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妙算亲王
只说康熙临去时充满怒火的那一瞥没有逃过戴铎的眼睛,戴铎心中一咯噔,方才意识到自己敲皇上的竹杠敲得太狠了:皇上失了面子,此番回去,看架势定要命令官府前来捉拿自己,说不定自己脑袋都保不住!当下戴铎的脑袋大了,也顾不上卦摊了,推开吵吵嚷嚷要算命的众人,拔脚就跑。
戴铎慌不择路,沿街穿巷地狂奔半天,犹未逃到城内门,已是累得气喘吁吁,发昏的头脑也渐渐清醒过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己即使能逃出北京,但还是逃不出康熙的手掌!这么一想,戴铎更是着急,额上热汗直流,连眼睛都糊住了。他抹抹脸上的汗水,眼睛忽一亮:对呀,眼睛看不到的地方莫过于眼底,而逃不如躲,干脆躲到康熙的眼皮底下去!
这么一想,戴铎折转身,直奔东北,朝坐落在太保街上的雍亲王府走去。
雍亲王胤禛,乃是康熙的四阿哥,久闻戴铎“算无遗”的大名,早些天曾派一个小书吏悄悄来请他去雍王府算一卦。当时戴铎一则为提提自己的身价,来个放长线钓大鱼;二则要有时间花银子买通雍亲王府里的人当“底簧”(卧底),故意拿腔作调推托着不去,如今正好来个就汤下面!当然,戴铎对雍亲王的心思洞若观火:以千岁之尊求卦,当然是卜问自己是否有九五之尊的福命!
戴铎来到雍亲王府门前,塞给门房几两银子让他通报,果然不大会儿还是当初那个小书吏走过来传雍亲王的话:速请戴先生到后殿赏心斋“晤谈”!
戴铎跟着小书吏七拐八弯来到赏心斋,雍亲王正躺在榻上吸鼻烟,前面案几上坐着个头插着扇形发冠的旗装女子,还有两个丫环侍候着。戴铎行罢大礼习惯地将雍亲王细一端详,只见雍亲王微胖身材,淡眉细眼,三绺胡须鹰钩鼻,面色阴沉,分明是个猜忌多疑、轻易不相信人的主子。思量至此,戴铎已打定了对付雍亲王的主意。
雍亲王一声咳嗽,一个丫环便将一张写有生辰八字的云锦帖递了过来,戴铎双手接过一番审视,便往案台上重重一放,勉强一笑道:“王爷,这张生辰八字帖是个坤造,食神格。也就是说命主是个女子,虽衣食无忧,却难入正室。就不用再细算了吧!”
雍亲王一愣怔,鼻烟也不吸了,尴尬地道:“哦,是本王拿错了帖子。”转头对那个旗装女子、也就是他的侧福晋道:“还不把你的帖子收起来!”说着,手一点,丫环又将另一张云锦纸帖递到了戴铎手中。
不料这回戴铎只将帖子略略一瞧,鼻孔“哼”了一声道:“这张生辰八字帖虽是个乾造,但却是个枭神格。命主身处卑污之地,奔走穷苦却早晚难逃饿死沟壑之运。如此贱命,算他作甚?”手一扬,竟把帖子扔到了一旁的兽炉中,一把火烧成了灰!雍亲王面色一变,从榻上坐起:“你……你好大的胆子!”戴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王爷,小人是特地为您算命的,若是您想耍耍小人开心,恕小人难以奉陪!”说着,转身就要走。
雍亲王“哈哈”大笑,跳下榻来拦住了戴铎:“戴先生慢走。实不相瞒,你烧的这张帖子就是门房的,本王是在试试您的功力呢!难怪戴先生挂牌算无遗,果然名不虚传,本王佩服佩服!”一拍巴掌,小书吏又从内室走了过来,将一张粉金帖子呈给了戴铎。
戴铎捋须微微一笑:这回才真正是雍亲王的生辰八字帖呢!原来,戴铎也不是贸然敢进雍王府的,此前几天他用重金通过江湖渠道终于搞定了“底簧”,就是眼前这个与雍亲王几乎形影不离的小书吏!刚才一进府,小书吏就用暗号告诉了他雍亲王的生辰八字,他已胸有成竹了!至于算准前两张帖子的命主,倒也确实是戴铎的“把簧”功力高深:算第一张帖子时,他注意到那位侧福晋一直紧张而关注,而按帖子上写的生辰八字推断,与她的年龄又相符,命主不是她又能是谁?至于第二张帖子,就更简单了——帖子上墨汁未干,分明是仓促之下刚写的,再联想到门房进去通报后一直没露头,戴铎当然敢大胆断言了!
只说戴铎接过粉金帖子,眯起眼睛一番审视,脸上露出惊愕之态,嘴唇动了几下,失声叫道:“小人还从没算过如此贵命的生辰八字呢,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啊!雍王爷,小人先给您行礼了。”双手恭恭敬敬将粉金帖子放在案几上,然后躬腰甩袖,行拜见皇上的三跪九叩大礼!
