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明朝末年的春天。西南边陲的孟家村传出噩耗:又有村民被大蛮山上的猛虎咬死了。
孟家村一直想除掉山上的这只猛虎,也派了好些个打猎的上去围捕,但无一次成功,反而还搭上了两个猎人的性命。如今猛虎再度伤人,全村老少真是不知所措了。
正当众人犯难间,老族长孟三叔站了出来。他对大家说,村东头新搬来一户打猎的,看起来很有些手段,刚来这儿不久,就已经打了几只豹子了。因此,他决定亲自出面,去找此人商议除虎大计。
孟三叔的想法得到了众人一致同意。事不宜迟,孟三叔这就往村东头赶去。
孟三叔敲门进去的时候,这一家子正吃过晚饭。
男主人颜赫热情地跟他打了招呼,其妻则微微向三叔鞠了一躬,便随儿子走到里屋去了,留下这两个大男人谈事情。
孟三叔有些为难地说明了来意,但他考虑到颜家是外乡人,又刚来此地,因此,他并没有丝毫勉强的意思。
谁知颜赫却轻松一笑,豪爽地说:“我既已在此安家,便已是孟家村的人,此事我理当尽力。请您告诉我这猛虎大概在哪一带出没,我明日便上山杀了它。”
颜赫平静地说着,而这平静中却透出冲天的自信与豪气。
“什么?就你一個人?”孟三叔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颜赫还是淡淡地笑着:“一个人,一把刀,足够了。”
孟三叔惊得一时语塞,只是哆哆嗦嗦地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这是大蛮山图,老虎出没的地方都已做了标记。”
颜赫拿起图来一看,爽快道:“行了,有这图就行了,您老就回去听信吧。”
第二天一早,颜赫磨了刀,正准备出门,不料儿子颜正也非要一起去。
颜赫知道儿子的功夫已经学成,且勇猛异常,便点头答应了。
大蛮山峰峦连绵,莽莽苍苍。父子俩走了大半天,在半山腰吃了干粮,总算是解了些饿。
“猛虎大都擅于伏击,常常从侧面、后面攻击人。等会儿你在前面走,爹替你殿后。”颜赫提醒道。
颜正郑重地点点头。
就这样,父子俩又继续往大山深处赶。渐渐地,天色暗了下来,山上开始起风了。
“正儿,一定要把眼睛睁大了,把耳朵竖直了,这里已经是猛虎出没之地了。”
“知道了,爹。”
两人正说着,颜赫只听背后草丛中一阵响动,他迅速转身,只见一头猛虎已扑到眼前。颜赫大吼一声,便被猛虎扑倒在地。
“爹——”颜正回过头来,见父亲在草丛中打了几个滚,又重新站了起来,再看那猛虎,胸口上不知何时已插了一把刀,而鲜血正从猛虎硕大的身躯中汩汩流出。它低声地咆哮着,龇牙咧嘴地盯着颜赫,不一会儿便轰然倒地,一动不动了。
颜正看得目瞪口呆,他本以为自己和父亲会与这猛兽有一场剧烈的搏斗,没想到短短一瞬间,生死便分明。
颜赫一刀杀死猛虎的消息在孟家村不胫而走,孟三叔也派人将虎抬了下来。当天晚上村里便摆了宴,替颜赫接风。
颜赫则将虎肉分给了村中父老,虎骨送给了村里的郎中,自己留下一张虎皮,决定去集市上卖。
二
仁则楼是当地有名的酒馆,临中午了,生意也开始红火起来。
那些前来喝酒的客人都在议论颜赫杀虎的事,这不禁引起了坐在角落里的两个神秘人的注意。之所以说他们神秘,是因为这二人都戴着斗笠。
其中一个身着青衫的问店小二道:“那颜赫是何等样人,你可知道吗?”
