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看着的钱沣傻眼了,他没想到一件证据确凿的贪渎大案,就这样如同儿戏般轻描淡写地带过,他禁不住心头的怒火,又要上前奏本。这时,乾隆皇帝却朝着他说:“钱沣,如今粮食够数了,你就即刻离京,前往江南,不得有误!”钱沣还想申辩,却被站在朝臣之中的刘墉用眼色制止,只好悻悻地告退,领着八百万石粮食,前往江南赈灾去了。
却说和珅,散朝之后,抱着“黄金甲”回到家里,摸着脖子,还心有余悸,冷汗直冒,连呼好险!家里的总管刘全听他一说朝堂上的经过,也吓得面无人色,过后,他又哭丧着脸说:“大人,如今,既然皇上都放出话来,看来这粮仓里的粮食,我们是再也不敢动了,如此一来少了很大的进项,那可怎么办?”
和珅将刘全狠狠地开了一顿,骂他办事不牢,差点害了主子的身家性命。又命他火速在和府旁边,再征地百亩,建造“御猫园”,抽调得力人手,将皇上恩赐的这只“黄金甲”供奉起来,将功补过,若是御猫有什么闪失,少了一根猫毛啥的,数罪并罚!
没过多久,刘全哭丧着脸来报,说“黄金甲”这几天行动异常,最鲜嫩的鸡肉也不吃,整天遇人就咬,上蹿下跳,蹲在房顶上的瓦沟里,声嘶力竭地彻夜号叫,莫不是病了?
和珅急了,赶紧命令刘全到骡马市场,找一个经验老到的兽医来瞧一瞧。兽医来到御猫园,一瞧“黄金甲”的样子,就哈哈大笑起来,打趣道:“你们这些官老爷,自己一个个有了三妻四妾还不满足,还不时跑到秦楼楚馆搂红偎翠,咋不想想这只猫,它可也是一只青春年少、精力旺盛的公猫,你们却让它独守这么大一个园子,它能不急得上蹿下跳吗?告诉你们,它没病,这是叫春发情!”
和珅听兽医这么一说,也乐了,赶紧跑到宫里,向乾隆皇帝报喜说,陛下赐的猫不一样就是不一样,那真是龙马精神、春秋鼎盛,为了保证御猫血统的纯正,他请求皇上速速召见暹逻国驻京的公使,命他马上赶回国内,进献一百只暹逻母猫来,好让皇上赐的“黄金甲”迅速繁衍起来,能够尽快吃尽天下的硕鼠,完成皇上交付的重任。
乾隆皇帝一听,啼笑皆非,只好立马准旨。没过多久,一百只体格健壮的暹逻母猫就运抵和珅的御猫园。这一下,那只乾隆皇帝御赐的“黄金甲”可就有事儿干了,没过多久,一百只暹逻母猫大多怀孕了,这种暹逻猫繁殖能力极强,一年可怀胎两次,每胎能产下猫崽六到八只,不到一年的时间,和珅的御猫园可就猫满为患了,足足有一千多只。
转眼到了秋天,和府的后花园霜叶红了,菊花黄了,和珅突然附庸风雅,学起了晋代士大夫的风范,向京城素有往来的高官大吏,广发请柬,搞起了“雅聚”,连乾隆皇帝都请动了,美其名曰:览菊赏猫,君臣同乐!这一天,和珅命下人将群猫赶进了后花园,乾隆皇帝和众位大臣散坐在亭台楼阁间,飞斛流觞,把酒谈欢,君臣好不快哉!
酒至半酣时,九大粮仓的一位仓监看到眼前的情景,喜极而泣,跪倒在乾隆皇帝和一边陪坐的和珅面前,老泪纵横道:“陛下,看这花黄猫肥,君臣和谐,实乃是我大清祥瑞之兆!臣斗胆请求陛下与和中堂赏赐‘黄金甲’一只,让臣带回仓中,把守粮仓,以保我大清皇仓千古廪实,万世其昌!”他见乾隆皇帝颔首同意,就毕恭毕敬地递上一封拜帖,里面还夹着一张八百八十两的银票。
和珅接过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将银票砸在这位仓吏的脸上,大声叱骂道:“你这狗奴才,这‘黄金甲’是臣替陛下养着的,本来就是为了捕鼠镇仓,虽然耗资颇大,但臣合府上下节衣缩食,还能供得起,怎么能收你的银两,你这不是污了我的手吗?”在座的群臣一看,你一言我一语地上前劝道:“和大人,陛下和您忧天下之鼠患,实乃是替天下人养猫,有道是天下事天下人办,怎能让您一人自掏腰包?况且,即使在民间,百姓之间抱只猪崽,引个猫种,都是要付钱的,这是人之常情!”
