一睁眼它就挂天上好几竿子高,容不得人好好喝一碗玉米糊糊粥。我娘催我爹:日子定了..
那还是在1983年,中国铁路十三局奉命援助缅甸修建甸昆铁路。甸昆铁路最难修的就是缅甸秋坪郡至钿汀郡的一段,这条铁道不仅要跨越三条水流湍急的大峡谷,而且要经过一片被称为死亡之海的黑松林。负责这段铁路施工的就是中铁十三局的猛虎突击队,队长名叫董彪,他望着那一片透着死气的黑松林,心里也是直打鼓。在这片黑松林中,除了幽灵一样跳跃奔跑的缅甸黑角羊外,竟没有任何其他动物,这里静得太可怕了。铁道兵们从汽车上抬下大..
一对新婚夫妇正飞往加勒比海的一座小岛去度蜜月,但是他们所乘的小客机却突然坠向大海飞往阿巴科一个气候潮湿、炎热的日子,沃尔特和唐耶尔维尔京斯在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的一座教堂举行完婚礼之后,便带着随身行李来到佛罗里达州福特洛德代尔的机场,准备乘阳光航空公司的航班去阿巴科岛度蜜月。这对新婚夫妇在众多的航空公司服务柜台中找到了阳光航空公司,该公司的一名职员在办..
许鲁村的耿老三死了。人死如同灯灭。人活着的时候有口气息,死后就像一缕烟尘,眨眼间就啥都看不见了。常言道:死者为大。死去的人两条腿一蹬,眼睛一闭,万事皆休。死人不管不问的事情,还得由活人操办──包括死者本人的事情。历年历代,许鲁村祖辈传下来的习俗:不管任何人,死后得有人点长明灯。点长明灯大多是后辈人的事情。即在死者埋葬时,由其嫡亲儿孙或其产业继承人,在他的棺材前点燃一盏油灯,以照亮其去向另一个世界的路..
她本来就高度近视,二十几岁时一只眼睛视网膜剥离,手术之后看东西都是扭曲的。四十几岁时另一只眼睛做完激光矫正,又有了夜盲的问题。除了晚上看不清,白天从亮处走进暗处,也要很久才能适应。譬如有一回在莫斯科,从艳阳高照的红场走进地下通道,他没扶好她,她一个踉跄,差点滚下十多级的台阶。还有一回游苏州园林,穿过一个小小的山洞,他虽然在前面引路,她却哎呀一声,头上撞出个大包。所以他总是..
初夏,天气将暖未暖,雨怡早早地穿上薄纱裙去上班。开会的时候,她做记录。会议讨论的是一桩颇为头痛的走私涉黑案件,涉案的是本市鼎鼎有名的一家企业负责人,雄厚的财力、显赫的社会关系,以及非同寻常的影响力,让这起案件变得复杂不定。队长张浩北主张直接逮捕嫌疑人,突击审讯,或许会有新的收获,即便没有,也能起到敲山震虎的功效。他说话的时候,雨怡忍了半天没忍住,被烟雾呛得剧烈咳起来。张浩北不满地瞟了一眼雨怡。散会时..
要说喝酒,谁也喝不过甄一口。酒量,没边儿;各种酒杂着喝,没事儿;喝急酒,多急多猛多凶都不含糊。他喝啤酒时仰着脑袋,把酒瓶倒立在嘴上,手不扶瓶子,口对口,不用去喝,一瓶酒一下倒进胃里,只过食管,绝不进气管,要呛早呛死了,还有谁能这么喝?他能一晚上两箱啤酒,二十四瓶,全这么下去。甄一口的大号就这么来的。有人不服,说他是县长,喝酒不花自己的钱,敞开喝,想喝多少喝多少,这么喝狗也..
那年春天,我爷爷柳菖蒲提着两尾活蹦乱跳的红鲤鱼,从现在雄安新区的七间房去赵北口水葫芦武馆拜师。他兴冲冲地走在千里堤上,哼唱着渔家小曲儿,欣赏着柳绿鹅黄,看着红嘴儿水鸟在苇尖上跳来跳去。我爷爷的心里装满了春天明媚的阳光。他根本不会想到一场羞辱正疾风暴雨一样等待着他。我爷爷在武馆的操练场上见到了水葫芦。那时候,水葫芦正在教两个徒弟练顶肘和跺脚。水葫芦裸着背,汗珠在他背上滚动着,像白洋淀荷叶上的露珠一样晶..
本家老婶的一个电话,把我勾回了老家石门。你快点儿回来吧,四爷怕是不行了,他要见见你。老婶说的这个四爷,是石门的棒子王宋海云。曾盛行于辽南的棒子舞,早在20世纪60年代就淡出了舞台,而今不过是老辈人的一种回忆罢了。那些汉子,打起棒子来,大地都跟着颤哪!老婶每每谈及棒子舞,满脸的皱纹便即刻灿烂起来。远去的棒子声,依旧在拨动着她那不再年轻的心弦。老婶..
田发带着日军队长福岛找到了周仲南家,想买他写的拳谱。周仲南说,我大字不识半篓,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哪里会写什么拳谱。我两年前亲耳听你大徒弟董林说的,不可能假。田发说。董林那货的话你也信?周仲南有些气愤,我是瞎了眼,教出这么个东西。他不好好习武却走邪道,把我的武馆都搅黄了。田发说,你还是把拳谱卖给皇军吧。不但能挣笔大钱,还能让皇军帮你收拾董林。我倒是想发这财,可的确没有拳谱啊!周仲南不停地叹气。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