雍亲王何等聪颖,当即明白了戴铎的言下之意,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又拍了拍手,刚才那个小书吏又手捧一个满盛着雪白细丝纹银的托盘走了进来,放在了戴铎面前。不想,戴铎手摆得似风吹荷叶,说什么也不要谢银。雍亲王大诧。戴铎笑吟吟地道:“王爷,您的身份贵不可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可戴某出了王府,难保别的王爷不找戴某算卦,若是让戴某论一论您的运数,戴某是言还是不言呢?倒不如您在府里随便委派戴某一个闲差,给碗糊口的饭吃罢。”
雍亲王一听,觉得言之有理,再说如今为谋大位正当用人之际,想当年战国时的孟尝君连鸡鸣狗盗之徒都养起来,最终派上了用场,何况这戴铎有算无遗策之才!思量至此,雍亲王对戴铎拱拱手:“有屈先生在本王府当个长史罢,本王有事也好请教先生。”
哈,亲王府的长史是六品官呢,这可是金榜题名也难以换来的官职!戴铎连连道谢,忍不住额手称庆:这回自己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不仅保住了脑袋,还得到了高官厚禄!
再说康熙回宫后,果然发了一道加急圣旨,命京师九门提督关闭京城所有城门,捉拿那个自称“算无遗”的戴铎,休得让他跑了!九门提督调集京师所有捕快及京郊三大营的兵勇,篦子梳头一般把个京城闹得鸡犬不宁,可掘地三尺,大索十日,连戴铎的影子也没见着,只得空着手向康熙汇报。康熙又恼火又佩服:算无遗到底是算无遗策啊。他哪里想到戴铎就在四阿哥雍亲王府中摇着鹅毛扇当长史呢!
四、巧算“莲荷”
过了两年,康熙的那十几个阿哥为争皇位达到了白热化,有的甚至要“抢班夺权”。绝望伤心之下,康熙在朝堂上愤怒宣布:从此以后,再也不立皇太子!并不顾体统地斥责阿哥们:“你们也撒泡猴尿照照,你们哪一个有当皇太子的福气?”
阿哥们哪肯死心:不立皇太子,皇位还能传给别人的儿子不成?果然没多久,康熙又发了一道谕旨,说要到各阿哥府中走一走,看望看望众多的孙子,考查考查他们的读书学问,而到了木兰秋围,则要比试比试他们的马上功夫,最后从中挑出一个文武双全而又有福气的孙子入宫,陪伴自己度过桑榆晚景,享受天伦之乐。
阿哥们恍然大悟:原来老头子在学前代的明成祖立皇太孙那一套!想当年明成祖看中了孙子朱瞻基英武不凡,便立他为皇太孙,而朱瞻基的父亲朱高炽也因之继承皇位。这下阿哥们又忙乱起来,纷纷不惜重金聘请名儒和武术大家入府,把自己的儿子们打造成“文武全才”,希冀其中一个能脱颖而出。
雍亲王也不例外,但他比别的阿哥谋高一筹:父皇的孙子们近百,能读书且能拉开硬弓的也有好几十,但皇太孙的名额只有一个,自己的几个儿子比较来比较去,只有弘历较为聪颖出色,与其“广种薄收”,不如“重点培养”弘历!
雍亲王将府中心腹谋士全召集到密室,共商对策。众谋士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可雍亲王听了,都认为不妥,眉头依旧紧锁。突然,雍亲王发现坐在角落里的戴铎摇着鹅毛扇一直没吭声,一脸不屑一顾的神态,不由心中一动:莫非这个“算无遗”心中已有了良策?
“不知戴先生有何见教?”雍亲王对戴铎拱了拱手。戴铎正等着雍亲王这句话呢,反诘道:“王爷,看来您想把弘历小王爷培养成状元郎、武进士什么的了?”
雍亲王不由一怔。“若如此,戴某无可奉告。若是真的想让小王爷入宫陪皇上,戴某倒有一策——与其应对皇上的考查,倒不如算准了皇上到底要考查什么!”戴铎大言道。
雍亲王精神一振:“愿闻其详。”戴铎却将鹅毛扇一拢,慢悠悠地道:“此乃天机,只可对王爷您一人言之,不然,人多嘴杂,天机泄露,反为不美。”雍亲王手一挥,众谋士只得酸溜溜地退出……
只说几天后康熙驾临雍王府,雍亲王陪着父皇来到自家花园芙蓉池前的赏翠阁前。正是初夏时节,芙蓉池中密密的荷叶鲜碧如翠,红莲和白莲半吐半露,清香阵阵,沁人心脾。康熙欣赏了一番荷莲,随又踱进阁中,只见阁壁上挂着一幅古画,乃是康熙最喜欢的宋代宫廷画师冯大有的《太液荷风图》。康熙来了兴趣,忍不住驻足又欣赏一番。赏毕画,雍亲王知道父皇要“考查”孙子们的学问了,便命奴仆将三个已是少年的儿子弘时、弘历和弘昼传过来,拜见爷爷,自己则识趣地避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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