乾隆皇帝一听,就大马金刀地说:“和珅,朕赐你的猫,可是龙种御猫!贵同人子,哪能一个子儿不要随便送人,这不是失了皇家的体面,跌了御猫的身价吗?朕知道你替朕养猫,花费不少,忠心可嘉,从今往后,不管是谁到你府中来求猫,就当是嫁娶儿女,这‘养亲费’断不能少!你就收下吧!”说着,就起身离座,撇下群臣,兴尽而归,起驾回宫。
四、满城尽是黄金甲
既然皇上金口玉言已开,和珅待恭送乾隆离去后,就示意总管刘全收下这位仓吏的拜帖和银票,亲自挑选一只“黄金甲”的幼崽交给他,并含着热泪千嘱咐万叮咛,一定要善待御猫,这一去就好比是王孙过继,公主下嫁,切不可有所差迟!在场的众位大臣同僚一见,纷纷效仿,转瞬间,和府豢养的上千只猫崽,除留下数百只身强力壮的继续繁衍之外,悉数被求购一空。
和府总管刘全点着银票,心里乐开了花,打心眼里佩服起主子和珅,这就叫东方不亮西方亮,堤内损失堤外补,虽然皇上再不准亏空库粮,和府少了进项,没想到养猫也能明正言顺地大发其财。
自此后,每到和府放猫的日子,和府的门口那真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为了保证御猫的纯正血统,和府还定下一个奇怪的规定,公猫留养,只售母猫,这样一来,要想得一只纯正的“黄金甲”,只有和府一家,别无分号,在北京城真正是千金易得,一猫难求!这一天,那位首开先河、在和府买猫的仓吏,兴采烈地抱着母猫,提着一篮子小猫崽,上门报喜来了。原来,他购去的这只御猫与粮仓里的一只家猫,一不小心交配成功,产下了一窝幼崽。
和珅一看到篮子里几只黄白夹杂、毛色不正的小猫,顿时火就上来了,当场就命刘全将这几只野种就地踩死,指着还没回过神来的这位仓吏,破口大骂:“你这不长眼的狗奴才,老夫当初交代你要善待此猫的话,你都忘了?你竟敢监守不力,让那些下贱的野种家猫玷污御猫,你这不是对皇家的侮辱吗?该当何罪?”
这位仓吏没想到今天的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连呼饶命。和珅还不解气地吩咐刘全,当场收缴了那只卖出去的母猫,责令这位仓吏速速回去,将那只淫乱宫闱、奸污御猫的公猫就地正法,凌迟处死。并让他传出话去,今后,不管是谁,只要是从和府求购了御猫,如果因其它的公猫而珠胎暗结,产下野种,连同公猫的主人以大不敬之罪同处。
此话一传开,凡是在和府求购了御猫的人家人人自危,赶紧将自家原来豢养的其它品种的家猫悉数杀尽,就连没有买御猫的普通人家,也担心自家的猫一不留神穿墙越界,跑到别人家里祸害了人家的御猫,受到株连,只好忍痛将自家的公猫也宰了。这样一来,那些实在爱猫,或者薄有家产、鼠患严重的人家,只好不惜重金,到和府去买猫了。
几年过后,整个北京城,那屋顶上站着、墙根蹲着,那老头老太太膝上爬着,还有公子王孙怀里揣着的,都是清一色黄毛虎纹的“黄金甲”。而且这种猫凶猛异常,以肉食为主,遗下的屎尿臊臭无比不说,还常常跑到穷苦人家里祸害鸡鸭,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御史钱沣实在看不过眼,就指控和珅借养猫敛财,向乾隆皇帝连参了几本,可此时的乾隆已经老聩昏庸,奏折如同石沉大海。没过多久,钱沣突然在家中暴病身亡,有人暗地里说,是和珅怀恨在心,重金卖通了钱沣的家仆,将他用砒霜药死。也有人说,是他见乾隆如此偏袒,悲愤不已,含恨而死。
而刘墉等一班正直的官员,却也是敢怒不敢言。一次酒后,刘墉见满街跑着的“黄金甲”,摇头叹息不止,就用自己诙谐的春秋之笔,改写了一首黄巢的《不第后赋菊》:一只御猫八百八,我猫来后百猫杀。冲天臊气透长安,满城尽是黄金甲。时人听后,私底下四处传唱。
这一年,乾隆皇帝突然驾崩,嘉靖皇帝一举亲政。嘉靖帝利用给父皇治丧之机,突然发难,将正在给乾隆守灵的和珅软禁起来,要治他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之罪。和珅抱着乾隆的灵柩,以头抢地,抵死耍赖,拒不认账。嘉靖帝听说后,就将乾隆皇帝留给他的一封密函交给他。和珅拆开一看,只见上面是乾隆亲笔书写的六句四字真言:中堂和珅,树大根深,欲治其罪,御猫为凭,敌国家产,留赠儿臣。
和珅一看,面如死灰,哑口无言。
嘉靖帝冷冷地说:“这些年,你家卖出的御猫不下一万只,以每一只八百八十两纹银来算,你受贿了多少钱?够杀你几次头吧?”是夜,和珅自缢而亡。据坊间传言,第二天,守护的士兵开门一看,和珅的遗骸竟然被满城流窜的“黄金甲”撕食殆尽。后人评说,如果这传言是真,那就真应了一句话:养虎为患,反噬其身!也算是得其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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