小二回答:“颜赫就在酒店门外的街面上卖虎皮,客官不如自行去看。”
听小二如此一说,那二人便付了银子,走出酒馆,很快地,便在街市找到了,说是要买些上好的兽皮。颜赫想起家里还有好几张豹皮、狐皮,便与他们约定,晚上在家里看货。
青衫客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习惯性地把斗笠压了压,便与另一位瘦高个一同离开了。
路上,青衫客问他的同伴:“你看这个颜赫,会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瘦高个想了想,皱着眉头道:“应该没错,他的画像我们都看过百遍了,不会有错的。”
青衫客低声道:“我们走吧,去召集弟兄。”
颜赫卖了虎皮,又买了些吃的用的,才在傍晚赶回了孟家村。晚饭后,颜正急着去邻村看戏,颜赫则与妻子耐心等待着买主。
不久,两扇虚掩的门一下被人推开了。颜赫转眼看去,正是那两个戴斗笠的买主来了。
“两位请坐。”颜赫起身道,“我这就去拿豹皮和狐皮来。”
“不急,不急,我们先聊聊。”他们双双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颜赫吩咐妻子去里屋倒茶,又转而向那两人说道:“听二位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那青衫客道:“听阁下的口音,好像也不是本地人吧?”
颜赫心中一惊,但面上还是从容地笑道:“颜某四处打猎为生,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人了。”
“是这样啊。”青衫客微微点了点头,“阁下能一刀杀虎,想必一定神力过人吧。在下也曾学过些功夫,想与阁下比比腕力,还望阁下赐教。”
颜赫面露难色,但那青衫客却一再请求,他也不好再三推辞,便将手伸出去道:“承让。”
青衫客也伸出他的手,缓缓向颜赫递过来,两只手正要相握时,那青衫客却突然将颜赫的衣袖往上一捋。颜赫心中大惊,因为他预感到,他手臂上的梅花刺青已暴露了他的身份。
“果然是你。”青衫客的脸立马沉了下来。
“你们也终于来了。”颜赫从当初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
说话间,妻子端着茶从里屋出来了,颜赫赶紧护住她道:“快出门找正儿去。不要管我,你自己走。”
“一个都走不了。”说完,那青衫客便拔剑来攻。旁边的瘦高个儿自然也一齐出手。
可就凭他们两个毕竟无法阻挡颜赫,妻子还是跑出了门,颜赫也随之闯了出去。可谁知道,院里也早已布满杀手,妻子根本没跑出院门,便在颜赫的眼皮底下惨遭杀害了。
颜赫肝肠寸断,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寡不敌众,他自己也已身中数刀,倒下去了……
青衫客亲自验了颜赫夫妇的尸体,确认他们都已死去之后,便朝同来的一行人挥挥手,号令他们上马离去了。
一路上,那瘦高个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副欲吐还休的样子。青衫客便问他道:“你是怎么回事,有什么要说的吗?”
瘦高个回答:“颜赫的儿子还没死。”
青衫客扭头沉思了一会儿,也猛然想起颜赫提醒她妻子的话:“快出门找正儿去。不要管我,你自己走。”
想到这儿,青衫客便勒紧缰绳,掉转马头,命令众人道:“大家听着,颜赫的儿子还没死,我们得回去,必须斩草除根才行。”
颜正看完戏,踏着月光回来了。
当他推开院门,看见双双倒在血泊中的父母亲时,不禁肝胆俱裂,嚎啕大哭起来。
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他的父母?又有誰杀得了他武功高强的父亲?这一个个问题纠结在他心中,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耳边,马蹄声踏碎了夜的寂静,他隐隐感到一种不安,便迅速冲进屋去,别上一把短刀,取了一柄长剑,又重新奔了出来,而这时,青衫客率领的一队人马已然到了院外。颜正知道眼前这些人定是杀害父母的凶手,哪里有一丝惧意,便拔剑与他们厮杀起来。
颜正虽然报仇心切,但对方人多势众,又是骑马围攻,自知讨不到便宜,便借着夜色掩护,杀出重围,很快便消失了踪影。青衫客知其武艺绝伦,即使追上也莫可奈何,便也只好罢手了。
三
颜正一路北上,于两天后进城。已是中午时分了,他又饿又累,且身无分文。面对着街边一摊摊的小吃,只有咽口水的份。
要想活命,得先找事做。
正想着呢,不远处的一阵锣鼓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杂技团正演节目呢。上来的是一对体格彪悍的兄弟,自称唐风、唐火,演的是过硬的拳脚功夫,赢得台下观众纷纷喝彩。
等那唐氏兄弟下去了,颜正也挤开人群来到后台,拉住唐风的衣服问:“兄台,请问哪位是你们团主啊?”
