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两个字来看,这种加倍的寂寞感并非这个节日所特有,在以往的很多节日中都有。正是因为寂寞被压抑已久,尤其是现在,诗人才将思念家人的情怀发泄在内心最深处。因为“每逢佳节思念家人更甚”这句话极其尖锐,它在每个人的心里,从未被谁说出口,千百年来引起了广泛的共鸣。但前两句毕竟是直抒胸臆,还需要曲折,才能说得通。所以诗人原本是思念兄弟,却被两句“我远方知晓”给打了个马虎,制造了假象,写出了兄弟们对诗人失去的惋惜。晋代周处《风土记》写道:“重阳节相会,登高饮菊花酒,名登高会,又名茱萸会。” 因为重阳节的习俗是采摘茱萸枝插在庙宇里,所以唐代这种习俗就很盛行。如王昌龄有“茱萸插庙宇益寿”、白居易有“舞婢荡下茱萸房”、朱棣有“何不把头发盘在头上,学着插茱萸,像个小伙子一样?”这样的句子。洪迈《荣斋随笔》卷四摘录的此类诗句就很多。关键是这首诗把我想念某人的情感,映入某人想念我的幻觉中,选取了重阳节登高、插茱萸两个精心雕琢的意象,表现出兄弟们一起玩乐的情景,使“一起玩乐却缺一个”的人生缺憾感,令人痛彻心扉,回味无穷。
光明日报1999年8月4日杨毅
———————————————
【新语丝电子图书馆()】
王维是一位早熟的作家,少年时期就写了许多优秀的诗篇。这首诗是他十七岁时写的。与他后来的山水诗意境丰富、构图、色彩十分精妙不同,这首抒情诗写得非常简单。但千百年来,身在异乡为客读这首诗的人都强烈地感受到了它的艺术力量。这种艺术力量首先来自于它的朴素、深刻和高度的艺术概括。
这首诗是王维因重阳节思念故乡亲人而写的。王维的家在华山东面的蒲州(今山西永济),所以题为《山东忆兄弟》。他写这首诗的时候,大概正在长安求名。虽然繁华的帝都对当时热衷于仕途升迁的年轻文人很有吸引力,但对于一个年轻的游子来说,那毕竟是一个没有亲人的“异乡”;而且越是繁华热闹,游子在茫茫人海中就越显得孤独无助。首句用了一个“独”字和两个“异”字,意味深长。对亲人的思念,孤独的心情,都浓缩在这一“独”字里。 “异乡异客”只是对异乡做客的一种描写,但两个“不同”的人物所营造出的艺术效果,却远比一般的异乡做客的描写要强烈得多。在自然经济占主导地位的封建时代,不同地区的风俗、人情、语言、生活习惯等都大不相同。离开生活多年的故乡,来到异乡,会感到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自己在异乡的生活中,就像是一株浮萍。“异乡”和“异客”简单而真实地表达了这种感觉。异乡人的思乡之情、思亲之情,平日里自然存在,但有时不一定流露出来,但一旦遇到某种催化剂——最常见的就是“节日”——就很容易迸发出来,甚至抑制不住。正所谓“每逢佳节,思亲之情更浓”。 节日往往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往往与许多家乡风景的美好记忆挂钩,所以“每逢佳节倍思亲”是很自然的。可以说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历,但在王维之前,还没有一位诗人成功地用如此简单而高度概括的诗句表达出来。诗人一经表达,便成为最能表达异乡人乡情的警句格言。
前两句可以说是艺术创作的“直接法”,几乎没有任何弯路,直入主题,迅速形成高潮和警句。但这种写法往往使后两句难以延续,导致后劲不足。如果本首诗的后两句沿着“过节更思念家人”直线延伸,则会画蛇添足;也难以翻出新意,形成新的高潮。作者采取了另一种方式:在情感的洪流之后,紧接着出现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看似平静,实则更深邃。
重阳节有登高习俗,登高时戴一袋茱萸,据说可以避灾避难。茱萸又名月椒,是一种芳香植物。如果第三、四句只是笼统地描写重阳节兄弟们登高戴茱萸,而诗人独自在异乡,不能与他们团聚,虽然也表达了节日思念亲人的心情,却显得平淡,缺乏新意和亲情。诗人想象的是:“茱萸间少了一人。”意思是说远在故乡的兄弟们今天登高时都戴了茱萸,却发现少了一个兄弟——自己。看来他所遗憾的,并不是自己不能和家乡的兄弟们一起过节,而是兄弟们在节日期间不能完全团聚;看来自己异乡异客的境遇不值一提,而是兄弟们的不足之处应该多体谅一下。 这是曲折的,是不自然的。而这种不自然恰恰是它的深刻和新颖。杜甫的《月夜》:“怜远方儿女,不知思长安”,与这两句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王诗似乎更没有重点。
(刘学凯)
【重阳节忆山东兄弟:十七岁诗人的真情流露与作诗窍门】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