唐风指指不远处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
颜正连忙上去作了个揖:“团主,我想在您这儿谋份事做。我会口技,模仿山里的各种动物都在行。”
这么一说,团主还真有兴趣了:“你多大了?怎么称呼啊?”
“20出头了,我叫……孟虎。”颜正灵机一动,当时便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他是从孟家村出来的,不久前又刚随父亲杀过猛虎,这个新名字就这样顺口吐出了。
“孟虎,”团主沉吟了一声,又接着道:“不过口说无凭,你的口技究竟怎样,我可不知道……”
团主的话还没说完,孟虎便已当着他的面模仿起动物的声音来。各种鸟叫、兽叫,都惟妙惟肖,团主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便正式将他招了。
这之后,孟虎就随杂技团四处在城里表演,团里的一些人也与他渐渐熟识起来。尤其是唐氏兄弟,更与他投缘,俨然如亲兄弟一般。
一天早上,3人又结伴去逛街。见一个大擂台前围了很多人,便凑过去看。
“唐风,这里是怎么回事?”孟虎问。
唐风笑了笑:“这是‘白鱼会’摆的擂台,谁打赢了上面的人,就有银子拿。白鱼会的总舵在长安,势力大着呢,没有其他门派可与其争锋。有的是高手,这不,擂台摆了两天了,硬是没人敢上。要不我去试试吧?”
话刚说完,唐风竟真的跳上台去了。唐火见兄弟真要去打,心里一急,也跳了上去。
他本意是想把兄长拉下来,可没想到唐风却反而拉住他道:“你来得正好,我们兄弟俩一起上吧。”
唐火急道:“大哥,我们初来乍到,还是别生事了,下去吧。”
这时,主持擂台的一白衣男子也走过来说道:“上台了,就没有再下去的道理。既然你们是两兄弟,那么我们也出两人好了。”
那白衣男子话音刚落,两位彪形大汉便已站上前来,挑衅地看着唐氏兄弟。而台下的观众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个个拍手喊叫着:“打啊,打啊,别干站着了。”
白衣男子见唐氏兄弟似乎已经有了打擂的意愿,便适时拿着一张纸,一方印泥,来到唐氏兄弟面前道:“拳脚无眼,请在这生死状上按个手印吧。”
唐氏兄弟看了他一眼,果真一一按了手印。而那两位大汉早已急不可耐,一见他们按完手印,便一起猛扑了过来。
双方势均力敌,但最终唐氏兄弟还是将他们打倒在地。
台下的观众大声欢呼着,使得那两个败者更加难堪,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后,便退到台后去了。
白衣男子倒甚坦荡,他不仅如数将银子送上,还拱手祝贺道:“两位英雄出手不凡,不知高姓大名,现居何处啊?”
唐风答道:“在下唐风,这是我弟唐火,暂居南门客栈。”
“原来是一对龙兄虎弟啊,”白衣男子爽朗笑道,“有空一定登门造访,到时还望多多指教。”
“客气,客气。”唐风连连作揖,一面高兴地走下了台。
白衣男子还是面带笑容,一直目送着唐氏兄弟离开,与孟虎一道渐行渐远了。
赢了比武,得了银子,唐氏兄弟简直乐不可支。两人又都是海量,一时高兴,不免多喝了几杯,回到客栈醉醺醺地倒头就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朦朦胧胧听到一阵敲门声。
唐风披了件衣服,便起来把门开了。来者是早上擂台上的白衣男子与另一位中年壮汉。原来这二人是专门来请唐氏兄弟入伙的。
唐氏兄弟当然是毫无准备,他们甚至不清楚白鱼会具体是干吗的。
白衣男子解释说:“去了就知道了。总之我们白鱼会是名门正派,向来只做替天行道,兴利除害之事,以二位之手段,定能大有作为,前程无量。”
但唐风无论说什么都不答应,并将桌前的银子一把推回到白衣男子的身前。
白衣男子先是脸色一沉,转而又微笑着说:“不知阁下是否听说,凡是不与白鱼会合作的人,可是一概没有好下场的,阁下应该不想死于非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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